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左一後地牽着慕時雨的手，向一旁的電梯走去。
不遠處的角落裡，一個男人看着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着。
雖然不知道是程牧禾還是慕海顏想到了來這裡找孩子，不過，他們總算沒有太蠢，到底還是找對了地方。要不然的話，榮寵還真的擔心，有這樣不靠譜的父母，不知道小雨將來會長成什麼樣兒。
看着他們走進了電梯，榮寵終於放下心來，轉身離開。
回到家以後，慕海顏親自給慕時雨洗了個澡，將他裡裡外外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
雖然她覺得榮寵還不至於那麼沒有人性，但凡事都有例外，不管是小男孩還是小女孩，都要細心呵護，稍不留意就有可能發生意外。再說了，孩子還小，對於自我的保護意識不足，一旦受到侵犯，很有可能是一輩子的傷痛。
一邊洗澡，慕海顏一邊給慕時雨做着教育：“這裡呢，不許別人碰，小雨現在還小，以後長大了，連爸爸媽媽也不可以碰。懂了嗎？如果有不認識的人要帶你走，你要說什麼？”
慕時雨坐在浴盆裡，玩着小鴨子，晃了晃腦袋：“不去。”
“對，不去。”
慕海顏笑了笑，又問道：“那今天小雨怎麼就去了呢？媽媽找了你好久，爸爸都急哭了，以爲再也見不到小雨了。”
慕時雨抓着小鴨子，一臉疑惑：“我認識叔叔啊。”
果然是他！
呆呆的慕時雨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把榮寵給暴露了，他低下頭，自言自語道：“我喜歡叔叔。”
童言無忌，單純率真，令慕海顏措手不及，一時間，她甚至只能抓着毛巾，愣在原地，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要做什麼。
程牧禾走了過來，輕輕地接過她手上的毛巾，低聲說道：“我來吧，你也去洗個澡，折騰一天，妝都花了。”
她這纔回過神，將毛巾遞給他，點了點頭，悄然離開。
回到自己的房間，慕海顏忽然感到全身無力，一想到榮寵已經猶如鬼魅一般地重新滲透到了自己的生活中，她就有一種極度的恐懼。
這個男人曾經以一種強勢的掠奪姿態，闖入了她的生命，給了她煙花一般美麗而又短暫的幸福，令她暈眩不已。但是，同樣也是他，給了她致命的傷痛和折磨，在她最痛苦的時刻狠心抽離，還親手將她推到了命運的懸崖，微笑着看她下墜，沉入谷底。
如今，她好不容易纔勉強苟活，看到了一絲未來生活的希望，而他又來了，這一次更加來勢洶洶，不懷好意！
慕海顏掙扎着，脫掉衣服，卸掉臉上殘餘的彩妝，往浴缸裡注滿了熱水，然後躺了進去。
熱水流過全身肌膚，反而令她打了個冷顫。
“你在泡澡嗎？”
不多時，門外傳來了程牧禾的聲音：“小雨已經睡了。可能是累了，一洗完澡，我剛把他放到牀上，連故事都沒講，他就瞌睡得不得了，直接睡了過去。”
他的意思是在告訴她，不用擔心了。
慕海顏把身體向下縮了縮，水面上都是白花花的泡沫，看不到什麼，她只有脖子以上露在外面。
“知道了。”
她應了一聲。
程牧禾進來了，他的手上端着一杯紅酒，還有一塊小小的蛋糕。
“吃點東西，再喝點酒，有助於睡眠。”
他知道，慕海顏最近偷偷接了不少動作，雖然她沒說，可程牧禾明白，她只是想要多賺一點錢，爲這個家分擔一些。
一絲愧疚浮上心頭。
外人都說，慕海顏命好，身邊總是圍着有錢的男人。
就算被榮寵掃地出門，那又怎麼樣，程牧禾的條件也不差，還不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面。
只有他自己知道，慕海顏跟了他之後，並沒有過上外界想象中的那種養尊處優的生活。她是一個獨立的女人，就連懷孕期間都很少讓人伺候，一出月子就返回學校，繼續讀書。在小雨一歲半以後，她逐漸恢復工作，自己和孩子的花銷基本上都是慕海顏承擔的，她向程牧禾索要的，只是一個父親的身份，以及他對孩子的疼愛。
“我沒什麼事，就是剛纔太緊張了，現在一下子放鬆下來，有一種……空虛的感覺吧。”
慕海顏接過紅酒，啜了一口。
