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他在壓抑着心頭的怒火，在尚未有充足證據的情況下，華美薇還是不敢把話說得太死了。
“阿狐，你先不要激動，我也只是猜測而已……”
她反過來勸他。
事實上，在聽了華美薇和慕海顏的對話之後，榮寵的心中已經有了初步的判斷。
從情感方面來說，他不願意接受這一事實，更不希望榮楷然成爲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畢竟，從自己一出生，他就是一個好父親，教會了榮寵很多東西，還把榮氏交給他。
但是，從理智方面來說，榮寵又覺得華美薇的猜測絕對不是空穴來風，現有的一切證據都將矛頭對準了榮楷然，他既有殺死白宇達的動機，又有殺死白宇達的條件，符合這兩點的人並不多。
“可你也認定了，這不是一個意外，不是嗎？”
榮寵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沉默了片刻，他啞聲問道。
有些爲難地看着他，華美薇沒有再說話，只是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慕海顏端着茶壺，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她給華美薇重新倒了一杯熱茶，低聲說道：“眼下最重要的兩件事，第一是榮耀能不能醒過來，第二就是你們以後要如何面對榮楷然。而第一件事的結果，會直接影響到第二件事，如果他沒事，那就是皆大歡喜，如果他出事，榮楷然必然不會讓你們也跟着好過。”
大概是因爲慕海顏一直都是在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問題，所以，她很理性，沒有投入太多的情感在裡面，反而能夠一眼就看透整個事情的核心本質。
一句話，榮耀的情況能夠直接影響到所有人的未來。
“我和我媽誰也不希望榮耀出事！我現在倒是寧願躺在醫院裡的人是我！”
榮寵低聲咆哮了一句。
榮楷然可以冤枉她，但慕海顏不可以。
“我知道。雖然你和榮耀不是親生兄弟，可你們誰也不希望對方真的有事，這一點我很清楚。問題是，他出事了，你就是獲利最大的一方，你怎麼管得了其他人的想法？”
她義正言辭地反問道。
一時間，榮寵說不出話來。
正僵持着，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結果出來了，榮先生，根據現場勘測，榮耀當時完全沒有減速，也就是說，他從高架橋下來的時候就是一路橫衝直撞。我也看到了監控畫面，其他車輛都沒有什麼問題，恐怕這一次我們要負全責。”
電話是李和曦打來的，他去了出事地點，也聯繫了在交通隊的朋友，第一時間看到了事發時候的監控，將結論告訴給榮寵。
“按理來說，榮耀不會這樣，他是不是喝醉了，或者嗑藥了？”
榮寵心生懷疑。
“不知道，還要等醫院那邊的檢驗結果。另外，他開的那輛車損毀得很嚴重，想修基本上是不可能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它全部打開，看看內部構造有沒有出現什麼問題，確定是人的問題還是車的問題。”
一想到這是榮寵的車，李和曦也覺得有些心痛，剛買回來不久，而且非常昂貴，剛借給榮耀兩天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別遺憾了，如果換做是十幾萬二十萬的車，撞得那麼狠，搞不好當時連命都沒了。人還在就好，車壞了以後再買，沒什麼可惜的。”
榮寵倒是看得很開，只要榮耀能平安無事，再多十倍的錢他也可以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放下電話，他無聲地嘆氣。
“有進展了嗎？”
慕海顏輕聲問道。
“看了監控，確實是榮耀主動撞上去的，和別的車輛沒什麼關係。”
榮寵無奈地按了按眉心。
“繼續等吧。”
她倒了一杯溫開水，強迫他喝下去，榮寵只好照做。
“你和我媽先去睡吧，我想再坐一會兒。”
他放下水杯，有些疲憊地說道。
華美薇是真的有一點堅持不住了，她去洗了一把臉，也沒有清醒很多，只好又從手袋裡取出一個藥瓶，倒了兩粒藥，一仰頭吞了下去。
“阿狐，我先回房，有事喊我。”
她腳步沉重地走向了臥室。
等到華美薇離開，慕海顏才挨着榮寵坐了下來，搖了搖頭：“我一點兒都不困，就在這裡陪你坐着。而且，讓你媽媽好好睡一覺吧，她非常需要休息。”
見她態度堅決，榮寵也沒再說什麼，只是讓她靠着沙發躺下，然後把頭枕在了慕海顏的肩膀上，還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腰。
兩個人蜷縮在一起，無聲地安慰着彼此。
天快亮的時候，榮寵接到了李和曦的電話。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一點疲憊，也有一點驚恐：“那輛車應該是被人動過了手腳！而且，當時它應該在猛烈撞擊後直接爆炸，沒想到，油箱的漏油速度沒有達到預期！應該是一個專業人士做的，一切都控制得剛好，不會馬上就出事！”
