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和江沅相認麼?
司徒透抿了抿嘴脣,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忐忑和不安。七年來,她幾乎夜夜不能寐,每每想起那個消逝的鮮活生命,心中就像被無數把鋼刀剜過。
如今,上天似乎還對她存有一絲憐憫,讓她得知自己的孩子尚在人間,她怎麼可能不想與他相認?
可是江沅又能接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母親麼?
司徒透深深吸了一口氣,蹙着眉毛沉思了良久,“我會找機會親自告訴他。”
厲紹南靜默不語,面色頗爲深沉,彷彿早已經料到了事情的發展方向,只將抽屜中的一份文件遞到司徒透的面前。
司徒透淡淡掃了那文件一眼,“這是什麼?”
“厲氏內部合併方案,”男人平靜地看着她,“這是一份公司內部的機密文件。”
“那又爲什麼要拿來給我看?”司徒透又將文件推了回去。
厲紹南也不勉強,斂眸瞥了文件一眼,洞悉一切的眼睛透出一絲精光,“你我有共同的目標,何不合作以求雙贏。”
“我聽不懂厲先生的意思。”
厲紹南微微勾脣,“你以新身份接近君措,不只是想和他談情那麼簡單吧。”
司徒透清了清嗓子,“我很感謝你幫我撫養江沅,但其他的事情就不勞你費心了。”
厲紹南面不改色,一副無喜無怒的樣子,“你不想看他身敗名裂麼,好好考慮考慮,不必急着給我答覆。這個時間飯應該備好了,先去吃飯吧。”
司徒透的目光緊鎖在男人大步走出書房的背影上,緊緊皺了皺眉頭。
他這算是一種邀約,還是利用江沅的一種威脅?
走在前面的厲紹南聽着身後司徒透跟上來的腳步聲,嘴角似勾非勾。
七年前,她愛的人叫做厲君措,七年之後,她恨的人叫做厲君措。
七年前厲紹南錯過了一次,七年之後,他絕對不允許自己再錯過。
餐廳裡,家裡的保姆已經滿滿地擺好了一桌子菜。
江沅站在餐桌前,恭恭敬敬地向走過來的厲紹南行了一禮,“先生。”
厲紹南微微點頭,在主座上落座,伸手對司徒透做出了個“請”的姿勢。
司徒透的注意力全然沒有放在厲紹南的身上,一門心思地看着江沅。
江沅十分敏銳地察覺到司徒透的異樣,也衝她微微欠了欠身子,“阿姨。”
司徒透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如此不會笑的人,她想給江沅留下個溫柔可親的形象,卻總覺得自己此刻嘴角的笑容因爲她的激動而變得如此僵硬。
她開始隱隱有些擔心,這樣的笑容會不會嚇到江沅?或者讓江沅認爲自己是個怪阿姨?
江沅眯了眯眼睛,有些不解看着陷入沉思的司徒透,“阿姨,您怎麼了?爲什麼不坐下?”
司徒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纔站在原處衝江沅笑個不停的動作究竟有多傻,連忙尷尬地作了下來。
江沅見二人都已經坐好,自己才坐上了正對着厲紹南位子的椅子,
“先生,今天鄒阿姨不來麼。”
厲紹南手裡拿着筷子,十分優雅地將一筷子菜夾到自己面前的托盤裡,淡淡應了一聲“嗯。”
江沅的兩片薄嘴脣抿了抿,“那弘彬哥呢?”
“出去辦事了。”厲紹南幾乎沒有擡頭看江沅,“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
江沅立即斂聲,應了聲“是”,專心吃着自己的飯。
司徒透看着這兩個人的相處方式,不禁眉心蹙起,伸出筷子夾了一筷子菜放到江沅面前的小碟子中。
江沅擡頭看了看司徒透,又低頭看了一眼碟子中的茄子,“謝謝阿姨。”
口中雖然說着“謝謝”,卻並沒有動筷子。
厲紹南吃着飯,並沒有擡頭,“他吃茄子會過敏。”
司徒透立即抿了抿嘴脣,有些抱歉地看着江沅,心中更是深深的自責。
作爲一個母親,這些年來自己竟然連自己的兒子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都不知道。
她拾起筷子,心事重重地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裡。
口袋中的電話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司徒透拿出手機,看到上面的隱藏號碼微微蹙了蹙眉頭,是尹秀澈打來的。
她掃了厲紹南一眼,起身走到餐廳門口,接起了電話。
尹秀澈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如水,“有警察來家裡找你,因爲按了門鈴無人應答就站在門口等,你是惹上了什麼事情麼。”
司徒透凝眸,想起那日墜樓死亡的瑪麗,慘淡一笑,“惹上了命案,我這就回去。”
掛掉電話,她衝厲紹南微微點頭,“家裡臨時有些事情,看來我要先告辭了。”
厲紹南並不多問,也不做挽留,淡淡地擺擺手,“江沅,去送送阿姨。”
江沅放下筷子,點點頭,向司徒透做出了個“請”的姿勢,引着司徒透出了門。
別墅的大門口。
司徒透向前走了幾步,卻又回過頭,定定地看着站在她身後的江沅。
江沅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解,“阿姨還有事情麼。”
司徒透想了想,走到他的面前蹲了下來,輕輕爲他理了理衣裳,“阿姨有個問題想要問你。”
“阿姨請問。”江沅點點頭。
“你說過你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麼人,如果……”司徒透緊張地抿了抿嘴脣,“我是說如果,現在突然出現了一個女人,自稱是你的母親,你會接受她麼?”
