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既然

雨珠把殘花打到泥巴里, 再將它的弱瓣敲得七零八落。風捲竹簾,讓屋內景象微晃,叫人看不真切。

“我到河州找到大師的俗家, 證實大師回到河州以後, 就被顏氏以看病爲由帶走了, ”骨津換了口氣, “但天無絕人之路, 既然!”

門口的近衛都被骨津這句“既然”給吊起了心,然而他沒有後續。

既然?既然什麼?

歷熊正在撿着罐裡的蜜餞吃,突然看廊子盡頭冒出顆光滑的蛋。那蛋罩着寬大的僧衣, 提溜着兩行袖子小跑,經過歷熊的時候還不忘瞟一眼蜜餞。這一看沒留心腳下, 自己把自己絆倒了, “撲通”一聲跌進竹簾裡。

“哎呀!”蛋趴着身子, 仰頭說,“給二爺請安!”

衆人定睛一看, 竟然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和尚,比丁桃還要小。小和尚拖着袖子雙手合十,神情肅穆,念道:“阿彌陀佛!”

他帶着河州口音,念不清楚“彌”字, 聽起來像是“阿你陀佛”。

“二爺, ”骨津說, “大師肯回河州, 正是爲了這小子。”

“嗯嗯, ”既然煞有其事地點着頭,“正是爲了小僧。”

“大師年歲已高, 自知不久將辭別世間,可是既然年紀太小,大師便回到河州,把他交給了俗家遠親,豈料就在那時遇見了顏氏。”

“顏公子說要帶小僧去玩,”既然眨着澄澈渾圓的眼睛,“小僧要提水,他等得不耐煩,就先請師父走了。”

蕭馳野看既然年紀這般小,僅存的僥倖徹底熄滅了。

骨津像是知道蕭馳野心中所想,繼續說:“既然年紀雖小,卻深得大師真傳,醫術精湛,有他爲府君看診,二爺……”

“嗯嗯,”既然使勁搖着頭,“不行的,螢光豈能與皓月爭輝?小僧和師父,就像小溪和汪洋,比不得的!”

他臉上的嬰兒肥尚未退盡,不僅眉眼間盡是天真,就連言辭都充滿稚氣。歷熊忘了吃蜜餞,跟丁桃從門邊歪着腦袋,一起端詳這顆水煮蛋。

骨津拎起既然的後領,說:“你先去瞧瞧!”

* * *

既然給沈澤川把脈,他時而皺眉,時而自言自語。

蕭馳野放輕聲音,問:“如何?”

既然垂眸看着沈澤川的手腕,過了良久,對蕭馳野說:“府君真白呀。”

既然白嫩的面容上沒有試探。他眼神清澈,誇讚沈澤川,就像是誇讚一泓清泉、一方白雲那般自然,蕭馳野可怖的佔有慾在這裡找不到發作的地方。

“府君身體虛弱,是藥壞的,但好在這半年調養細緻,元氣尚存。”既然挽起袖子,捏着筆冥思苦想,往空白的紙上寫着方子。

蕭馳野不敢就此放心,追問道:“繼續用藥便可?”

“那肯定不成呀,外傷也是傷,腰都給捅了。府君今夜若是昏厥,或是短暫停止喘息,二爺都不要着急。”既然惋惜地說,“小僧要勸二爺,以後就不要再讓府君動武了。府君的身體實在不宜用那樣力道剛猛的拳法,一拳出去,唉,別人是痛啦,可是府君也要痛,不划算的。待熬過這兩夜,等燒退了,要養上好幾年呢。”

既然把方子遞給蕭馳野。

“府君這半年還是用左手寫字吧。”

既然順勢看了蕭馳野的掌心,道:“二爺身體健碩,也要注意休息,這傷不能泡水。”

蕭馳野說:“幾年是多久?”

既然摸着腦袋,道:“我也不知道……養着總沒錯的。”

蕭馳野捏着方子,看向垂帷。沈澤川呼吸勻稱,昏睡不醒,伸出的手腕露在微暗的房間裡,就像既然說得那樣白,白得彷彿摸一摸都會融化。

* * *

沈澤川在昏沉裡做了個夢,夢見十五歲的他站在闃都門前,等着師父和師孃還有紀暮接他回家。他穿着花娉婷做的小襖,看細雪沿着城牆簌簌地掉。

紀暮趴在牆頭,朝他喊:“川兒,要去哪兒?”

