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透緊緊蹙眉,看着一次性紙杯在厲君措的大手中緩緩變形。
她不言,靜靜盯着男人那雙曜黑深邃的眸子,心中有隱隱的不安不斷升騰起來。
鈴蘭抿了抿小嘴,“厲少你幹什麼要把姐姐的杯子捏壞啊。”
厲君措的目光一刻也不曾從司徒透的小臉上移開,甚至從聲音中聽不出半點掩飾激動的刻意,以一向的桀驁慵懶,“你姐姐應當比我知道的更多。”
鈴蘭歪了歪腦袋,又看向司徒透。
司徒透原本緊抿的嘴角驀然綻開一個故作輕鬆的笑容,“厲少打得一手好啞謎,不用說鈴蘭只是個孩子,就連我也被繞暈了。”
“是麼。”厲君措輕揚眉梢,從容而自信地彎起嘴角,手中的紙杯卻已經被他的大手團成了一個團,“最好如此。”
說罷,男人一個轉身,隨手將已經成團的紙杯精準無誤地扔進垃圾桶中,大步踏出了病房。
鈴蘭盯着厲君措離開的背影,皺着眉頭,口中喃喃地,“他好像很生氣,可是又不像很生氣……”
司徒透將原本望向門口的目光斂回,“他有什麼資格生氣。”
一連幾天,厲君措都沒有再來醫院。
司徒透的病由司空軒親自控制着,雖然沒有好轉,倒沒有什麼大的惡化趨勢。
厲君措不來,司徒透也不會覺得奇怪,畢竟是要訂婚的人,自然有許多事情要忙。
她坐在醫院的病牀上,小心翼翼地將一枚十分精巧的胸針別在上午剛剛送來的禮服上,擡頭微笑着問鈴蘭,“好看嗎?”
鈴蘭的大眼睛裡帶了些許擔憂,“姐姐,你這是……”
“這是我明天參加厲君措的訂婚典禮時要穿的衣服,幸好送來的及時。”
鈴蘭扁了扁小嘴巴,“秀澈哥哥千叮嚀萬囑咐,讓我照顧好你,姐姐你身體不好,能不能不要去了?”
司徒透沒有回答鈴蘭的話,反問道:“你秀澈哥哥還說什麼?”
“秀澈哥哥還說,他幫你定做的鞋子晚上會送到。”鈴蘭說着說着,就低下了腦袋,連聲音都沒有了。
司徒透卻笑了,“你看,你秀澈哥哥早就知道我一定會去的。”
她與尹秀澈,早已經到了可以略掉一切贅言的程度,最默契的戰友,只要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需要的是什麼。
這一夜,司徒透無眠。
司徒舊宅頂樓的樓頂上,同樣有一個人無心睡眠。
尹秀澈頎長的身子半倚着藤椅,望着天邊那一彎新月,與流瀉下來的皎潔光芒交相輝映,削薄的嘴脣在面前的紅酒杯上輕輕一掠,別是一番瀟灑肆意的姿態。
身後突然傳來十分輕緩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的聲音。
尹秀澈耳根微動,嘴角似笑非笑地輕哼,繼續仰望着遠方的明月,輕啜一口紅酒。
來人與他相隔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靜靜地看着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寧靜而憂鬱的氣息,微微一笑,“剛剛兄妹相認的人,怎麼會有這麼讓人黯然神傷的背影。”
尹秀澈淡漠地盯着杯中的猩
紅色液體,“鄒小姐的消息倒是很快。”
鄒麗白依舊如往昔一般,大方溫婉又得體地站在那裡,就連臉上笑容的弧度也完美地無可挑剔,“你心中應該清楚,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可況那個人是紹南。”
尹秀澈眉心微蹙,轉而恢復如常,將頭輕輕向後靠在椅背上,微微合目,“鄒小姐這次來該不會只是來向我炫耀你們的實力有多強勁的吧。”
“你還是老樣子,”鄒麗白淺笑,卻又忽而變得鄭重認真起來,“紹南雖然不說,但我知道他很掛念你,有沒有興趣回去一起吃個飯?”
“我早已與他再無半點關係,吃飯就不必了。”尹秀澈的言語中不帶一絲溫度。
鄒麗白攤了攤手,“當年我也曾經是幫過你的,如今更是沒有必要害你。以你的能力,應該早就查出你妹妹的事情與紹南無關,更何況她現在平安無事。不如再回到紹南的身邊幫他做事。”
“手上沾血的事情,我不會再做。”尹秀澈回絕地十分乾脆,“念在當年的事情上,我勸你快離開這裡。”
鄒麗白卻站在原地沒有動,“我也勸你能夠考慮清楚,你的手上沾了多少血,這輩子都洗刷不掉。難得紹南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不要不懂得珍惜。對了,你很擔心小透是不是?”
