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智回頭一看,背後是長長的走道,冷寂無人,不由頭冒冷汗,輕輕看了他們一眼,往後院走去。史枕猶如鬼魅,跟在在後面,聲線略微顫抖:“你也很害怕,對嗎?”史佳來到他另一邊,道:“別聽他的,那沒什麼。”龔智臉色微白,驚悚的回頭。史枕頭頂纏着黑紗,黑漆的眼珠,直盯過來。史佳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高深莫測。龔智驚得退了一步,道:“不要跟着我。”
史枕脖子扭了扭,嘴巴蠕動:“不是我跟着你,是它跟着你。我得逃命了。”隨即筆直襬動,往遠處逃去,身影逐漸消失在小路盡頭。史佳見弟弟走了,道:“我去追他回來。”說完也消失再草叢中。龔智見他們走了,長長吐了口氣,擦乾頭頂冷汗,小心來到鐵籠附近。蘇進頭髮披肩,呆呆坐在鐵籠裡,籠子堆滿雜草,破爛布條。龔智小心觀看一番,小心問道:“你是誰?”
蘇進扭過頭,一直盯着他。龔智被他看得心裡發虛,穩住心神,繼續道:“你叫蘇進,今年二十六歲。他們把你遺棄,你也遺棄了他們。四年前,你被囚禁在這裡,那是他們的審判。但是沒人知道,你的心靈,能逃脫這裡,這是不夠的,你的肉體,也需要自由。我想幫助你,逃出這個牢籠。你有件東西,它不屬於你。把它交給我,你才能得到解脫。這把鑰匙,爲你而開。”說完後,拿出鑰匙,走到鐵鎖旁,作勢打開。
蘇進看着他,嘿嘿一笑,龔智再準備開頭,耳旁冷不丁傳來一個聲音:“你說什麼?”龔智魂飛魄散,往右邊看去,一雙圓睜的眼珠,彷彿漂浮在空中,不由駭得退了好幾步,撞到一個人懷裡,身後也傳來輕飄的聲音:“對呀,你說什麼,聽不懂。”龔智寒毛倒立,再次回頭,史佳一臉疑惑,站在他身後。原來二兄弟,悄無聲息的溜到他身後。
龔智冷靜下來,對史枕道:“你不是逃命去了麼,怎麼又回來了。”史枕聽了,又驚慌起來,伸長脖子,警惕的注視着四方,最後慘淡的眼神,盯着鐵籠,眼珠越瞪越大。最後慘叫一聲,蹦了起來,撒腿就跑,一塊黑紗巾在空中飄蕩一圈,落在地上。史佳見弟弟嚇跑了,往鐵籠裡面看去,卻只有蘇進一個人,撓了撓頭,疑惑不解:“他又看到什麼了?”說完後,往弟弟方向追去。
龔智被他倆弄得心跳加劇,血氣難平,蘇進也沒反應,正準備離去,鐵籠突然傳出聲音:“他看到什麼了?”龔智見蘇進開口,面有喜色,道:“什麼也沒有,鐵籠就你一個。”蘇進突然煩躁不安,猛的撲了過來,雙手伸出鐵籠,抓住了龔智手腕,擰叫道:“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對嗎?”