沈澤川揪着新襖,怔怔地說:“回家呀。”

紀暮擡起頭,跟他一起望着端州的方向,道:“那等等,爹就要來了。”

沈澤川想不起自己爲什麼要站在這裡,他從天亮等到天黑,明明下着雪,他卻覺得好熱。

紀暮搓着手臂說:“哥有點冷,你要上來烤火嗎?”

沈澤川搖頭:“我好熱。”

紀暮便在牆頭生火,他伸着雙手取暖,跟沈澤川聊天。他說:“這趟回去,哥就能娶親了,娘唸叨了好幾年。”

他們等了很久,沈澤川腰間痛,小腿痛,哪裡都痛。他拭着汗,始終望着前方。

紀暮看天色暗了,忽然喃喃着:“爹不來了。”他的火燒盡,起身穿上擱在一旁的軍襖,趴在牆頭,衝沈澤川露齒一笑,“川兒。”

沈澤川仰起頭,走了幾步,看着他。

紀暮說:“哥的哨聲響了,等不了了,要走了。”

沈澤川點頭,習以爲常:“那你去吧,我給娘說。”

紀暮露出頭疼的神色,嘆道:“哥發愁,你……”

“我從這走回去,”沈澤川擡指指着遠方,“很近的。”

紀暮看着沈澤川,眼神溫柔,說:“我弟弟可怎麼辦啊。”

沈澤川聽見馬蹄聲,他有些雀躍,喊道:“哥,師父來了!”

紀暮沒有說話,只是那樣撐着首笑。

沈澤川轉過頭,看天際飛出只展翅的海東青,接着跑出匹通體烏黑的馬,只有前胸一點白。他停下腳步,看那馬跑到他身前。

馬背上坐着個戴着頭盔的少年郎,海東青落在他肩膀,他摘掉頭盔,露出張不太高興的臉。他俯身過來,端詳着沈澤川,說:“杵着幹什麼?上馬,二公子帶你走。”

沈澤川不理他,他便翻身下馬,把自己的頭盔叩在沈澤川的頭上,然後扛起沈澤川。

“啊,”沈澤川悶在頭盔裡,說,“我要回家。”

蕭馳野屈指彈沈澤川一下,蠻不講理:“你跟我走。”他走幾步,像是生氣,“你不認得我嗎?”

沈澤川說:“不認得。”

蕭馳野作勢要把沈澤川扔進雪裡,他將沈澤川拋起來,在沈澤川驚慌失措的時候又穩穩地接住。海東青落在他肩頭,他看着沈澤川哈哈大笑起來。

沈澤川擡起頭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原本已經要黑下去的天驟然亮起來,風吹動蕭馳野的發,周圍遮擋視線的城牆盡數消失,無邊無際的草野橫鋪在腳下。他就這樣抱着沈澤川,還貪心地摸了摸沈澤川的面頰。

“我想把你藏起來,”蕭馳野在風裡大聲說,“或者把你裝在胸口的兜袋裡。”

沈澤川聽不清楚,他仰頭,問:“你說什麼?”

蕭馳野看着他,照着他面頰狠狠親了一口,答道:“我說你真好看,太他媽好看了,再也不會有人比你更好看了,我發誓!”

沈澤川捂着面頰,大聲回道:“你騙人!”

蕭馳野不顧他的掙扎,抱緊他,在他耳邊說:“我錯了。”

風停下,蕭馳野倏地就長大了。他寬闊的肩膀擋着光亮,擁着沈澤川,既像是剛剛睡醒,又像是還在夢中。他解開的頭髮跟沈澤川的交錯在一起,鋪在被褥間,中間橫着根小辮。

沈澤川睜着惺忪的眼,呆了半晌,睏乏地說:“綁着了。”

“嗯,”蕭馳野用長指拎起小辮,“結髮爲夫妻啊。”

沈澤川才醒,還在緩勁兒。蕭馳野給他搓着背部,說:“該起了。”

沈澤川被搓得微微側過身,正趴在蕭馳野胸膛。蕭馳野手上有繭子,搓起來很舒服。沈澤川眼睛都要眯起來了,還不忘對蕭馳野生氣地說:“你好吵啊。”

蕭馳野用帶胡茬的下巴猛蹭他,說:“我都要被你搞死了沈蘭舟。”

沈澤川用裹成糉子的右手戳了戳蕭馳野的面頰,兩個人自然而然,接了個病懨懨的吻。

數日的陰雨停歇,端州轉晴了。

既然雖然很謙虛,但三日後沈澤川就能按時進米粥了。小和尚站在窗邊,虔誠地念着“阿你陀佛”,在蕭馳野問他想要什麼報酬時,他不假思索地指向歷熊的糖罐。

衆人都鬆了口氣,在歷熊拒絕前遞過了糖罐。

* * *

шωш ✿тt kдn ✿¢ ○ 屋裡開着窗,沈澤川枕着靠枕,聽費盛說完話。

“倘若是細作,確實不需要在身體上留下這樣明顯的文身,”沈澤川左手拿着元琢寫的呈報,都是這幾日的重要事,先生們不好自作主張,“你的意思是,他們之所以還帶着四腳蛇文身,是爲了跟普通蠍子區分開?”

