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大酒店的正門前。
紀柔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走到前臺,“小姐,我想請問一下,林景煥先生住在哪個房間?”
漂亮的前臺小姐面上帶着抱歉的微笑,“不好意思,林老先生不喜歡被打擾,他的私人信息我們不能透露給您。”
紀柔皺了皺眉頭,半帶着商量半帶着威脅,“你真的不認識我麼?這件事情是厲少讓我來辦的。”
前臺小姐仔細端詳了紀柔一會兒,纔想起前幾天在新聞上看到的關於厲君措婚訊的消息,女主角正是站在她面前的這個女人。
她有些爲難,壓低了聲音,“按理說,厲少的吩咐我們一定會照辦的,但對方是林老先生,這……還請您高擡貴手,不要難爲我們這些小員工。”
正當兩個人說話之際,從正門走進來一個鶴髮童顏的老者,一身整潔利落卻很樸素的中山裝,胸前的口袋上別了個老花眼鏡,看上去神采奕奕。
老人身後跟着的,是一個看上去已經有四十多歲的男人,但依舊保持着精壯的體格,絲毫沒有發福的跡象。
前臺小姐想了想,衝紀柔使了個眼色。
林景煥她得罪不起,厲君措她也得罪不起,如今也就只有這一個辦法。
紀柔立即會意,衝着她點頭一笑,轉身快步跟着老者走了過去,在距離他還有十幾步的時候叫道:“林老先生。”
跟在林景煥身後的男人首先不動聲色地轉過身來,一雙機敏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紀柔。
林景煥也緩緩轉過身子,眯了眯眼睛,“小姐認識老頭子我?”
紀柔微微一笑,衝林景煥鞠了一躬,“林老先生您好,我叫紀柔,在新聞上曾經看過您的照片,所以剛纔一眼就認出了您。”
林景煥並不意外,笑得頗爲和藹,“紀小姐找我有什麼事麼。”
紀柔想了想,“最近在金都出了一個騙子,到處打着是您孫女的旗號招搖撞騙。”
林景煥的眼睛雖然渾濁,眼睛卻帶着一股看透世事的清明,“這世上想做我孫女的人多了,又怎麼管得過來呢,老頭子上了年紀,不想理那些瑣事了,就由她去吧。”
“可是林老先生……”紀柔上前兩步,卻被林景煥身邊的男人一把攔住。
林景煥的語氣嚴厲了些,“阿贊,不得無禮。”
阿贊立即將手收了回來,微微向後退了一步。
紀柔看了阿贊一眼,繼續向林景煥微笑道,“我知道老先生您早已經將這些事情看得很淡了,但是其實我這次來是想求老先生幫忙的。”
林景煥沒有說話,笑呵呵地等着紀柔繼續說下去。
紀柔見他沒有阻止,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氣,“其實是那個冒充是您孫女的女人,藉着這個身份,勾引了我的老公。現在我的老公對她很着迷,無論她說什麼他都相信,拋下我和我們的女兒不管,也很少回家。”
林景煥輕咳了兩聲,“小姑娘,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這是你們的婚姻家庭問題,老頭子我好像也不方便插手。”
說完,林景煥轉身便要離開。
“老先生!”紀柔連忙叫住他,“我知道您覺得很可笑,可是您想一想,您年輕的時候就沒有爲情所困過嗎?您一定也想和您的妻子恩恩愛愛地過一輩子吧?不然您也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回國來拜祭她,不是麼?現在我和您有着同樣的願望,只是希望能挽回自己心愛的丈夫,請您幫幫我,好嗎……”
音樂廳後臺的化妝間。
才送走了厲紹南和弘彬,司徒透長舒了一口氣,轉身坐在了椅子上。
鈴蘭手裡拿着那雙水晶鞋左看右看,嘴裡嘟囔得倒是另外一回事,“沒等到厲少,倒等來了他的叔叔。這位叔叔真是深藏不露,他旁邊的那個弘彬的功夫也很不錯。”
司徒透拿着把梳子梳理着自己的頭髮,無奈的語氣中帶着寵愛,“你又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啦,”鈴蘭抿了抿小嘴,“那個弘彬走路穩得很,卻一點聲音都沒有,一看就是不是普通人。”
“那當然嘍,”司徒透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他開始練功夫的時候,你還是個只知道哭的奶娃娃。”
鈴蘭一扁小嘴,說她成績不好她半點都不會否認,說她功夫不如人她說什麼都不會甘心,“那也要看看教他功夫的人是誰啊,教我的可是秀澈哥哥,他比得了麼。不行,等下次再見到他,我一定要和他比試比試。”
司徒透打了個哈欠,這小丫頭的精力全都用在研究功夫上了,怪不得每次考試都不及格。
兩個人正說着話,門口有工作人員探出個腦袋來,“艾琳,時間到了,你該上場了。”
司徒透點點頭,衝她做出了個“OK”的手勢,“馬上來。”
正欲起身,鈴蘭一把拉住了她,指了指那雙水晶鞋,“姐姐,厲先生好意送過來的,重要的是看起來還不錯,你就穿上這個出去吧。”
司徒透想了想,“不妥,還是收起來吧,這個男人很危險,目前我還沒有決定是不是要和他站在同一陣營。”
才走出門口沒有兩步,突然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兒,向後退了兩步,她的目光最終落到了門旁邊的垃圾桶裡。
垃圾桶不久之前纔有人倒過,此時裡面只靜靜地躺着個禮物盒子,顯得十分突兀而乍眼。
司徒透俯下身子,伸手將那個盒子拿了出來,嘴角輕笑。
誰說厲君措沒有來呢?
