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語冷冷的看着她,動了動脣,甩出一句話:“自己是個包子,就別怪狗跟着!”
說着,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取笑道:“你就是個生來受氣的命。”
蘇深深揮開她的手,黛眉輕皺:“你又罵我。”
說着,脣角輕勾,扯出一記無奈的弧度。
是對自己的無可奈何,也是對別人的無可奈何。
自己是個包子,就別怪狗跟着,這句話說真的,其實挺真實的,自己有問題,就不能埋怨別人。
“你算是看明白了,你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欺負,完全就是自己活該!”沈心語罵她罵的毫不留情。
對蘇深深,她是真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我也不想這樣啊,可畢竟不管生活的好與壞,我都是在那個家裡長大的。”蘇深深微斂眸光,輕聲說。
她身上是沒有什麼錢,但畢竟她還年輕,以後還能努力,還能掙,可爸爸的年紀卻是擺在那裡了,等到以後他不在了,她再回想起這些事情,心裡也不必留有遺憾或者是愧疚。
不管做什麼,問心無愧總是好的。
這個時候的她,依然是這種思想,總想着,只要自己不對不起別人,那就一切都無所謂。
可她忘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是一些人的性格,好似農夫與蛇,不管你怎麼對她好,她依然會義無反顧的反過來咬你一口。
在很久很久之後,她才明白這個道理。
那時,蘇靜怡站在天台上,對着她以自己的性命相威脅,說如果她不和容凱拉開距離她就從上面跳下去。
而她,對她卻再沒有了往日裡的心慈手軟,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冷冷的說:“你跳吧,雖然我這個人不太喜歡見血,但想想見一次血能徹底除去你這個眼中釘,倒也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蘇靜怡,我這輩子最大的後悔,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放過你,對你心軟,如果時間能夠倒流,一切能夠重來,我寧願親手殺了你,都不會放過你!”
直到那個時候,她再回想起自己今時今日的心慈手軟,才發現自己的這種不忍傷害別人是一種多麼可笑的事情。
那時,她失去一切,心灰意冷,連自己的性命都不再在乎,何況別人。
那時,她甚至覺得就那樣痛痛快快的死掉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總好過在這個世界上生不如死的活着。
那時,雪滿長安街,她隻身一人跪在地上,想着昔日種種,悔恨交織,痛與苦如潮水將她淹沒,讓她恍然間如大夢初醒,曉得自己竟不知不覺間做過這麼離譜的錯事。
沈心語對她認死理的心態簡直無力吐槽,朝着她翻了個白眼,說:“行了吧,你至於這麼自欺欺人的騙我騙自己?我們初中就認識了,你初中剛畢業,就輟了學,出去給人打工賺錢,蘇靜怡那時候還舒舒服服的做着她的大小姐,上着高中,談戀愛風花雪月,依我看吶,你這智商就是被狗吃了,沒看到你爸對她偏心偏成那個樣子了嗎?你卻還總顧念着你爸對你的生養之恩,顧念個屁!”
蘇深深低聲回道:“我總不能像他們一樣的……”
“是是是,你不能像他們一樣,所以你活該受欺負遭人白眼,我是有病纔會跟你說這些,人家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你這是撞了南牆還不回頭!算了我不管了,反正你跟那一家子極品就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打死你也是活該!”