幾乎一整個晚上，李和曦都泡在了交通隊，他動用一切關係，找到了好幾個業內有名的修車大咖，請他們分別給那輛已經報廢的跑車做檢查，終於得到了一個令人吃驚的結果。
“什麼？！”
原本已經有了一點睡意的榮寵一個激靈，頓時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而正打着瞌睡的慕海顏也跟着一下子醒了過來，一臉緊張地看着他。
“能不能查出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在我借車給他之前，還是之後？”
榮寵大驚失色，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跑車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又是在什麼時候被人鑽了空子，竟然無聲無息地變成了一個殺人工具！
“應該就是這兩天的事情，我正在想辦法恢復行車記錄儀裡面的記錄，看看榮耀都去過哪些地方，也許能找到一點線索。但是，恢復數據備份還需要一點時間，我要去聯繫運營商，要是他們不肯配合，我只好花錢請高人了。”
李和曦抹了一把臉，又灌下大口的咖啡，以此來提神。
一宿沒閤眼，還要保證思維敏捷，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好，辛苦你了。我也準備去一趟醫院，看看榮耀有沒有醒過來。”
放下手機，榮寵坐在沙發上，用力地搓了搓臉頰。
“壞消息嗎？”
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了，慕海顏攏了攏頭髮，隨意地紮起來。
“我之前一直以爲榮耀喝多了酒，反應變慢，其實應該不是，是他開的那輛車被人動了手腳，等他意識到無法減速也無法剎車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聽到聲音，華美薇也從隔壁走了出來，一臉擔憂地問道：“耀耀醒了嗎？”
她還以爲是醫院那邊打來的電話。
榮寵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榮耀的車被人劃了，拿去重新噴漆，出於好心，榮寵就把自己的車借給他開。沒想到，那輛車被人爲地製造了故障，所以就出了車禍。”
知道他心情不好，慕海顏主動向華美薇解釋着。
“什麼？”
華美薇也跟着一驚：“你開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到有問題？”
“沒有！”
榮寵大聲說道：“這輛車我一直都是自己開，絕對沒有任何問題，如果有問題的話，我也不可能借給榮耀。再說，萬一出事，一查就能查到，我這不是挖坑給自己跳嗎？所有人都知道那輛車是我借給他的，我的嫌疑最大！”
他知道，自己這一次真的是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你爸要是知道了，非得覺得是你乾的不可……”
華美薇也想到了這一點，她喃喃自語道，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一個是親生兒子，一個是一直當成親生兒子來撫養的外甥，對她來說，手心手背都是肉。雖然現在躺在醫院裡的人是榮耀，可如果榮寵真的成了殺人兇手，被繩之於法的話，華美薇就等於是一口氣失去了兩個孩子！
“沒錯，榮楷然絕對會一口咬定，是你想要殺了榮耀，得到他的全部遺產。”
說完，慕海顏也沉默了。
“不是我做的，我會證明我的清白！”
榮寵忽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拿起外套，大步走了出去。
見狀，慕海顏急忙追上他：“你去哪兒？”
他一言1;148471591054062不發，只是低頭換鞋。
“小雨在隔壁，我以前的助理柴柴在帶着他，你可以去找他們，讓她幫你做一點吃的！”
慕海顏飛快地對華美薇說道，然後也衝出家門，去追榮寵。
“既然李和曦已經去查了，你不如耐心等着，與其這麼無頭蒼蠅一樣到處轉，還不如積攢力氣，好好想一想事情的經過！”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急急說道。
說來也奇怪，女人雖然比男人脆弱，但每每到了關鍵時刻，她們反而會更加冷靜一點。
“你說得沒錯。”
幾秒鐘以後，榮寵終於平復下來，他看向慕海顏的眼睛：“我剛纔確實慌了，我不想被人當成是殺人兇手，尤其是殺了自己弟弟的兇手。”
她也凝視着他：“我相信你。就算所有人都懷疑你，我也相信你，站在你這邊，完完全全地支持你。”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感激。
“但是，只有我的信任遠遠不夠。這樣吧，我們找一個地方，先坐下來，把所有的時間點和線索都重新整理一遍。”
慕海顏指了指公寓樓下的一家24小時營業的咖啡廳，自從知道榮耀的車禍是人爲造成的，她的腦子裡就隱約有一個想法，急於和榮寵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