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蘭的小腦袋輕靠在車窗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迷迷糊糊睡着,纖長的眼睫毛微微顫動,像停了兩隻蝴蝶。
弘彬側頭,看着這個好像麪糰捏成卻又柔中帶剛的女孩,不禁眯了眯眼睛。
江沅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坐上了車子後座,甚至連鈴蘭的存在都沒有意識到,只想讓弘彬快些開車離開。
弘彬收回落在鈴蘭身上的目光,徑自發動了車子,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透過後視鏡,他淡淡掃了一眼臉色十分難看的江沅,微微蹙了蹙眉頭。
江沅這個孩子,雖然年紀尚小,可在某些方面說比成年人還要穩重也不爲過,方纔究竟發生了什麼?
鈴蘭原本貼着車窗得頭因爲車子的突然發動,狠狠在玻璃上磕了一下,不禁“哎呦”一聲,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用手揉着腦袋。
“喂,你……”她有些生氣地鼓了鼓腮幫子,指着弘彬,下一秒立即反應過來,回頭看向窗外,“誰讓你開車的!你要把我帶去哪裡?”
弘彬的目光直接從鈴蘭身上略過,將車子漂亮而乾脆地轉了個彎,輕瞥了一眼後視鏡中地江沅,“趁這個時間,儘快處理好,先生不喜歡哭哭啼啼的人。”
鈴蘭皺着眉頭,轉身向後一看,才發現江沅就坐在後面。
他肅着一張臉,牙齒緊緊咬住下嘴脣,眼眶紅紅的,卻不肯再讓自己掉下一滴眼淚,堅強而隱忍卻又稚嫩的樣子讓鈴蘭心中一軟。
她塞了張紙到江沅的手中,“想哭就哭出來嘛,又沒有人笑話你。”
說完,她轉回身子,正襟危坐地看着前方的路,用餘光斜了弘彬一眼,“還有我說你啊,你到底有沒有同情心啊,人家還是個孩子,現在不知道受了什麼委屈,你不安慰也就算了,還說話那麼冷冰冰的。”
弘彬冷哼一聲,“什麼時候這些事情要一個小女孩來管了。”
江沅揉了揉眼睛,定了定心神,“不怪弘彬哥,他也是爲了我好,先生要是看到我這個樣子,一定又會罰我的。”
鈴蘭揉了揉腦袋,無奈地攤了攤手,“好好好,你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纔不管呢,快停車,讓我下去。”
弘彬卻絲毫沒有減速停車的意思,“是你自己爬上車來的,要麼現在自己爬下去,要麼等我的車子停下來你再下車,沒人教過你不要無緣無故給不熟悉的人添麻煩麼。”
鈴蘭看着弘彬冷淡又貌似頭頭是道的樣子,緊緊咬了咬牙,“不要以爲我自己下不去!”
弘彬揚了揚下巴,做出了個請的姿勢,並未放在心上。
鈴蘭狠狠瞪了他一眼,“走着瞧!”
說完的下一秒,副駕駛的門突然被打開,鈴蘭一手扶着車門,身子像一片羽毛般輕盈地從車子中竄了出去,緊接着消失在了弘彬的視線中。
弘彬眼眸立即一凝,一腳踩下了剎車。
飛速行駛的車子在剎車的控制之下幾乎在地面擦起一串火花,終於又在滑出一段距離之後停了下來。
以
這樣的速度跳車,對於一個小女孩來說,恐怕會凶多吉少了。
弘彬動作迅捷地跳下車,繃着臉往回緊跑了幾乎,卻看到鈴蘭抱着肩膀,驕傲的揚了揚小腦袋,給了他一個挑釁的微笑。
男人卻有些氣急敗壞,“讓你跳你就跳麼,是不是讓你去死你也會去?”
鈴蘭邁着輕盈的步子走到弘彬面前,“這完全是兩回事好不好?看你這現在這個樣子,是怕我死了你惹上麻煩嗎?“
弘彬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落到鈴蘭背在身後的胳膊上,一把將胳膊拉了過來。
鈴蘭還想往回拉,卻畢竟不及弘彬的力氣大,只好任由弘彬抓着。
弘彬看着鈴蘭挽起袖子露出的半截胳膊,微微抿脣,原本白皙柔嫩的前臂與手背被擦破了很大一塊皮,鮮血順着傷口緩緩滲出來。
鈴蘭的表情有些沮喪,“唉,還是被你發現了,不過我要聲明哈,不是我的能力不行,是沒想到遇到了轉彎。”
弘彬訝異地看着這個血流成這個樣子卻沒有半滴眼淚地女孩子,“你不疼麼。”
“廢話,”鈴蘭痛得咧了咧嘴。
“那爲什麼不哭?”