龔智措不及防,被他抓出,長長的指甲,插進他肌膚,流出不少血跡,大吃一驚,使勁掙脫,同時問道:“它?它是誰?”蘇進聽他問話,眼神驚慌,鬆開他的手腕,拼命搖頭。旋即跪在地上,雙手亂扒,翻出一個揹包,握着揹包,眼露恐懼之色。龔智見他翻出揹包,不露聲色,靜觀其變。過了一會,蘇進面目猙獰,瘋狂的扯着揹包。良久,又停了下來,抱着它,不住哭泣。
龔智靜立一會,一聲不吭的離開,來到樓上。途經四樓是,唐木岑靠在樓梯欄杆上,正翻看一張報紙,見他來了,笑着打了個招呼。龔智也笑道:“唐兄這麼有閒情,居然看報紙。”唐木岑淡淡一笑,道:“幾年前的報紙了,今天沒事,拿出來翻翻。”隨手把報紙翻了過去,龔智見到上面新聞,臉色劇變,不過很快平緩下來。
唐木岑回頭一看,發現他臉色不大好,道:“龔兄沒事吧。結婚是有點忙,多注意休息。這張報紙,我看完了,你拿去瞧瞧吧。”說完把報紙遞給他。龔智沉默不語,接過報紙,告別後,急衝衝的來到“暮”字房門,把門打開。才進房門,連榮音不知從哪冒出來,在屋裡轉了個圈,喜道:“你回來了,看看,房子漂亮麼。”
龔智臉色陰沉,冷淡道:“你怎麼在這?”連榮音被潑了一盆冷水,冷笑一聲,淡淡的,只有自己聽得到,逼視着龔智。龔智避開她眼神,語氣緩和點:“你先出去,我有點事。”連榮音點下頭,道:“別累着了。”隨後走出房門,輕輕關上。
龔智見她出去了,臉色慘白,慌亂的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接着攤開報紙,把紙條放在上面。頭上冷汗,越積越多,殘舊報紙上的新聞,竟和唐木岑手中報紙上的,一模一樣。
龔智擦乾頭上冷汗,把新聞又看了一遍:《單身女遭人姦殺拋屍,歹徒患精神病無罪釋放》,腦海裡,也浮現出當年一幕。五年前,龔智步入社會不久,身無分文,在一家報社供職。市裡發生命案,報社安排他採訪此事。當事人,是本市單身女子,獨自創業,一直未嫁。半個月前,去銀行取錢,隨後下落不明。底下職工報案後,警方調查一個星期,在郊區一出租房內,發現她屍體。未等警方追查,兇手買好蔬菜,回到出租屋,自投羅網,就是當年的蘇進。此案開庭後,因蘇進患精神病,沒定他罪名,送到精神病院。隨後蘇老頭傾家蕩產,打點一番,把蘇進弄了出來,送到水封樓,鎖在這裡。
回憶完這些事,龔智吸了口氣,從兜裡翻出當年記事本,留着他不同時期的批註:“三月六日,單身女富人,謀財害命。十二日,兇手抓到,事情複雜,不僅僅是謀財害命。五月三日,兇手鑑定爲精神病。七月八日,兇手無罪,送精神病醫院,鉅款不知所蹤。”最後一段,卻寫着他心情:她被蘇進折磨三天,最後死了,三天內,發生了哪些故事?她死後,蘇進可以選擇逃跑,他沒有,買菜回來,算是家麼?別人都說,他是精神病。在這個寂寞的空間裡,我會不會爲一個死去的女人,營造個虛無的家?夜,深度自醒。
看到這裡,龔智咬咬牙,把二張報紙燒掉,門外響起砰砰的敲門聲。打開一看,唐木岑笑吟吟的,推門進來,道:“報紙呢,看完沒?”龔智沉默着,沒有回答他,唐木岑往後面一看,地上一片灰燼,不由笑道:“哦,你燒掉了,那樣也好。有人讓我轉告你,別接近蘇進,否則會很危險。”
龔智沉吟一番,道:“誰?葛浩天麼?”唐木岑哈哈一笑,道:“除了是他,還能是誰。你要是沒那麼多心事,在這安家挺好的。”龔智輕哼一聲,沒有答話。突然,門外傳來一陣笑聲,連榮音的聲音飄了進來:“我說你唐大哥來了,你還不信。”唐木岑回頭一看,連榮音拉着陳初二走進門中,於是對她們一笑。連榮音見地上一片灰燼,找了一把掃帚,輕輕掃乾淨,把唐木岑和陳初二推出房門,笑道:“二口子要辦事了,你們還賴着不走。”
唐木岑哈哈大笑,和陳初二出了房間,來到走道上。遠處日光明媚,陳初二長髮輕飄,站在他身旁。唐木岑問道:“我讓你多買一套嫁妝,你買了沒?”陳初二面頰微紅,點了點頭,道:“那套嫁妝,幫誰辦的?”唐木岑笑道:“當然是我的啦。”陳初二眼眸清亮,道:“那新娘呢,是誰?”
唐木岑衣衫輕飄,望着遠處天邊,淡淡道:“你。”陳初二抿着嘴脣,輕輕點頭,道:“那焦曉緣呢?”唐木岑沒有回答她,轉身離去:“今晚九點,帶上嫁妝來‘醉不醒’,我娶你。”陳初二心中一驚,擡頭望去,唐木岑身影已消失在樓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