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原大梁的邊關,城門早已洞開,風浩熙帶着趙銘等跪在城門口等待着平安的馬車。遠遠地就看見旌旗招展,五百鐵騎護送着一輛馬車徐徐而來。馬車到得近前,風浩熙膝行向前,手扶住馬車的車轅,聲音沙啞地說道:“郡王,屬下風浩熙特來迎接郡王。”七七趕緊跳下馬來,搭起車簾,燕赤霞彎腰下了馬車,伸手將平安扶了下來。

風浩熙打量着平安,平安本來就瘦削的臉頰,這下子更加瘦的凹了下去,眼眸居然是綠紫色,整個人都包裹在裘皮裡,就是這樣平安還在連聲咳嗽,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暈。平安伸手將風浩熙拉起,笑道:“這是做什麼?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們,”平安向後面跪着的趙銘等人說道:“趕緊起來,這大冷的天,白凍壞了你們,回去你們家那些小鬼又要找我的麻煩。”一句話說的風浩熙,趙銘等人淚如雨下。

風浩熙哽咽地說道:“都是屬下未能保護好郡王,才使郡王......”

平安擺擺手:“得,說這些有的沒的幹什麼?大家能活下來就很好,我還沒死呢,嘿嘿,我秦平安又殺回來了,這筆賬是無論如何要算的了。”

大梁景鳳十五年十二月底,平安回到了離開一個多月的雍京宜寧郡王府。那一日,全郡王府上下人等都在大門口焦急地等待着,早在平安一回到固城的時候就已經傳信回到了郡王府,郡王府裡平安的親人們望眼欲穿,好容易纔得到確切的消息,說是這天一準回雍京。一陣馬蹄聲,七七先騎馬飛奔而來,還沒有到近前,七七就跳下馬來撲跪在秦子路面前:“阿爹我把她帶回來了”秦子路一把將七七抱在懷裡,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好,好孩子”過了一會一陣馬蹄聲,平安騎着馬緩緩行來,跳下馬來,平安帶着她那燦爛的笑意走向秦子路,將哭紅了眼睛的秦子路狠狠地抱了一下,然後推開秦子路,仔細打量着秦子路:“你怎麼眼睛紅得和兔子似的,難看死了。”

秦子路啐了平安一下:“還不是你害的,玩什麼不好?玩失蹤”

平安笑道:“倒是我的不是了。”說着轉頭看向李蘊秀和月心,見李蘊秀白玉一般的臉龐,現在泛着不健康的黃色,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哭得眼睛都腫了,要不是寶兒再後面讓他靠着,他早就支撐不住了。月心比李蘊秀還好不到哪去,原本的圓臉現在瘦成了尖臉,厚厚的嘴脣也沒有原來的嫣紅,眼淚在眼睛裡不停地打着轉,月心不時地咬着嘴脣,剋制着自己不讓眼淚掉下來。

平安幾步走到月心面前,拉着月心的手說道:“蘊秀,你還好吧?有沒有懷上我的孩子啊?”

月心愣了一下,死勁從平安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怒道:“你是不是墜崖墜傻了?我是月心啊”

平安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我的天,你成功減肥啊,真不容易,怎麼瘦的和蘊秀似的?”

月心一聽來氣了,衝上前,踮起腳尖,衝着平安大喊道:“我很肥嗎?那叫豐滿,豐滿。”說完才發現這一郡王府的人都在看着自己,頓時窘迫地轉身跑回了郡王府裡。

平安看着月心跑走的背影喊道:“知道了,以後不說你肥了。蘊秀呢?”

李蘊秀哽咽着說道:“我,我在這呢”

平安看着李蘊秀,似乎嚇得往後一縮:“怎麼瘦成這樣?你完了,你完了,成黃臉公了,當心我嫌棄你。”李蘊秀這時候哪裡還能說得出話來。

平安擰了一下他的臉,喊道:“魏總管,魏總管。”

魏興忠抹了一把眼淚忙答應道:“在”

平安攬過李蘊秀說道:“看看,看看你把咱的男人們虐待的,從明天開始,咱們郡王府要天天給他們燉補品吃。”魏興忠忙笑着答應了。

平安的眼神始終不敢與秦承祥和韓莫將相碰,這兩個人都聽到了平安說話間不停地咳嗽,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底的擔心。知道平安雖然表現出來和以前沒有什麼兩樣,但是那綠紫的眼眸,說話間的咳嗽聲,甚至粗糙的呼吸聲,無不昭示着平安現在糟糕的身體狀況。

秦承祥皺着眉頭,冷哼了一聲說道:“都回來,還站在這幹什麼?都進去,這街上站着,很好看嗎?”說着也不等旁人,轉身進去了。

平安知道在站下去一定被秦子路看穿,忙道:“散了吧,散了吧。”說着剛準備進門突然想起,回身說道:“燕老大”