鈴蘭抿了抿嘴巴,噤着鼻子,“哭了還是會疼啊,不僅疼,還會被你笑話。”
弘彬驀然笑了出來,笑得張狂而有力,拉着鈴蘭,“跟我上車吧。”
鈴蘭卻站在原地,“我好不容易纔跳下來的,怎麼又要跟你走。”
弘彬俯身,英俊的臉湊近,“跟我回去上了藥,我自會從你回到你姐姐身邊,你若是不走,我一定會笑話你。”
鈴蘭想了想,突然看到不遠處有個穿着交警制服的男人向弘彬的車子走過來。
她張了張嘴巴,拉了拉弘彬的手,“好,好,快走,快走,罰單要來了!”
弘彬一回頭,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乾脆抱起鈴蘭上了車,飛也似的開着車跑開了……
罰單而已,弘彬根本不在乎,更何況厲紹南的人,是可以一路綠燈的。
可是他似乎更願意這樣,配合着這個與衆不同的小姑娘,做普通人會做的“蠢事”。
司徒透和厲君措在病房裡等了許久,也沒見江沅回來。
不僅如此,平日裡這個時候會出現在醫院的鈴蘭,今天也不見蹤影。
司徒透有些擔心,在病房裡轉了兩圈,正想出門去找找,便接到了鈴蘭的電話,“姐姐。”
“鈴蘭嗎?你現在在哪裡?是遇上什麼麻煩了嗎?”
鈴蘭側頭看了一眼正拿着藥水和紗布準備爲她擦藥包紮的弘彬,撇了撇嘴巴,無奈道:“是啊,真是很麻煩。”
司徒透皺了皺眉頭,“究竟是什麼事?我這就過去找你。”
鈴蘭想了想,“也不算是什麼大麻煩啦,只不過稀裡糊塗到了厲先生這裡,姐姐你不要擔心,對了,江沅也已經回到這裡了。不過也好,等一下你能來這裡接我嗎?”
司徒透點點頭,“我這就過去。”
聽到
鈴蘭和江沅都在厲紹南那邊,司徒透懸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卻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
江沅怎麼會不告而別,悄悄就走了呢?
對進來爲厲君措量體溫的護士囑咐了幾句,司徒透出門坐上了車,徑自去了厲紹南的別墅。
別墅門口,早已經有人候在那裡,見到司徒透之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開門請她進去。
司徒透淡定從容地點了點頭,心中卻不免警惕。
同樣是心思深沉的人,面對厲君措的時候,她總是會有意無意地放下內心地防備,但面對厲紹南的時候,她卻不得不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提防對方,即便厲紹南是救了自己親生孩子的人。
客廳裡面空蕩蕩的,只有鈴蘭坐在沙發上,在看到司徒透的瞬間向她揮了揮包紮得像蘿蔔一樣得手臂,“姐姐,我在這裡。”
司徒透拿過鈴蘭受傷的手臂,立即有些心疼地關切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以你的身手,怎麼會傷成這個樣子?是不是……厲紹南的人做的?”
鈴蘭連忙搖了搖頭,“說來話長,不過只不過是擦破了些皮而已,那個弘彬就左一層右一層地把我包成這個樣子了。”
司徒透無奈地看着她,“你這個小丫頭,總是帶給我這麼多‘驚喜’,好啦,我們回去吧。”
“留下來吃個晚飯吧。”深沉而陰鬱的聲音傳來,司徒透擡頭望去,只見厲紹南十分難得的穿了一身隨意的家居服,正站在二樓看着她。
厲紹南的身邊,弘彬緊隨其後,見到司徒透之後,向她微微點了點頭。
司徒透衝弘彬笑了笑,最終目光落到厲紹南身上,“謝謝你,只不過醫院還有些事情,我還是早些回去吧。”
厲紹南若有所思,面不改色地淡淡一笑,“看來,在你這裡,我和君措的這場較量,我的敗局已定了。”
司徒透莞爾,“能從厲先生的口中聽到這番話我倒有些意外,真正強大的人,能夠傲然迎接成功,也能夠坦然接受失敗。先生,你好像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
“能夠不計較過往,站在這裡與我說這番話的你也和從前很不一樣了。”厲紹南淡笑,“晚飯留下來吃吧,叫上江沅一起。”
邀請的話說到第二遍,司徒透也不好再拒絕,更可況她也的確想和江沅有更多接觸的機會,索性應了下來。
厲紹南似乎是不想讓她拘束,也不時刻陪着,只是讓弘彬陪着她和鈴蘭隨便走走。
穿過了別墅後的小徑,便是一片小花園。
司徒透做了一個深呼吸,隨着弘彬向前走了幾步,正欲俯身去聞面前那不知名的妖冶的花,眼前一道熟悉的身影瞬間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一抹,淺淺淡淡的白色的,憂傷中帶着幾分凌厲的,頎長身影。
司徒透張了張嘴巴,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
那種感覺,那個人,她再熟悉不過了。
她向前跑了幾步,用顫抖的聲音喊了他的名字,“秀澈,尹秀澈,是你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