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請纓

羽林軍校場上,黑衣密諜與銀甲羽林軍涇渭分明,劍拔弩張。

吳玄戈拄矛而立,站在所有羽林軍身前直視玄蛇,高聲質問道:“你是爲高麗使臣案來,還是包藏了私心?若只是爲你司禮監內鬥,我看你是想‘上三位’想瘋了,你很清楚,此事與我羽林軍左驍衛無關。”

玄蛇意味深長道:“吳指揮使如此篤定與你左驍衛無關,難不成知道真兇是誰?快將真兇說出來,本座這就去緝拿歸案。”

吳玄戈面色漸沉。

世人皆猜測是陳家、徐家所爲,但這層窗戶紙卻揭不得。

玄蛇見他不敢說,輕蔑的笑了笑:“本座登上生肖之位的時候,你還只是萬歲軍裡的小小百戶,輪不到你來教我做事。別覺得本座假公濟私,今日之事惹得陛下與內相震怒,不止要查你,所有當時在場的堂官、書吏、百姓都要查!來人,將他押入詔獄,敢有阻撓者格殺勿論!”

密諜衝上前,架住吳玄戈的雙臂,可對方卻像腳下生了根,根本扯不動。

玄蛇坐在馬上慢條斯理道:“你不會以爲自己仗着有吳秀做靠山,就能公然對抗我密諜司吧?若再執迷不悟本座也只能先斬後奏了。吳秀堆了那麼多資源纔將你堆到先天巔峰,你不會以爲自己是本座的對手吧?”

吳玄戈沉默片刻,慢慢鬆掉身上的氣勁,將長矛噹啷一聲丟在校場上。

密諜將吳玄戈與左驍衛羽林軍押走時,李玄上前一步:“慢着……”

可這一步才踏出一半,就被陳跡硬生生拉回來。

李玄愕然轉頭,而陳跡無聲搖頭。

玄蛇朗聲大笑:“很好,總算有個識時務的。”

李玄看向陳跡:“我乃羽林軍都督,即便吳玄戈與我不對付,我也不該坐視不管。”

陳跡斟酌片刻,低聲說道:“李大人,玄蛇不是爲了查案,而是爲了內鬥。吳玄戈受了吳秀的廕庇,自然也要承受後果,這是他自己選的。”

李玄皺眉:“我雖厭惡閹黨,可這吳玄戈確確實實乃我朝精銳,以他領兵之才,日後定能獨當一面。若是死在閹黨內鬥之中是我朝的損失。我不在意什麼黨爭,我只做對的事。”

陳跡死死攥着李玄的胳膊:“李大人還沒看明白嗎,那些閣老與部堂,從來都不覺得多一個吳玄戈、少一個吳玄戈會怎樣,你也一樣。李大人,如果你這輩子只願做對的事,那便--件事都做不成。”

李玄張了張嘴巴。

陳跡轉頭看向玄蛇:“玄蛇大人,你知曉自己是來做什麼的,我們也知曉你是來做什麼的,當日是吳玄戈一人決定去棋盤街、東江米巷平亂,可否別爲難其餘羽林軍?帶走吳玄戈便好了。”

玄蛇眯起眼睛:“本座偏要爲難他們又如何?”

陳跡平靜道:“左驍衛將士與吳玄戈認識不過兩天,玄蛇大人很清楚,從他們身上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若你審不出什麼,在這件案子上犯了錯,寶猴、皎兔、雲羊、金豬恐怕會開心得幾天幾夜睡不着覺。大人不信的話,我等這就遣人去密諜司衙門請來他們瞧瞧熱鬧。”

玄蛇沉默片刻,而後展顏一笑:“本座與你開個玩笑罷了。”

說罷,他揮揮手,示意密諜將羽林軍鬆開,只帶走吳玄戈一人。

玄蛇策馬經過陳跡身邊時,身披大氅坐於馬上,居高臨下的審視着陳跡:“本座記住你了。”

陳跡不避不讓的擡頭看去:“玄蛇大人慢走。”

玄蛇陰惻惻的笑了兩聲,頭也不回的出了轅門。

李玄神情複雜的看着轅門外的黑夜:“我這羽林軍都督,連個下屬都保不住。”

