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安靜得只能聽到他的腳步聲,和醫生們心虛的呼吸聲。
醫護人員,垂着頭,站成一排,見容修到來,連頭也不敢擡起來,心虛害怕得不敢看他。
心心的病房門大開着,裡面的各種治療的儀器,已經停止了運轉。
她小小的身子,被包在厚厚的被子裡,露出來的小臉,一片青紫。
容修狠狠地捏起了拳頭,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道一般,憤怒地低吼:“這是怎麼回事!早上不都還好好的嗎!”
醫生們垂着頭,無人敢回答他的話。
心心的身體狀況,其實一直很不好。
在醫院的這幾天,都是靠昂貴的藥材吊着的。
但,其實已經是強弩之末,再好的藥材,也不過是讓她多受幾天苦而已。
這些,醫生們心裡都清楚,只是誰都沒膽子去和容修說得太明白。
心心走得雖然很突然,但其實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此時的容修,正處在盛怒的不理智的情緒中,雖然醫院並沒有什麼過錯,但誰都沒有膽量,在這個時候,去觸他的黴頭。
“我特麼問你們話呢!啞巴了!”容修雙眼通紅,目赤欲裂,如同受到極大刺激的野獸一般,絕望地怒吼着。
“閣下……”院長戰戰兢兢地開口,“小小姐的身體,本來就已經是強弩之末,她的內臟已經衰竭到了極致,所有的生理機能都喪失了。醫院已經盡力了,小小姐與其苟延殘喘地靠藥物吊着活着受苦,還不如……閣下,請您節哀!”
院長話音剛落,池悅從走廊那邊快速地奔跑過來。
她腳上的高跟鞋已經跑掉了一隻,幾乎是一瘸一拐地跑過來,“容修,冷墨剛剛那個電話,是什麼意思?”
容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底的傷痛,再也掩飾不住。
該來的,都來了……
“節哀!節什麼哀!你們可都是國內最頂尖的醫生,連個孩子都救不了?”容修失控般地咆哮着,像是一頭被逼到了絕路的獅子,盡情地發泄着最後的,絕望的不甘。
“我把女兒交給你們,你們到現在就給我兩個字,節哀?信不信我讓你們的家屬統統都節哀?”
“閣下,這……”
盛怒之下的容修,不等院長說完,大力地揪起院長的領子,就是狠狠的一拳頭砸了下去。
他這一下,在憤怒之下,用了十分的力道,那院長痛呼一聲,立即就見了紅,一腦門,全是黏糊糊的血。
“閣下……”冷墨忙把容修給攔下來,一邊勸道:“閣下,您冷靜一點,別吵到了小小姐……”
在冷墨攔住容修的時候,院長被眼疾手快的醫生們趕緊拉開,離得容修遠遠的,生怕他又動粗。
容修猩紅着眼睛,看到慌亂無措地站在他面前的池悅,又突然發難,狠狠地推着她,“還有你,都是因爲你,你害死了心心,你怎麼不替她去死啊!”
他受的刺激太大,口不擇言。
而她,卻只能流着淚默默地承受着,無法爲自己辯解半分。
整個醫院的氣氛,絕望而哀傷……
………………
心心還在房間內躺着。
容修不喊動,沒人敢去動。
所有人都圍在病房門口,池悅被容修狠狠地推到牆上,撞得後背生疼,卻疼不過心裡。
容修的話,在她的腦海裡,一直盤旋——
“你怎麼不替她去死……你怎麼不替她去死……”
池悅像是魔怔了一般,腦子裡,一直迴盪着容修的這句話。
她想,她真的應該去死。
心心沒了,她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死亡那麼可怕,那麼黑,心心一個人肯定會被嚇到的,不如,她去陪她吧。
這本就是她欠心心的。
池悅的腦海裡,這個聲音越來越大,越演越烈。
她突然轉過身,狠狠地一撞,就要用腦袋去撞牆。
在場的醫生們都要嚇傻了,眼看池悅的腦門就要撞上堅硬的牆壁,誰都沒有那麼快的速度去攔住她!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冷墨突然快速地拉住了池悅,在她即將撞上牆壁的時候,把她拉了回來。
所有人的背脊上,都冒出了一層虛驚一場的冷汗。
池悅被冷墨控制住,流着淚不停絕望地掙扎:“放開我……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我要去陪心心……”
“池小姐,你冷靜一點!”冷墨用力地控制住她,“現在小小姐屍骨未寒,你還在這要死要活的,是嫌閣下最近還不夠亂嗎?”
池悅卻哪裡還聽得到冷墨的聲音,一心想要尋死。
容修面色鐵青地對冷墨喝道:“不用管她,讓她去死!”
“閣下……”冷墨無奈地回過頭,“您也少說兩句吧。”
現在兩人都在極度的憤怒和絕望之中,特別是閣下,說話已經沒有了理智,要是他真敢讓池悅就這麼尋了短見,日後恐怕最先遭殃的就是他冷墨了。
池悅絕望之下,想死不能,聽着容修的話,心裡就更加的意難平。
她哭着,難過着,絕望着,一口氣提不下來,直接昏死了過去。
容修卻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邁開僵硬的雙腿,進了病房門,一如以往的動作,輕輕地,將小小的身軀摟進了懷裡。
只是,以往,懷裡的溫度是溫熱的,此時,懷裡的小人兒,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溫度。
容修垂着頭,向來睿智犀利的雙眸裡,落下一行清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就這麼抱着心心,抱得緊緊的,像是一個雕塑一般,一動也不動。
冷墨在心裡嘆息一聲,上前勸慰:“閣下,還是先讓小小姐入土爲安吧……”
“滾開!”容修抱着心心,啞聲怒吼着。
“閣下……”
“滾,都給我滾!”容修又開始發難,將病房裡的杯子儀器之類的物件,抓到什麼,就不管不顧地往前扔。
冷墨等人,都被他直接趕了出去,也沒人敢再接近房門一步。
昏倒在門口的池悅,被醫生們擡走救治。
一時間,又長久地安靜了下來。
容修就這樣靜靜地抱着已經沒有了心跳和溫度的心心,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般,只抱着曾經的念想,死也不肯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