將盒子拆開,裡面竟然同樣是一雙高跟鞋,簡潔大方的設計,漂亮的酒紅色帶着淡淡的光澤,甜美而不甜膩。
跟出來的鈴蘭看了看司徒透手中的鞋子,眨着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姐姐,兩雙鞋子你更喜歡哪一雙啊?”
司徒透的手虛攥成拳頭,在鈴蘭的額頭輕釦了一下,“小八卦精。”
鈴蘭捂住自己的腦袋,“看吧,就算我練了功夫,還是躲不過你的暗算。”
一邊說着,她一邊從司徒透的懷裡拿過鞋子,彷彿看透了她的心思般,“我會幫你收好,你快去吧。”
司徒透笑看着身邊這個人精
一樣的小人兒,點點頭走上了臺。
連她自己都沒有仔細思考過,爲什麼要把一雙已經被丟到垃圾桶裡面的鞋子又撿了回來。
或許只是因爲她勤儉節約的習慣,嗯。
音樂廳巨大的舞臺上,司徒透整個人被燈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顯得溫婉而高雅。
她踩着製作華麗的高跟鞋,聖潔的白裙裙襬稍稍拖地,儼然一副從古希臘傳說中走出的女神模樣。
坐在第一排右側的厲紹南盯着她的小臉看了半晌,最後目光下移到她的腳上,嘴角微動。
同樣將目光落到司徒透腳上的,還有坐在第一排左側的厲君措。
男人曜黑的眸中是一片深不見底,嘴邊卻在不自覺中淬了一抹難以察覺的笑意。
司徒透忽略掉臺下來自兩個男人的目光,向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轉身走到鋼琴旁邊,修長而纖細的指尖在黑白琴鍵之間輕躍,美妙的音符便如清泉般流淌而出。
聲音流到厲君措的耳朵裡,一張英俊瀟灑的臉上立即染上了一重難以名狀的色彩。
司徒透彈奏的音樂,正是那首《綠袖子》。
熟悉的旋律在他耳邊迴盪,讓他的思緒也跟着回到了那個最天真無邪的年代。
蔚藍的大海邊,淳樸的小鎮裡,他將手輕輕搭在她的小手上,帶着她飛躍在音樂的海洋中。
她轉過頭,純真的大眼睛裡閃耀着光芒,衝着他甜甜一笑。
對男女之情已經開始懵懵懂懂的他卻不由地心尖一顫,一面故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一面將她的小手攥得更緊。
他不明白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明明當年的那個女孩現在就住在厲家,他卻對他再沒有半點當年的情愫。
明明臺上的這個女人在他身邊出現的這麼突然,一切就好像隱藏着一個巨大的陰謀,他卻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當年的那個小女孩就在他的面前。
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氣,結實的胸口輕微起伏着,心裡突然莫名期待在下一秒能夠聽到那段只有他、司徒透和紀柔三個人才知道的彈法。
結果卻是,那種彈法並未如厲君措所期待般出現,一曲《綠袖子》最終以傳統的彈法結束。
厲君措的雙目輕合,長長呼出一口氣,嘴角緩緩勾起的笑容中竟沁了一抹自嘲與苦澀。
臺上的那個女人畢竟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也不是司徒透。
司徒透早已經在七年前就死了,或許的確該是他清醒的時候了,他應該給甜甜一個完整的家。
整晚,厲君措的思緒一直在與司徒透的過往中盤旋,直到音樂會結束,司徒透再次站起來向所有人鞠躬。
伴着雷鳴般的掌聲,司徒透淺淺一笑,“今天的演出就到這裡了,謝謝大家,回家的路上請注意安全。”
“等一下!”和臺上遠遠相隔的地方,突然傳來的女人聲音有些尖銳。
紀柔站在入口之處,嘴角微微上揚,胸有成竹地看着司徒透,“我有點事情不太明白,想要請教你,艾琳小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