燕赤霞忙上前拜倒在秦子路面前,說道:“燕氏赤霞拜見父親大人。”燕赤霞一直跟在平安身後,大家都以爲他是護送平安回來的軍士,這一下子把秦子路嚇了一跳,伸手扶起燕赤霞,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覺皺了皺眉頭。

平安說道:“阿爹,我這次能活着回來,多虧了燕老大。”

秦子路立刻說道:“好,好,也是個好孩子。就是長的不大如意。”說着平安哈哈大笑起來,結果牽動了傷勢,劇烈地咳嗽起來,秦子路伸手拍着平安,半天平安才平復下來說道:“阿爹,現如今也以貌取人了,燕老大可不是一般的人,以後你就知道了。”

秦子路一邊往裡走一邊說道:“只要你喜歡就好,哪怕你娶個夜叉呢?”說的平安直拿眼睛看着燕赤霞,燕赤霞卻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對於這些話語他早已習慣了,平安雖然說他長得帥,燕赤霞始終認爲那不過是平安一時興致而已,像秦子路這般的說法大約纔是自己應得的吧

平安前腳進了郡王府,後腳風飛揚就帶着御醫奉旨前來爲平安診治,平安害怕御醫說出什麼讓秦子路擔心的話,連哄帶騙將秦子路趕去爲自己燉湯。這邊才讓御醫診脈,御醫診完脈後,對着平安說道:“郡王背後一箭傷及心肺,且傷後失於調養,現在肺脈受損,陰寒入體。郡王雲門穴隱痛,背部痠痛,咳嗽的厲害,且動則胸悶氣喘。”李蘊秀一聽捂住了自己的嘴,驚恐地看着平安。

平安白了他一眼:“嚇成這樣,哪就成肺癆了?”轉而對御醫說道:“我說您能不能不要說的這麼聳人聽聞啊只說治得治不得吧”

御醫笑道:“這要是一般人自然是沒法子治了,就是治好了也是廢人。但郡王筋骨強韌異於常人,加上郡王自幼習武身體打熬的很好,只要悉心調養一年之後,郡王又能生龍活虎了。”

聽了這話,滿屋子的人包括秦承祥都鬆了一口氣,平安眼睛一轉對風飛揚說道:“我現在想進宮去見母皇,您看合適嗎?”

風飛揚看着平安賊頭賊腦的樣子,笑道:“這有什麼不合適的,陛下一心想要見到你,只是知道你傷重,這剛回府自然是不捨得你阿爹纔沒宣你進宮的。”

平安笑道:“阿爹已經見着了,雖然不是很好,但是好歹沒什麼大事,阿孃也很重要,我這就進宮去見她。”說着一連聲的命人準備。

等惠帝看着被人擡進來的平安時,心疼的不知道說什麼纔好,這還是那個俊彩飛揚的平安嗎?蠟黃的臉頰都瘦的凹陷下去了,顴骨上泛着不正常的紅暈,整個人都縮在裘皮裡,眼淚汪汪地看着惠帝,還不時的咳嗽着,看見了惠帝,平安急忙站起身,大約是起猛了身體晃了一下,然後撲跪在惠帝面前,哭道:“阿孃,平安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阿孃”

惠帝渾身戰抖着,在劉侍的扶持下來到平安面前,一把拉起平安,一時老淚縱橫,將平安緊緊摟在懷裡:“是阿孃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了這麼多罪”平安正準備說什麼,卻從惠帝的肩膀上邊意外地看到了上面坐着的太女,兩個人綠紫的眼眸在空中相撞,,平安裂開嘴笑了笑,太女微笑着對平安微微頷首......

從平安回到雍京開始,在大梁掀起了一陣血雨腥風,大梁惠帝實施了她自繼位以來強硬的手段打擊了裴閥,所謂天女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這句話一點不假。早在平安失蹤七七派趙銘傳話進雍京之後,惠帝便暗地裡對裴閥的人進行了控制,沒有想到是在金石嶺平安居然再一次遭到了襲擊,差點死去。

這件事情對惠帝的刺激很大,在行軍作戰的時候三軍統帥被自己人刺殺,這無疑是在挑釁惠帝作爲一代帝王的權威。而平安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刺殺,這是對一位母親愛心的最大挑戰,雖然平安不是在惠帝身邊長大的,平安對惠帝也沒有對自己父親那般的深深的孺子之情,然而作爲姬氏最後的血脈,惠帝所有的希望都在平安的身上,或者說是在平安的下一代身上。並且最重要的是平安自回到惠帝身邊給了惠帝太多的驚喜,一個自己並沒有寄予太多希望的孩子,卻像寶石一般漸漸發出耀眼的光芒,平安的才華,慧黠,甚至於她鬧出的那些無傷大雅的笑話,都牽動了惠帝那顆母親的心,現在這樣的孩子卻差點死了。

當惠帝聽到這消息的時候遭受了重大的打擊,以致吐血昏迷,等她醒來之後,想到的是平安不是死在別人手裡,恰恰是死在自己手裡的,平安臨走的時候說的那些話,宛如刀劍一般天天切割着惠帝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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