“四腳蛇都隸屬於阿木爾,自詡是悍蛇部的分支,”喬天涯說,“卓力要上戰場,有文身不奇怪,但潛入的四腳蛇還有文身,只可能是擔心自己被人搞混。”

蕭馳野問:“猶敬怎麼說?”

“刺客用的戶籍是真的,樊州確實有這兩個人,但極有可能是被替換掉了,”費盛說,“畢竟只知姓名不知樣貌。”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孔嶺穩聲說,“黃冊每年都要填報,即便各州衙門在覈實情況的時候收錄畫像,也不能久存。”

但是喬天涯的猜測沒錯,潛入的四腳蛇爲什麼要帶着文身?這樣一旦被查,就根本跑不掉了。阿木爾把他們當做自己的私兵,連卓力都是“借”給哈森的,表明他格外看重這些四腳蛇。如果真的是爲了把自己跟蠍子區別開來,那就跟常年遊蕩在中博境內的蠍子有關係。

“端州距離格達勒不近,距離阿木爾更遠,再快的馬也不能把消息即刻傳到,”蕭馳野對東邊的軍事地圖瞭如指掌,“哈森的獵隼都沒能飛回去,這兩個四腳蛇不是阿木爾派來的。”

阿木爾調兵,是對戚竹音攻擊格達勒,哈森沒有回援的最壞打算,他確定哈森的死訊只能是這兩天的事情,因爲茶石河不好渡,所以他也無法在前幾天就對四腳蛇下令,時間上來不及。

姚溫玉神色一動,說:“四腳蛇既然是阿木爾的私兵,就不會輕易聽別人的調遣,如果不是阿木爾給他們下的刺殺命令,那就只能是有人假借阿木爾的名義給他們下了命令。”

費盛眉頭緊鎖:“倘若如此,那就還有蠍子,或者四腳蛇待在我們身邊,他知道端州的動向。”

高仲雄總是立刻緊張起來的那個,他說:“那豈不是壞事了?此人很熟悉中博事宜啊!”

“這些四腳蛇若是久居境內,即便有戶籍憑證,也會因爲文身被記錄在冊,”喬天涯說,“他們是新混進來的。”

“衙門查得這麼嚴,”孔嶺說,“他們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城太難了,得能避開近衛的檢查。”

“那還真有個地方可以,”晨陽對府君微微行禮,“茨州蠍子在境內不受盤查,他們能夠跟着海日古自由行動。”

海日古的蠍子原本只能待在北原獵場,受守備軍的嚴格看管,直到他們隨同離北鐵騎在茶石天坑立了功,中博就此解開了對他們的束縛。如果四腳蛇是跟他混在一起,那文身的事情就能說通了。

費盛當即說:“海日古跟有熊部的談判也沒有成,主子,不然我……”

“着急什麼?有熊部敗退,青鼠部的領地徹底空了出來,”沈澤川擱下呈報,對蕭馳野說,“把這塊地給海日古吧。”

蕭馳野微挑眉。

“海日古替我跟有熊部簽訂了盟約,但是有熊部背叛了約定,”沈澤川疲憊的雙眸裡暗含狠絕,“背叛就要付出代價,這個代價就讓海日古去替我討。”

海日古之所以要教唆藏在自己蠍子羣裡四腳蛇行刺,就是爲了把戰火儘早點燃。他想要土地,和達蘭臺一樣,他們都是看似搖擺不定,實則在爲自己謀取利益的人。

蕭馳野在茶石天坑殺掉了阿赤,邊沙蠍子已經羣龍無首,海日古沒有了競爭對手,如果他此刻回到大漠,他就是剩餘蠍子的唯一首領。他連顏何如的生意都敢做,他也能因爲局勢的變化掉頭跟阿木爾再度合作。

沈澤川殺掉海日古,只是殺掉一隻暴露的蠍子,阿木爾不缺這樣的蠍子,所以沈澤川不僅不殺海日古,還要給海日古夢寐以求的土地。他要讓海日古立在這裡,牢牢佔據着中博戰場,把控住蠍子的流向,成爲讓阿木爾棘手的存在。