江沅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雖然我很想知道我的父母是誰,但是我現在已經很滿足,鄒阿姨對我很好,我想其實我並不需要一個媽媽。”
司徒透的眸光微暗,“多一個人愛你,這樣不好麼?”
江沅輕輕搖了搖頭,“這些年來,我一直當作他們已經死了,所以我不怨恨他們,可是如果他們沒有死,我一定不會原諒他們。即使有再多的苦衷,也不能成爲放棄自己孩子的理由。”
“沒有,沒有放棄!”司徒透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卻又發覺自己方纔太不冷靜。
江沅微微勾起嘴角,“阿姨您不是他們,又怎麼知道他們沒有放棄我呢?”
司徒透嘴角的笑容變得十分僵硬,“因爲,因爲……”
“因爲我和你的母親一樣,都是女人,所以我想她一定不會放棄你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她害怕,若是將這一切都告訴了江沅,這個幼小的孩子能不能承受那麼多,她也害怕,他不肯接受到,到那時她連這樣同江沅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江沅衝司徒透微微頷首,“阿姨,請吧。”
司徒透緊繃的神經稍稍收鬆懈了幾分,衝江沅微微一笑,“好,阿姨改天會再來看你的。”
司徒舊宅。
司徒透遠遠地就看到兩個陌生的男人站在自家的門口,即便全都穿着便衣,但司徒透還是一眼便明白他們全都是警察。
她幾步走上前去,正要與那兩個警察說話的時候,不遠處一輛科尼塞克也緩緩地在門口停了下來。
司徒透皺了皺眉,盯着那輛車子半晌,直到看到鈴蘭從車上走了下來,才愣了愣,“你們怎麼在一起?”
車子依舊停在遠處,除了鈴蘭外卻再沒有其他人走下來。
鈴蘭翻了翻眼睛,小嘴一撇,頗爲不滿,“姐姐,你這是什麼記性啊,光顧着帶別人去吃冰淇淋,把我就直接忘了。我在學校下了舞臺找不到人,幸好遇到厲少把我帶了回來。”
司徒透啞然,有些抱歉地衝鈴蘭笑了笑。
鈴蘭的節目表演比較靠後,她原本是打算帶兩個孩子去吃過冰淇淋還來得及趕回去看的,卻沒想到發現江沅可能是自己的孩子的時候,一時着急便直接跟着去了厲紹南那裡,竟將鈴蘭的事情忘記了。
“好啦,是姐姐疏忽了,姐姐向你道歉,過些日子不忙了帶你去隱峰好不好?”
鈴蘭一聽,立即來了精神,把剛纔的不愉快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好啊,到時候我一定要向住在那裡的師太討教幾招,還有峨眉,少林,武當,我都要去。你不知道,今晚我的那套拳打得可好了。”
司徒透揉了揉腦袋,尹秀澈當初教鈴蘭的時候,也絕對想不到這傢伙竟然是個武癡。看鈴蘭這架勢,說不定要是生在古代,早就拎着把劍離家出走闖蕩江湖了。
那兩個警察輕輕咳了兩嗓子。
司徒透這才抱歉地衝二人微微點頭,“二位找我有什麼事情?”
尹秀澈雖然就在屋子裡面,卻不方便露面,姐姐司徒靜估計也不願意出面,使得這兩個警察就只能一直等在了外面。
其中一個警察,正是那日來到瑪麗的死亡現場的李隊,他皺了皺眉頭,“對不起,艾琳小姐,經過我們的調查,發現被害人的死亡和您有直接關係,請您隨我們回局裡協助調查。”
司徒透目光一沉,“你們發現了什麼?”
“驗屍結果表明,被害人生前有與人撕扯過的痕跡,基本可以斷定不是自殺,另外,在被害人的指甲縫裡發現了疑似您的皮屑,請您隨我們回去做進一步比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