“是又如何。”尹秀澈沒有絲毫遮掩,回答得坦坦蕩蕩。
“她的身上好像還掛着人命官司吧,至於還能活多久,恐怕也不太好說。可是如果我說,這兩件事情我都有辦法幫她,你是不是會考慮回來吃個飯?”鄒麗白自信而篤定地看着尹秀澈。
尹秀澈的眉心微蹙,清淡如水的眸子中有一絲光亮閃過,“你當真有辦法救她麼。”
鄒麗白微微向尹秀澈欠了欠身子,“遑論真假,你都願意試一試,不是麼?”
尹秀澈深吸一口氣,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說的卻好像是與方纔的話題不相干的另外一回事,“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鄒麗白的眸光在聽到此句話的時候微暗,“我自當事事以紹南爲先。”
第二日,陽光不甚明媚。
只要動一動手指,整個金都都能夠跟着顫三顫的厲君措時隔多年,再次準備成婚,自然是轟動了整個金都。
清晨的太陽還未完全升起,前來恭賀的人就幾乎要踏破門檻,會場面前聽的豪車數量多到令人咋舌。
商界,政界,還有記者絡繹不絕,很快便塞滿了整個會場。
厲君措卻安之若素地坐在椅子上,彷彿絲毫沒有將到場的賓客放在眼裡,手中捏着一疊文件,蹙眉聽傑森向他做着報告。
“對不起,厲少,前幾天我們的人去艾琳小姐的病房拿杯子的時候弄錯了,現在重新鑑定的結果已經出來了。”
“嗯,”厲君措淡淡應了一聲,銳利的目光掃過最後的鑑定結果,並未有太大意外,“跟着我這麼多年,還沒學會做事謹慎麼。”
聽着厲君措話中的責備意味,傑森低了低頭,“是,厲少,下次我一定注意。”
一邊說着,他一邊向厲君措手裡的文件望去,在
那張重新做的鑑定的下面,還有一份親自鑑定。
他想了想,就像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密一樣,“難道,艾琳小姐不知道和哪個男人,生了個私生子?”
話音剛落,厲君措手邊的茶杯應聲而落,上好的青瓷被摔成了幾片。
再看厲君措,一張英俊的臉陰沉到像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一雙眼睛像刀子般盯在下面的那份鑑定結果上,“再多話就割掉你的舌頭。”
傑森不由地打了個冷顫,厲君措說這話的語氣,絕對不像是在開玩笑。
以厲君措的脾氣,割掉一個人的舌頭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心中雖然有十分的不解,卻也再不敢問出聲,就只能看着厲君措拿着鑑定結果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厲君措的指腹在結果上面緩緩摩挲,就好像在一遍又一遍地確定事情到底是不是真實的。
深不見底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光亮,沒有任何人會比他更清楚,第二份鑑定的樣本來自於江沅和他自己。
原來他還有個兒子,他和他的小透之間還有個兒子,上天待他真的不薄!
傑森站在原處,親眼目睹了厲君措從微微蹙眉,到發怒,到激動,最後到興奮欣喜的一系列變化,就好像看了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演員演了一場精彩的戲碼。
他實在有些摸不着頭腦,一向沉着冷靜的厲君措,今天這是怎麼了?
正納悶地功夫,厲君措已經從椅子上豁地站了起來。
“厲少,您……”傑森剛想問些什麼,又想起厲君措方纔怪他多話,連忙又住了口,只好跟了上去。
訂婚典禮的會場裡面早已經坐滿了人。
厲君措款步走上臺,帶着王者的威嚴與並存的優雅,淡淡向在場的所有人點頭致意,“感謝大家能在今天來到我的訂婚典禮。”
會場的外面,一輛白色的蘭博基尼緩緩停了下來。
司徒頭身上穿着一身優雅而潔白的長裙作爲禮服,在鈴蘭的攙扶下走出了車子。
她將手從鈴蘭的手中移開,微微一笑,“這一段路,就讓我自己走。”
鈴蘭還有些不放心,回頭和還坐在車裡的司徒靜對望了一眼,直到看到司徒靜向她微微點頭,才徹底放開了司徒透。
今天早上,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尹秀澈的蹤跡。
會場裡面,早有記者將話筒對準了厲君措,“爲什麼只有厲少一個人在這裡,請問您的未婚妻去了哪裡?”
“她最近身體有些不適,現在正在趕來的路上。”厲君措淡淡地迴應,目光悠遠地瞟向會場的大門。
司徒透緩緩跨入會場的大門,即使生病,也依舊保持着優雅與端莊,即使掉落人羣,也依舊能夠光彩照人。
“她來了,我的未婚妻,”厲君措輕輕勾起嘴角,擡高聲音,“感謝大家能在今天來參加我和艾琳小姐的訂婚典禮。”
性感的聲線就像雷電般頓時打在司徒透的身上,她頓時身子一抖,擡起頭來目光穿過人羣與男人的雙目相觸。
人羣中霎時間炸開了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