根叔怔住,情緒一下子從憤怒變成了感動。小錦在他們眼裡一直是個任性的丫頭,卻沒想這個丫頭竟也這樣心細,早看出了自己腿上的毛病。
“爹沒事,吃飯,吃飯。”根叔抹了抹眼,伸手去拉小錦。
小錦由着他拉着自己,走到了桌邊。
“小娥、小錦,快坐下吃飯。你爹見你們睡得香,沒捨得叫醒你們,叫我把飯菜一直熱在鍋裡。”雲霞邊將一筷子的菜夾進小娥、小錦碗裡,一邊說着根叔對她們的疼愛。
小娥、小錦“唔”了一聲,低頭一看,愣住了。
自己碗裡除了小半碗白米飯,還有包子,而剛剛霞嬸夾進她們碗裡的,竟然是雞蛋。
“娘,怎麼會有雞蛋?”小娥驚呼。
霞嬸沒回答,只是看着兩個孩子笑。
“你娘去涼娃家買的,買了三個呢,又去村裡油仔家稱了一小碗菜籽油,用上你們買的鹽,今天這菜的味兒可香了呢!”根叔樂呵呵說道。
“別光顧着說話,快嚐嚐,這炒雞蛋咋樣?娘太久沒做這些菜了,都不知道怎麼做了。”霞嬸瞧着她們倆,眼裡滿是疼愛。
小娥、小錦看着金黃色的雞蛋,立馬就感到嘴裡的唾沫豐富起來。
“雞蛋呀,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土雞蛋。”小錦想到以前城裡人特地到鄉下去買土雞蛋,買來的還不一定是真得,現在這個可絕對貨真價實。
“好吃。”小錦塞了一塊進嘴裡,又香又鮮,好吃極了。
“愛吃就多吃點。”霞嬸又給她們每人夾了一筷子。
“你們也吃。”小娥、小錦將碗裡的包子夾進霞嬸碗裡,再將爲數不多的炒雞蛋夾了些到根叔碗裡,要霞嬸、根叔一起吃。
“蛋我們吃,這包子你和小錦一人一個吃了。”霞嬸道。
小娥、小錦知道兩人不捨得吃,特地留着這兩包子晚上給自己。便伸手拿起,強行塞進根叔、霞嬸嘴裡,要他們吃。
“爹、娘,這是特地給你們買的,我和小錦在鎮上吃過餛飩了,這包子是給你們吃的。你們要不吃,我和小錦就不吃雞蛋了。”小娥故意嘟起嘴,裝作不高興的樣子。
“好,好,我們吃。”霞嬸、根叔拗不過。每人拿着包子咬了下去。
雖然這包子不是剛出爐的。裡面的蔥花經過第二道火已經黃了。但對於長年累月沒肉沒鹽吃的根叔、霞嬸來叔這絕對是人間美味。
“爹、娘,好吃嗎?”小錦問。
“好吃,好吃。”根叔、霞嬸邊吃邊說,語氣中帶了點哽咽。
這頓飯吃得簡單而又溫馨。小錦和根叔昨晚的小摩擦也在這頓飯中消失殆盡。一家人其樂融融,讓小錦感到了家的溫暖。
第二天,霞嬸將剩下的兩個雞蛋煮了,一個給了自己男人,一個留給了小娥和小錦。
小娥和小錦卻沒要,一定要霞嬸吃。
“娘,你的身子最需要補,這個雞蛋你吃,以後等我和姐姐賺了更多的錢。你和爹每天早上都得吃上一個,這樣身體才能好。”小錦將雞蛋塞進霞嬸手中,認真地說。
“娘身子好着呢,你們還小,長身體的時候得吃點好的。”霞嬸還想將雞蛋塞還二人。小錦拉着小娥就跑了,邊跑還邊喊:“娘,你要是不吃,我和姐姐中飯晚飯都不吃了。”
聽着這滿含着關心的“威脅”,霞嬸的眼淚滴滴答答就下來了。
“小錦,你現在不嫌棄根叔和霞嬸了嗎?”兩人一口氣跑到沈家大門口,喘着氣,小娥笑眯眯地瞅着小錦問。
“爲什麼……這麼……說,我啥時候嫌棄過他們?”小錦氣息未平,氣喘吁吁地問道。
“你以前不是總說根叔家窮,不願意住這嗎?”小娥道。
“這家是窮啊,要是可以選,我當然不願意選這樣的,可是既然不能選,既然命中註定要在這個家呆着,那我就不能怨天尤人,那樣只會餓死、窮死,我們得想辦法富起來,讓自己吃飽!”小錦認真地說,“我們得自食其力!”