但是同時,沈澤川也要狠狠地敲打海日古。

海日古想要青鼠部那塊地,就得先去解決有熊部,只要他做了,十二部不會再輕易接納他,阿木爾不會再信任他,他還將承擔有熊部的仇恨,因爲他是執行懲罰的持刀者。

府君要物盡其用。

沈澤川坐乏了,在衆人要退下前說:“元琢回去了不急休息,一會兒既然要過去看診。”

* * *

既然還是孩子心性,跟在骨津後邊跳過水窪,看自己光溜溜的腦袋倒映在水裡,不禁捧腹大笑。

喬天涯在門口迎他們,也雙手合十,對既然笑道:“小師父請進。”

既然回了一禮。這會兒樹間的鳥雀正在叫,天氣和煦,他身着僧衣,立在倒映着藍天白雲的大小的水窪中,竟叫人恍惚裡分不清天上人間。

“施主,”既然學着師父的模樣,對喬天涯緩緩頷首,“施主有佛緣。”

喬天涯覺得有趣,道:“我年少時,也有和尚這麼講,然而我到今天也沒遁入空門。”

既然看着喬天涯,他安靜時有種出塵的氣韻,但那不是所謂的不食煙火,而是天成的超然,小和尚乾淨如此,他用一雙眼睛旁觀人世間。

“綠水無憂,因風而皺;青山不老,爲雪白頭①。施主的因已經有了,緣還會遠嗎?”清風吹起既然的僧衣,衣襬垂到了水中,他輕輕拍了拍手掌,在純真里正色無比,像是篤定了喬天涯的去路。

喬天涯在清風裡聽到檐下的鐵馬搖晃,他轉頭看見姚溫玉坐在那裡。姚溫玉的衣袂頃刻間隨風而動,竟與漫步在水窪白雲中的既然有相似之感。

既然走到階前,沒有對姚溫玉行禮。他在“噹啷”的鐵馬聲裡,端詳着姚溫玉,最後搖搖頭,說:“我治不了你的腿,即便我師父在世,也治不了你的腿。”

姚溫玉的手指蓋住腿上的虎奴,說:“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②。”

這世間因緣聚合變幻無常,姚溫玉已經不再執着於這雙腿,他早在回答出那句“我仍是站着”時就給予了自己超脫。他站坐沒有差別,他既是他,他亦是他。

既然嘆息,道:“別人要我講佛語,你卻與我講佛語。向死而生,你看到了盡頭,何必停留在這裡?與我去山裡吧。”

姚溫玉說:“我心中還有萬相。”

既然看着姚溫玉,擡指點向喬天涯,說:“你心中還有他相。”

風吹着姚溫玉的衣袖,腕間紅線輕輕滑動,他說:“所以我仍舊是個凡人。”

因緣妙不可言,究竟是什麼時候?或許是牽線的那夜,或許是那聲“我恨死你”,或許是更早,早到春意萌芽的三月天。喬天涯,喬松月,他是留痕的燕。

姚溫玉明白世間一切皆虛妄,他今日的所作所爲,就像是彈指一瞬,極快就會消失在無盡長河中。姚溫玉,姚元琢,他是化泥的葉。

“我沒有什麼可以給你。”既然微歪頭。

姚溫玉看向沈澤川的院子,微微一笑:“你已經成全了我。”

* * *

邊郡的黃沙拂動軍旗,戚竹音摘掉頭盔,口中都摻雜着沙礫。戚尾遞來巾帕,她不能像男將那般脫甲就擦,只能頂着炎熱,剋制地擦淨面頰。

“端州的軍報來了好幾封,”戚尾說,“交戰地的也來了。”

“交戰地就是陸廣白,無非是關於邊沙騎兵退兵一事。”戚竹音放下誅鳩,挪到牆後邊乘涼,“端州就是蕭馳野,說說吧。”

戚尾這才拆開私信,給戚竹音讀了一遍。

戚竹音原本疊帕子的手一頓,她看向戚尾,重複道:“把青鼠部的領地給蠍子?”