陳跡沒空在意李玄的心緒,轉身去了轅門前,憂心忡忡的遙望午門。

也不知朝中閣臣部堂,可有人想到景朝軍情司纔是此事的幕後主謀?以玄蛇此時內鬥來看,所有人並沒有將心思放在“外敵”身上。

陳跡不在意景朝、寧朝誰贏誰輸,也不在意今日誰給誰設了陷阱,明日誰又給誰設了埋伏,這對他一點都不重要。

可這次,領兵出征的人是王道聖。

是在陸渾山莊那一日,面對佛門刁難,主動認下陳跡這個親傳弟子的王道聖;是在陳跡前往固原時,專程寫書信請胡鈞羨庇佑的王道聖。

此時,陳跡看見午門前的解煩衛忽然動了起來,於門前列隊。

一衆閣老從午門走出,被人攙扶着登上馬車離去。

午門內又走出一衆堂官,王道聖一身布衣,在一衆堂官的大紅官袍中格格不入。紅袍堂官紛紛向他拱手道喜,他只客氣回禮,面上卻無半分喜色。。

等堂官們都上了轎子,只剩王道聖孤零零一個人往承天門走來,沒有轎子,沒有馬車,沒有隨從。

這位嘉寧十五年曾以《平倭十二策》名滿天下的榜眼,如今已蹉跎成滿頭灰髮。

當年他是一個人進京趕考的,如今還是一個人。

他甚至把自己時時拿在手中的書卷都留在洛城知行書院,因爲那些聖人典籍幫不了他。

王道聖獨自走出承天門,端詳着熟悉又陌生的長安大街。

嘉寧十五年,東華門外唱名後,他便騎着高頭大馬,胸前掛着紅綢布,昂首挺胸的從這條青石長街走過。

那一日,他懷揣着一顆滾燙熾熱的心,以爲自己可以用畢生所學造福百姓,可等來的卻是六年翰林院謄抄文書,撰寫寧史三百六十卷。

六年,也不過是從翰林院庶吉士熬成了編修,眼看着同窗皆有一番事業,他卻成了衙門裡人人嘲笑的“榜眼編修”。

諷刺的是,他查史籍時忽然發現,歷史上並不缺他這樣的人。

王道聖出神的望着眼前長街,這十五年又有多少狀元、多少榜眼、多少探花從這條街上走過?

不知,他們有沒有比自己好過一點?

“王先生,別來無恙。”

王道聖回過神來,轉頭看去。

只見陳跡披着一身銀色甲冑站在長安大街對面,隔着一條青石長街對他遙遙拱手問候。

王道聖的眼睛慢慢亮起:“陳跡?”

他單手提起衣襬,擡腳穿過長安大街。走到中間時有一隊解煩衛策馬疾馳而過,王道聖便等在原地等解煩衛過去了,這纔再次擡步。

他來到陳跡面前:“我方纔知道你進了羽林軍……可惜,固原立了那麼大的功勞,他們怎會將你閒置在此處?”

陳跡笑着說道:“他們還不是將先生閒置在洛城?”

先生與弟子無言相視兩息,而後哈哈大笑起來。

王道聖上下打量着陳跡:“我收到了胡鈞羨的書信,他將你在固原所做之事一五一十告知於我,還叫我寫封信給胡閣老舉薦你,讓你進兵部任職。哈,他說你比我更適合在朝堂廝混,還說朝堂裡得有你這樣的人,不然連個替我等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陳跡一怔:“沒想到胡總兵竟還說過我的好話,他當着我面可是一直冷着臉的。”

王道聖笑了笑:“他那個人,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卻清楚的很。你是不是還怪他在邊軍捷報裡對你隻字不提?莫要錯怪他,朝廷忌憚領兵大將與朝臣結黨,他得與你疏離,朝廷纔敢用你。”

陳跡搖搖頭:“我沒怪胡總兵。”

王道聖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甲冑:“那便好,蟄伏几年對你未必是壞處,年少成名是有代價的,年少成名之人註定往後每一步都得踩在爭議上,像是踩着刀山和火海。”

陳跡輕聲道:“先生可是在說自己?”

王道聖好笑的拿手指虛點他卻不計較:“你啊你,你這張嘴快和你師父一樣了。”

陳跡沒再寒暄,直接了當的問道:“先生要出征高麗?”

王道聖嗯了一聲:“此次朝廷任我爲平東總兵,持平東將軍印,轄制寧朝水師,可再抽調四萬漕運官兵,加正三品兵部左侍郎銜。又破格賜特進光祿大夫,忠勇金牌,遇事可先斬後奏。”

陳跡原本以爲王道聖在朝中不受重用,結果剛一起復,朝廷便給了這麼多頭銜?

不對。

神機營、萬歲軍、五軍營一個都沒給,只讓王道聖領着四萬漕運官兵去高麗打仗?

