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池悅在一大一小的監督下,就着印印親自給接的溫水吃了藥。
印印有些不安地靠近,“媽咪……”
自從知道自己和池悅的關係以後,他就自己做主改口,不再直呼名字,而是稱呼爲“媽咪”。
池悅一聽到這個稱呼,就會想起心心到走的時候,都還不知道她就是媽咪,心裡,又忍不住絞痛起來。
池澄見她臉色不對,忙對印印道:“印印,媽咪要準備出國了,你是跟着媽咪,還是留下來陪你父親?”
印印小小的眉頭,陷入了糾結之中,似乎正在內心裡激烈地權衡着。
池悅用一把沙啞地嗓音道:“不必考慮我,你爹地,他……他也不容易,你想留下來陪他,我也不會反對。”
印印捏緊了小拳頭,像是終於做了決定一般,“我,我要陪着媽咪……”
“好,乖孩子。”池澄伸手摸了摸印印的腦袋,一時,房間裡又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安靜之中。
機票和各種簽證,很快就辦了下來。
一切,都是池澄在負責一手操辦。
池悅走的那天,沒有驚動任何人,更是拒絕了池澄送機的打算,一個人帶着印印,出現在京州機場。
炎炎夏日,烈日當頭。
本是炎熱得讓人煩躁的天氣,池悅牽着印印的手,卻是冰涼無比。
母子兩人,安靜地坐在候機室裡,大的,麻木地神遊着,小的,眉宇間全是糾結矛盾與擔憂。
印印也很擔心爹地,可是在這樣的節骨眼下,他只能選擇池悅。
因爲他害怕,若他離開了池悅的視線,池悅又會想不開,想要自殺。
他害怕他一離開,就再也見不到媽咪了。
可心裡,到底還是擔心着爹地的。
若是他就這樣和媽咪走了,爹地要怎麼辦呢?
他已經失去了女兒,現在兒子也離開了……
等待的過程中,印印一直在心裡糾結着。
只是,他的糾結,卻不能讓池悅看出來。
現在的池悅,脆弱得如同已經被打破了的燈泡裡的烏絲,稍微不注意,就會斷掉。
“旅客朋友們請注意,KB3547次航班即將在三號通道檢票,請做好登機準備……”
機場的廣播裡,開始播報航班訊息。
印印聽到了,小手抓着池悅冰涼的手,在她耳邊小聲提醒,“媽咪,該登機了……”
池悅機械性地站起來,機械性地拖着行李箱,正想要往登機口走去,箱子,卻從後面,被一個力道,大力地壓住。
池悅拉了一下,沒拉動,眼神空洞地回過頭去,就見到了一張熟悉的,卻憔悴無比的臉——
“爹地!”印印驚訝地喊了一句。
多日不見,容修昂藏的身軀,顯得瘦弱了些許。
他的眼睛裡面,佈滿着紅血絲,脣邊的胡茬冒出來了,卻像是被主人遺忘了一般,並未被刮掉。
他的身上,隱約可以聞到一絲酒精的味道,身上的衣服,倒是平平整整的。
他看着池悅,毫不掩飾眼睛裡的恨意,“池悅,誰準你走的?”
池悅緊緊地咬着脣,下意識地鬆開了行李箱,往後退了一步。
他一步步逼近,怒意中燒,如同熊熊烈火,又如同南極冰川——
“不經過我的同意,就想帶着我的兒子跑路?池悅,你以爲我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你?”
印印的小身板,下意識地擋在池悅面前,“爹地,你別爲難媽咪了……”
“誰是你媽咪?你這認賊做母的小兔崽子,給我靠邊去,回去再收拾你!”容修怒吼一聲,轉身看向高明,“高明,把小少爺給我抱回去!”
高明得了命令,不敢不動,走到印印面前,哭喪着臉勸道:“小少爺,您就聽話點吧,別給閣下添亂了……”
說着,一把將印印抱了起來。
印印不斷地掙扎着,可惜他一個六歲的小孩子,哪裡是一個成人的對手。
他那點掙扎的力道,直接被高明給忽視了,抱着他,不動如山地退到容修的身後。
容修伸出手,狠狠地拽着池悅的手腕,眼神凌厲而冰冷,疲憊而絕望——
“池悅,我不說放你走,你這輩子,都別想再有自由!”
說着,不等池悅的反應,粗暴地拖着她就往機場門口的方向走去。
池悅已經好多天沒有再哭過了,因爲她答應了印印,要好好活下去,所以,她一直強迫自己放空大腦,不去想別的事,也別再哭泣。
可這一刻,她的眼淚,不聽話地,又滾燙地砸了下來,砸到容修抓着她的手背上。
容修被這溫度一燙,顯得愈發的暴躁起來,“我勸你留點力氣,不要現在就把眼淚流光了,因爲,以後的日子,有你哭的!”
池悅被他粗暴地拖出了機場,鞋子掉了一隻,衣衫也凌亂了。
好多人都回過頭來看熱鬧,不過都被高明和冷墨兩個人喝止了。
池悅沉默着,沒有說話,也沒有掙扎,只是眼淚一開始流,就怎麼也停不下來。
砰——
池悅被粗暴地扔進車裡,她的手腕已經被容修捏出了一圈烏青,卻並不自知。
因爲容修粗暴的動作,池悅的腦袋,嗑到了車窗玻璃上,光聽着響動旁人就覺得肉痛無比,可池悅愣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像是不知道疼一般。
車子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快速地消失在了原地。
半個小時後,總統府。
容修粗暴地將池悅從車裡拖出來,對着一衆傭人們吩咐道:“以後,沒有我的允許,這個女人不許踏出府邸一步,若是她跑了,我不管是什麼原因,你們通通給我滾蛋!”
傭人們喏喏地答應着,噤若寒蟬。
閣下痛失愛女,情緒暴躁,誰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惹他不快。
“還有,高明,你安排一下,儘快把小少爺送到倫敦,禁止他和池悅見面說話!”
高明愁着一張臉,趕緊答應下來。
一直沒有反應的池悅,聽到容修要把印印送走,瞳孔一張,滿臉的慌亂——
“容修,你不能這麼做,不能把印印送走……”
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只有印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