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四場,高考結束。苦逼的生活也結束了,林淑媛每天都要我陪她逛街,我喜歡看韓劇,她陪我看,其實她就是跟我搶零食。我和林小瑜在遊戲裡廝殺,戰鬥激烈,她搬來她的筆記本,要我給她註冊一個號教她玩。
更多的時候,林淑媛不像媽媽,更像姐姐;更多的時候,林淑媛不像老師,更像學生;更多的時候,淑媛不像婦女,更像少女。就說有一段時間,她整天苦思冥想要送我什麼成年禮吧,完全就像我這個年齡的少女煩惱的樣子。
後來高考成績出來了,林小瑜落榜了。就像她說的,她不後悔,至少她拼過。當初也沒有說她沒考上就不讓她去找許笛,所以林小瑜終究是要去找許笛的。我知道,她捨不得我,捨不得大家。她決定在我生日party之後再去臺北,其實她也在找藉口多陪我一會兒,但還是要走的。
只是我們都沒想到,我迎來了十八歲,卻送走了林淑媛。在我生日party的現場,林淑媛在樓梯上失足,留下了一具鮮血淋漓的屍體,毫無徵兆地走了。無論當時的我怎麼聲嘶力竭地喊她,她都沒有睜開眼睛看看她最愛的小樺。十八歲,我永遠的痛。
林淑媛走了,我抱着她的遺照在牀上一動不動地躺了三天。不吃不喝,只靠輸葡萄糖液維持身體機能運作。舒楠楓就那樣守着我,勸我。
“小樺,吃點東西吧,別再這樣了,再這樣下去你真的會受不了的!”舒楠楓再一次端着食物坐在我旁邊。
林小瑜見我還是無動於衷,直接衝過來,推開了舒楠楓,然後把我從牀上拖起來,大喊:“童樺!你丫的是不是想死?想死你就去死,去陰間找你的林淑媛去,別在這裡折磨自己還折磨別人!你看看你現在這副鬼樣子,你以爲林淑媛會想看見這個樣子嗎?她看見會好受嗎?”
罵歸罵,一罵完林小瑜又心軟了,“笑話,真的別這樣了,林淑媛更想你勇敢一點的。”
於是,我哭了。歇斯底里。
跟着有個跨洋快遞送到了這裡,舒楠楓替我簽收了之後,拿了進來。我慢慢地拆開了,是一件做工極其精細的婚紗。這是林淑媛要送給我的成年禮。我記得我生日那天,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你的成年禮物還在路上呢!
我輕輕撫摸着,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落。然後舒楠楓緊緊地抱住了我,像是在給我安慰與勇氣。
“楠楓,我們結婚的時候,我穿這件婚紗好嗎?”
“當然可以了。”
然而我的十八歲,正是離別重複上演的時候。送走了林淑媛,我又在送走許笛的機場送走了林小瑜。
當許笛知道之前苦口婆心讓他離開的我又親手將林小瑜送到他身邊去的時候,他在電話裡大喊了起來。
“童樺,你到底是要怎樣?當初要我離開的是你,現在沒有辦法攔住她來找我的人也是你。我們都希望她好,所以才達成共識,我離開,現在你來告訴我,你攔不住她?”
“對不起,所以不管是什麼原因導致你愛她卻又不能在一起,拜託照顧好她,好嗎?”
或許我真的錯了,許笛不是鉛筆繪在林小瑜心裡的塗鴉,不是用橡皮輕輕一擦就能消失在她心裡的。他是一種毒,林小瑜則是中毒已深,遍及全身。讓許迪離開,也就意味着是我自己將林小瑜從我的身邊推開。
後來,又是同樣的機場,我和舒楠楓站在這,送顧一航和程塵去英國。本來舒楠楓也是要去英國的,但是他選擇了跟我一起留在這個城市,在Y大念大學。Y大是所較好的學校,叔叔阿姨也答應了讓舒楠楓留下來,但是提出了條件:舒楠楓要在大學最後一年,只能用一年的時間到公司實習,並且要求提高公司8%的利潤。我很自私,所以舒楠楓答應的時候,我並沒有加以阻止。我只有他了,就讓我自私一次吧!
阿姨也找過我談話,幾乎所有的電視劇中都塑造了一個惡婆婆的人物形象。只是,這一次讓我懂得了不能用世俗的眼光去評價同一階層的所有人。阿姨先是問了我一句是否愛舒楠楓。要是在那次落水以前我肯定不能講“愛”這個字輕易說出口。但當下的那一刻,我可以很堅定的告訴她“愛,很愛”。我真害怕她下一句是那種惡婆婆都會說的“離開我兒子”。然而事實證明,我真的想多了。
“你是個好女孩兒,如果你真的愛舒楠楓的話,就請在他握住你的手的時候緊緊握着他的手,別先鬆開。”
林小瑜對此在視頻那邊感嘆道:笑話,看樣子你這笑話般的人生不僅有舒楠楓陪你披荊斬棘,還有一個好的婆家作爲堅實的後盾。
離別,這個詞對我來說已經從惶恐成爲淡然了。我身邊能走的都走了,那重聚又在何時呢?我忽然覺得它是那麼的遙遠。
我曾經幻想過我們的以後,是將來有一天我們有自己掙錢買的房子,還是附帶小花園的那種。我,舒楠楓,林小瑜,程塵,顧一航,我們五個人坐在陽臺上沐浴陽光,喝着茶,聊着天,看着我們各自的寶寶在花園裡嬉戲,過家家。說不定還有哪家的愛哭鬼跑來告狀“媽咪,爸比,哥哥欺負我。”
這樣的場景我只幻想過一次,因爲後來,我不敢想了。計劃總趕不上變化,現實總會在某個時刻給你一巴掌,將你從幻想中抽醒。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我們的每一步,都走在現實裡。然後越走越遠,幻想中的我們,就變的那麼遙不可及。可是我們還是要繼續走下去,即使迷失方向,失掉自我。只要選擇存活,我們就要抖落一身的塵土,繼續前進。爲自己挖掘出另一處有光亮的洞口,或許洞口的那邊不是你要的結果,而且一路上都在失去,但它在給你失望的同時也會給你一絲有希望的線索,只是你要去尋找。有失必有得。
我選擇了存活,所以我仍然要繼續走下去。樹苗如果因爲害怕疼痛而拒絕修剪,那它永遠都不會有昂首的那一天。著名作家莫懷戚也曾經說過:“寧可荒誕,不可平庸。”莫姓人似乎都那麼的有才華,莫懷戚、莫言、莫峻,等等,或許還有更多我並不熟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