多說無益,沈心語也懶得再跟她說什麼。
她對於她這樣死不悔改的脾氣,她算是已經放棄治療了。
“我哪有你說的那麼軟弱……”蘇深深對她這樣的話氣不過,小手握緊,攥拳捶打了她兩下。
就是鬧着玩玩,她也不敢用多大的力氣,沈心語又不是容梟,不禁打。
沈心語也不躲避,任由她打着,兩人胡鬧了一會兒,纔想到一些正事。
沈心語看着她,正色道:“不過話說回來,深深,蘇家有紀海芋和蘇靜怡在一天,那個家就是個無底洞,儘想着跟你索取了,你要養活自己,還要養活他們,可能你現在覺得自己還年輕,還能努力,可你想過沒有,你不可能就這樣一個人一輩子的,等到以後你遲早要嫁人要結婚,到那時候需要養活的就不止是自己一個人了,你得養活自己的家,有了孩子還得養孩子。你不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了,二十多歲了,是該爲自己的以後想想了。深深,你給自己定下個底線,如果他們對你在這個底線之內還好,如果他們一旦超過這個底線,你就適時的抽身而退,和他們徹底斷絕關係,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
蘇深深認真聽着,卻沒說話。
頓了頓,沈心語又說道:“再說了,縱然是他們把你養大的,可也就養了你十幾年,初中之後的生活,他們再沒有爲你付出過一絲一毫,一直都是你自己在養活自己,夠了,他們曾經爲你付出過的,你回報的已經夠多了,你沒必要因爲那十幾年而搭上自己的一輩子,不要把那十幾年的養育之恩當成捆綁住自己的枷鎖,這樣也太不划算了。”
那十幾年的人生她自己做不了主,是蘇家把她養大,她念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畢竟蘇深深不比別人,她心地比別人要善良的多,可回報歸回報,總不能因爲回報而付出自己的一生。
沉默了許久,蘇深深才遲遲應道:“……嗯,我知道。”
然後,她又悶悶不樂的說:“其實我現在都這麼大了,也幫不了他幾年了,以後結婚了,也的確是要養活自己的家,我知道這個道理,但現在……現在畢竟還沒有走到那一步,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做。”
比如這一次,其實她並不想借錢給家裡,但是總是時不時的想起那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她過不了自己的良心這一關。
人太心軟,也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忽然聽到她主動說起結婚嫁人,沈心語忽然想到了容梟,忍不住有些好奇的問:“你和容梟呢,現在怎麼樣了?話說你現在需要用錢,怎麼不直接找他要啊?雖然我對他是有點意見,不怎麼想爲他說話,但事實還是擺在眼前的,他現在對你真的挺不錯。”
“能怎麼樣……就那樣唄……”蘇深深面對着她這樣的問題自然而然的心虛,低着頭,不敢看沈心語的眼睛,三言兩語的敷衍道:“我和他之間就是再簡單不過的僱傭關係,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他已經提前給我發過一個月的工資了,我怎麼好意思再找他借錢。至於你說的他對我好不好……沒有任何意義。”
他對她的好,又不能吃不能用的,真的,沒有一點兒意義。
“聽你這語氣怎麼還帶着幽怨啊?怎麼,你們倆吵架了?”沈心語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問道。
不過講真,她心裡倒是蠻高興的,吵的好,氣死那個男人,省得他整天冷着一張臉拽的跟個大爺一樣,她每看到他那張臉,就一肚子火氣。
沉默了一會兒,蘇深深擡起頭看向沈心語,淡淡的說:“吵什麼架,我跟他又沒什麼關係。”
是啊。
從一開始,他們之間就沒什麼關係。
不過一個是僱主,一個是女管家,除了這層關係,他們還有什麼關係?
沈心語聽着,心裡也來了幾分好奇,沉聲命令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跟我說清楚,吵架了還是鬧矛盾了?”
什麼叫又沒什麼關係?
如果真的沒什麼關係的話,容梟會那樣幫她?會那麼關心她?又會一次次的把她的事情當成是自己的事情那麼看重?
沈心語又說:“蘇深深,你別以爲我沒腦子啊。還是你以爲,我腦子出問題了?怎麼,不打算跟我講實話,想拿句話就這麼搪塞我,把我給敷衍過去?”
蘇深深坐下來,聽着她剛剛的話,心亂如麻。
其實她也是真的想找一個人說說自己的心裡話,但是她沒什麼朋友,也找不到別人,想找個能說話的,也就只有沈心語一個。
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把一切說出來。
兩人安靜的坐着,一個人說,一個人聽,沈心語耐心的聽着她把自己和容梟之間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一句一句的說出來,心思沉浮。
過了大約有半個小時左右,才差不多講所有的事情都給說完。
“心語,其實你那天跟我說的,不無道理,我和他之間的差距真的很大,的確是存在着一道萬丈溝壑,根本就無法跨越。我現在就想着時間能夠過的快一些,趕緊過去這三年,等到契約結束,我們好聚好散,跟他之間的牽絆也就差不多斷了,這樣其實也好。”
她淡淡的說着,聲音很輕,像是從雲端飄來。
只是,縱然嘴上這樣說,心裡卻還是不可避免的,涌現出了刺痛感,太明顯也太強烈,讓人忽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