戚尾謹慎地再看一遍,確定無誤後,才點了點。

戚竹音那點滿不在乎的神情逐漸收斂,她肩上的甲算輕的了,但是戴久了仍然沉得肩痛。她說:“拿筆,現在給蕭馳野回覆,我不同意。”

青鼠部是啓東守備軍打下來的,這個地方戚竹音用不到,她可以讓給離北或是中博,但她不想讓給蠍子。海日古佔據青鼠部的領地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她的門口從此有了看門蠍子,還是隨時都有可能反咬的蠍子。

蕭馳野收到戚竹音的回信是意料之中,他枕着手臂,對身側的沈澤川說:“啓東的地勢造就了優勢,向東擴建就是削弱邊郡的重要性,天妃闕和鎖天關兩大‘門板’也要就此失去作用,這件事很難讓大帥點頭。”

沈澤川都要睡着了,道:“離北肯跟回顏部建立從屬關係,鐵騎因此得到了糙茶的利益,邊郡向外增加領土對於啓東而言利大於弊,這在以後也能減輕大帥的軍費負擔。”

行商從互市往港口賣的糙茶有大半都來自回顏部,這筆錢沈澤川都回饋給了離北鐵騎,要知道,鐵騎的消耗裝備的速度可謂是天下第一。

沈澤川想到這裡,瞌睡就減輕了。他不能隨意地翻身,只能跟蕭馳野一樣仰着,繼續說:“仗能打一輩子,那下輩子呢?”

“下輩子,”蕭馳野把信罩在面上,嘆氣,“下輩子還是生在離北好了。”

兩個人躺着,廊下的丁桃和歷熊帶着既然砸核桃,男孩子們嬉笑不停。烈日下的蟲鳴聒噪,一聲一聲。

“阿木爾用一輩子都沒有統一十二部,”半晌後,蕭馳野說,“老爹以爲他能成爲大君。”

“你不懂阿木爾沒有成爲大漠大君的原因,”沈澤川偏頭,“我可以偷偷告訴你。”

蕭馳野拿掉信,側過身,熱得發懶,只發出:“嗯?”

“因爲離北有蕭策安。”沈澤川擡起眸,望着他,“你想渡河東進,去找阿木爾。”

蕭馳野忽然蓋住沈澤川的眼睛,天這麼熱,他湊近了,低聲回道:“妻甚懂我啊。”

沈澤川脣角微揚,有點小得意。

蕭馳野喜歡這麼看沈澤川,垂着眸,忍不住吻他。

123.延清186.暴雪68.晴日93.將軍249.車輪149.花三155.商談49.寒芒211.嚴霜262.分道180.沈衛41.蘭舟250.守戰54.攻勢108.銀子132.兵行240.遽然270.臨門176.浪花69.論功53.查院47.爭奪38.軍紀130.玉珠83.春景45.新刀177.潮雨281.狼鷹81.陰影120.都事102.茨州104.兄長19.真假163.舟川140.城郊195.獒犬67.共枕22.雷鳴138.謀士89.轟雷18.驢炙72.進爵3.猛禽145.乞丐170.怪物146.元琢162.互市142.端倪178.行商12.端午112.逐星280.放逐179.女人21.秋獵44.夜談27.秋寒250.守戰8.疑心68.晴日121.良宜116.晨陽237.子嗣52.攻訐152.哈森109.驚蟄236.壁玉78.分食273.顯山141.成雨211.嚴霜73.封賞38.軍紀35.初雪83.春景263.老虎80.聘禮107.古怪88.帝師195.獒犬48.就計177.潮雨61.坍塌48.就計158.碎玉138.謀士103.美色102.茨州21.秋獵90.老將78.分食229.潘藺26.霜寒262.分道94.狂瀾97.傷痛221.難題209.懷抱118.舊事168.蠍子57.結案
123.延清186.暴雪68.晴日93.將軍249.車輪149.花三155.商談49.寒芒211.嚴霜262.分道180.沈衛41.蘭舟250.守戰54.攻勢108.銀子132.兵行240.遽然270.臨門176.浪花69.論功53.查院47.爭奪38.軍紀130.玉珠83.春景45.新刀177.潮雨281.狼鷹81.陰影120.都事102.茨州104.兄長19.真假163.舟川140.城郊195.獒犬67.共枕22.雷鳴138.謀士89.轟雷18.驢炙72.進爵3.猛禽145.乞丐170.怪物146.元琢162.互市142.端倪178.行商12.端午112.逐星280.放逐179.女人21.秋獵44.夜談27.秋寒250.守戰8.疑心68.晴日121.良宜116.晨陽237.子嗣52.攻訐152.哈森109.驚蟄236.壁玉78.分食273.顯山141.成雨211.嚴霜73.封賞38.軍紀35.初雪83.春景263.老虎80.聘禮107.古怪88.帝師195.獒犬48.就計177.潮雨61.坍塌48.就計158.碎玉138.謀士103.美色102.茨州21.秋獵90.老將78.分食229.潘藺26.霜寒262.分道94.狂瀾97.傷痛221.難題209.懷抱118.舊事168.蠍子57.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