寧朝水師在海禁之後便廢弛了,還不如徐家在海上的走私海盜。而漕運官兵更是混賬,早就被漕幫與官貴滲透成了篩子,是大鹽商、大糧商的保護傘。

領這麼一隊人馬出去,象徵意義遠比實際意義大得多。

做做樣子。

陳跡遲疑道:“先生,此次非去不可?”

王道聖笑道:“朝廷決定的事情,我又能如何呢?再者說,高麗使臣以死相逼,如今坊間有人在大肆散播謠言說是景朝毒殺了高麗使臣,百姓漸漸羣情激奮,朝廷若是什麼都不做,恐怕難以安民心。”

陳跡眉頭緊鎖:“可……”

可這是個陷阱啊。

景朝怕是早就在高麗陳兵佈陣,靜待寧朝援兵上門。

自己該不該提醒?

且先不提王先生信不信,自己又如何解釋,自己是如何知曉的?

即便王道聖信了,也不問緣由,這也不是王道聖能左右的事情:出不出兵,朝廷說了算。

即便朝廷也同意不出兵,可如果讓景朝軍情司知曉是自己影響了這件事,司曹癸也定然不會放過自己。

到時候別說自己還要做的事,命能不能保住都兩說。

王道聖觀他神情,皺眉說道:“怎麼,有何難言之隱?”

陳跡沉默許久,展顏笑道:“沒事,只是擔心先生出兵高麗會有危險。”

王道聖拍了拍他肩膀:“不礙事的,我此行前去高麗,朝廷給我的職責,首要是教化、安撫藩屬國,與景朝打仗反而是次要,不會有什麼危險。”

陳跡嗯了一聲。

他站在轅門外的黑夜裡,最終什麼也沒提醒:“王先生進京之後在何處安頓,可有住處?”

王道聖隨口道:“兵部衙門有給書吏準備的精舍,我去那裡與書吏同住即可。”

陳跡意外道:“先生不如去陳家住下,我那小院還空着兩間廂房。”

王道聖微笑着溫聲說道:“無妨,豫州還有數十萬災民露天席地,我能睡在兵部精舍裡已是很好的了。”

正當此時,陳跡身後傳來腳步聲,還有甲冑摩擦的嘩啦啦聲響。

李玄來到王道聖面前站定,躬身抱拳:“末將李玄,見過王先生。”

王道聖笑着說道:“早年常見李將軍在午門前輪值,三年不見風采依舊。”

李玄開門見山:“王先生是否要出兵高麗?”

王道聖點點頭:“正是。”

李玄再次抱拳躬身:“李某隨家父學得一身武藝,在這京畿之地難以施展。聽聞此次王先生要率兵前往高麗,特來請纓,望先生許李某隨先生征戰高麗。”

王道聖打量着李玄,沉思片刻問道:“李將軍,胡鈞羨在書信中提過你,說你胸藏萬夫不敵之勇,可於陷陣之中斬將奪旗。只是……你在這羽林軍不順心嗎?”

李玄認真道:“羽林軍好歸好,卻非李某之志。我等五百羽林軍經固原一戰只餘下三十八人,朝廷雖說要給吾等徵納新兵,卻遲遲不見人影。這羽林軍,已名存實亡。”

王道聖沉默着。

李玄見他不答應,急切起來:“王先生,吾等好男兒,當帶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豈能安居於此?望先生成全!”

王道聖搖搖頭:“不可。李將軍雖在固原立功,卻從未參習過水戰、海戰,只怕會有不適之處。”

李玄求助似的看向陳跡可陳跡只站在原地不言不語。

他無奈之下,只好再次看向王道聖:“先生是不是顧慮在下官職太高?在下可辭官,在先生帳下做一步卒,從兵勇重新來過。”

王道聖扶起李玄,輕嘆一聲:“這是何苦,李大人莫要跟王某去趟這遭渾水了,此去高麗意義大於實際,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立不了什麼大功的。行了,天色不早,我且去兵部精舍尋個牀鋪,李大人也回吧。”

說話間,王道聖言語竟有着讓人難以推辭的力量,使李玄漸漸熄了隨軍出征的心思。

王道聖轉身朝兵部衙門走去,身姿挺拔而孤絕。

然而就在此時,他身後寂靜的中傳來陳跡聲音:“吾等願隨先生出兵高麗,望先生成全。”

王道聖愕然回身,只見陳跡躬身抱拳,言辭鄭重。

王道聖站在長安大街當中,思慮許久:“我明日便寫一封奏疏奏請朝廷將爾等調入麾下。”

李玄大喜過望:“多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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