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男子已起了身,卻並不曾擡步離開。他彷彿是遲疑着什麼,附於常公公的耳畔輕言了幾句,常公公點着頭下去了。
丞相似乎覺出了什麼,上前問道:“皇上找人麼?臣讓人下去找。”
他低笑一聲,也不看他,只朝外走來。
我忙側身讓開,低下頭。
瞧見,那玄色鑲着明黃之色的靴子在眼前一閃而過,接着,那跟於他身後好多的腳步聲傳過來。
我擡眸的時候,瞧見安岐陽。他似乎是想過來,卻見芷楹郡主抱住他的手臂,嬉笑着:“得讓皇上先走啊,你急什麼?”她問着,不免朝我瞧了一眼,眸中,略微帶着一絲霸道。
穿過了燈籠滿掛的長廊,我取了玄色的披風披上身,斗篷,蓋上了頭髮,上了外頭的馬車。
老爺鑽進來,緊張地問:“阿袖,可是沒有準備好?”
我笑着搖頭:“不是,老爺放心,一切安好。”
見我篤定的樣子,他終是什麼話都沒有再說。
衆人擁簇着元承灝過湖邊的亭中坐了,侍衛們從他的身邊一字排開,嚴嚴實實地守在他的周圍。我瞧見青大人,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一臉嚴肅。
許大人命人沿着湖邊打起了燈籠,不過他帶的人不夠圍住堰湖整圈。我的菱脣一揚,其實,不必如此。我自會讓他們看得清清楚楚。
讓人將馬車停靠在另一處,下車的時候,瞧見今夜雖有月光,卻並不明亮。好似在上頭塗了薄薄的一層霧,使得整個堰湖的湖面染上了朦朧之色。
隔着半個湖,我瞧見他,在亭中。
這是我第三次,在亭中瞧見他。而他的思緒,似乎並不在此,常公公沒有回來,我不知他要他去找什麼人。
樂師們在我身邊的湖岸邊排開去,空靈的絲竹之音在夜色中飄然想起。
擡手一揚,順手摘下一旁一片樹葉,置於脣邊。
在箜篌想起的一剎那,一抹細微的樂聲瞬間追隨而上,我朝前跑了幾步,揚手將身上玄色的披風甩出去,夜幕之中,那些塗於我衣衫之上的金色銀光粉剎那間點燃了觀者的眼球。
我聽得身後的樂師們發出“嗬”的一聲。
他們,亦是不曾親眼瞧過的。
誰也沒有,除了,三年前的那人。
腳尖落於近水的一葉綠荷之上,借力一躍,半空之中,我輕旋而下,青絲隨風飛揚起來,髮梢那絲絲金色紛紛然飄揚着。
凌波……
腳下的步子零碎成線,足尖點下去,盪開一圈圈的漣漪。我飛過半個堰湖,朝着那亭子而去。
亭中之人皆露出驚訝的神色,我瞧見他的目光終是向我瞧來。
我朝他一笑,銀光滿身,輕紗拂面,他不必看清我,亦該是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凌波》。
不知是誰輕呼了一聲:“龍女!”
而他的臉色驟然一變,竟猛地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