小娥吃驚地看着小錦,一時無法相信。這還是剛剛穿越來的小錦嗎?以前的她好吃懶做,任性自私,現在卻懂得了自食其力的道理。
迎着小娥的目光,小錦有些失落問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個人只是個被寵壞了的,什麼都不會幹的富二代?以前很多人都這麼看我,當面奉承我,說我好,背後說我是個什麼都不會的軟蛋,只知道靠我媽。”
“你是我的妹妹,不,你是我的後人,我怎麼會這麼看你。以前的你雖然有些任性,但我想是你一時不適應的緣故,就如同我那時也不能適應自己竟然重新活過的事實。”小娥扶住小錦的肩,安慰道。小錦眼裡的落寂讓她難過,她總覺得小錦以前的生活並不快樂。如果小錦真得是她的第十三代子孫,那麼她的第十二代子孫到底對小錦做了什麼,他們的生活不是很好很富裕嗎?爲什麼她總能感受到小錦心裡頭有苦有痛?
正當姐妹二人立於沈家門口談心時,門咯吱一聲開了,原來是沈郎中準備出外巡診了。
“小娥、小錦,你們來了?怎麼站在外頭,快進屋吧。你嬸一早就準備好了,就等你們來開工呢。”沈郎中樂呵呵地說道。看來昨個沈家娘子肯定對他說了很多關於生意的事,沈郎中看着二人的目光中滿是讚許。
“這就進去了,沈叔好走。”小娥、小錦笑着打了招呼,走進了沈家。
正如沈郎中所說,沈家娘子已經備好了材料,看着被裁好的通草皮和沈家娘子略顯疲憊的眼神,小娥估計沈家娘子要麼昨晚沒睡,要麼今早天未亮就起了。
“嬸,你肯定沒睡好,黑眼圈這麼大!”小錦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忽閃着眼睛問道。
“黑眼圈是啥?”沈家娘子不明白。
“就是你眼睛外面這一圈因爲沒睡好,變得黑黑的。”小錦解釋道。
“哦,呵呵,嬸一想到以後要自己做生意了,心裡頭既高興,又緊張,竟然睡不着,這不,天沒亮就起了,將院子裡晾着的通草都給裁了。”沈家娘子揉了揉疲倦的眼。
“嬸不必緊張,既然接了生意,我們只要按時交單便成,剩下的花再逢圩日我們去賣,不怕這花賣不出去。”小娥道。
沈家娘子點點頭,“我們開始動手吧,先將彩花樓的貨做了。”
小娥、小錦點頭,幾人便動手做起花,而依土照例背了筐子去採藥,依水依舊拿着繡框繡花。
小錦本想將自己以前見過的一些花都給畫出來做花樣的,但是毛筆她用不慣,而且又不能太過顯露,惹人懷疑,所以便安安分分地先照着小娥的花樣做了。
小娥雖然見識比沈家娘子廣些,但前一生也只是在渭涇塘和壽昌鎮生活,看過的花樣也不多,不過現在暫時是夠用了。
看着小娥做得很順溜,小錦也越來越熟練,沈家娘子便放心將做花的活交給她們,自個兒則翻出一些碎布,縫起了兜勒。由於小錦當時覺得那條兜勒畢竟是舊的,沒有朝那個彩花樓的老=鴇開高價,只要了三文,現在才知道一條兜勒少說也要兩文到三文,因此她們不僅賺不到,甚至可能賠了。所以,手巧的沈家娘子決定自個動手,翻出碎布自己做兜勒,將成本節省到最小。
沈家娘子不一會兒就做了兩條黑色的,一條褐色碎花的,看着還挺不錯。
到了交貨的時候,沈家娘子本不願意去那彩花樓,但想想總不能讓小錦和小娥兩個小丫頭自個兒去,最後只能勉爲其難帶着兩個孩子動身了,一路上自然少不了叮囑一番,要兩個丫頭,特別是小錦不要與彩花樓的人多說話。
到了渭涇塘,小錦新奇地看着這個顯然比壽昌鎮要繁華的小鎮。這一日不是圩日,所以沒有那一日在壽昌鎮看到的人來人往,但是一眼望去的商鋪和青石鋪的寬敞石板路,讓人明顯感到這裡的經濟比壽昌鎮好。
沈家娘子是第二次來這裡,模模糊糊地只記得匯寶齋的方向,至於彩花樓在哪,她還真不知道。看着幾個路人走過,她又不好意思問,畢竟一問這彩花樓,保不住對方就想多了。說不準還以爲她要將小娥、小錦兩個女娃給賣了呢。
華叔停好了車,大聲說道:“沈家娘子,老漢就在這裡等着你們,你們辦好事快回呀。”
沈家娘子點點頭,拉着兩個孩子趕緊往前走,也不管前方道路到底是不是去彩花樓的。她可沒敢和華叔說她們今個到渭涇塘是去彩花樓的,人言可畏,村裡的人到時還不知怎麼傳呢。
走了一段路,小娥扯了扯沈家娘子的袖子,指了指旁邊的一條巷子。
“嗯?”沈家娘子不懂小娥的意思。
小娥再指了指巷子裡。
沈家娘子走進巷子,立即看到了一座小樓,門匾上寫着彩花樓。
沈家娘子跟着沈郎中這些年也認得不少字,所以她認得“彩花樓”三個字。
“還是小娥眼尖。”沈家娘子笑着讚道。
小娥揚了揚嘴角,其實不是她眼尖,而是她在這渭涇塘住了七八年,對這裡還是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