“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真的以爲自己再也見不到小雨了，很害怕，又無能爲力。”
程牧禾站在一旁，露出苦笑。
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
良久之後，慕海顏主動開口：“在我心裡，小雨的爸爸永遠只是你一個人，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改變。”
一句話，說得程牧禾也變了臉色，有所動容。
他心底一直害怕着，自己養了兩年多的兒子一眨眼就成了別人的，更害怕着，榮寵對慕海顏糾纏不休，令她回心轉意。
現在聽了她的話，程牧禾覺得，的確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今天的事情算是了結了，可以後呢？我也想過，給孩子轉園，換一個地方，但如果他真的盯上了，稍微查一下，總會知道的。而且，這麼一來，小雨又要去適應一個新環境，我擔心他會不高興。”
慕海顏握着酒杯，嘆了一口氣。
她說的，也正是程牧禾在思考着的1;148471591054062。
“你說得對，我們總不能打一槍換一個地方，被他牽着鼻子走。不管以後怎麼樣，這幾天我是豁出去了，早上送，晚上接，只要有我在，我相信他暫時不敢亂來。”
他萬分篤定，榮寵今天敢帶走小雨，就是因爲當時只有司機一個人。
“可是，你的公司……對了，這幾天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好轉？”
慕海顏旁敲側擊着，想要看看榮寵到底有沒有說到做到。
果然，只見程牧禾點了點頭：“還好，大概是那筆貸款起到作用了，一切都很順暢。看來，我之前的猜測並不正確，我一直懷疑是榮寵在搗鬼，不過，現在看來，應該不是他，他怎麼會在這麼關鍵的時刻放我一馬呢？呵……”
聽到他這麼說，慕海顏就放心了。
如果榮寵敢騙她，嘴上承諾了一套，背地裡又做了另外一套，那她絕對會新賬老賬一起算，絕不會放過他。
“反正，小雨的事情是目前最緊要的。”
程牧禾見慕海顏若有所思，還以爲她在猶豫，於是開口，試圖說服她。
“嗯，當然。”
慕海顏泡了半天，有些乏力，下意識地想要坐起來。
她一動，水“嘩啦”一聲，原本浮在上面的泡沫也開始一陣抖動。慕海顏這纔想起來，程牧禾還在旁邊，嚇得她急忙重新躺了回去，兩腿在浴缸底部胡亂地蹬了幾下。
“小心。”
程牧禾及時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滑滑的肌膚，令他不免一陣心旌搖曳，手上也跟着攥緊了，不肯放開。
慕海顏本能地想要掙脫。
一個向後，一個向前，拉拉扯扯之間，她已經有大半身體露出水面，兩個人對視一眼，全都尷尬無比，尤其是程牧禾，他並不是真的想要佔便宜，可情況卻不受控制，好像他故意要過眼癮似的。
他頓時結巴起來：“我、我收手了……你別摔了……”
話音剛落，慕海顏放在浴缸旁邊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嚇了他們一跳。
程牧禾鬆開了手，幫她取過手機。
看到上面顯示的名字，兩個人都是一怔。
慕海顏伸手接過，順便將身體又縮到了水裡，水已經涼了，不是很舒服，可她只能這麼做。
“你有什麼事？”
當着程牧禾的面，慕海顏不知道要和榮寵說些什麼，只能先問問他的來意。
“呵呵，就是來確定一下而已，我應該屬於說話算話吧，程牧禾的公司應該沒有太大的麻煩了，不信你就問問他。”
榮寵大致估算了一番，知道玖玩科技這一次的直接損失差不多在一千萬左右，除了這些，手頭上的一些現有項目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具體的損失數額並不好預測。
總而言之，對於程牧禾的大出血，他表示相當的樂見其成。
如果不是慕海顏突然殺出來，也許，要不了多久，玖玩科技就會姓榮，而不是姓程了。
這一點，榮寵毫不懷疑。
“我知道了。”
因爲瞞着程牧禾，所以慕海顏並不敢多說什麼，只是冷淡地開口。
“他在你身邊？”
見她的語氣不太對勁，榮寵一下子就猜出來了。
“沒錯。”
慕海顏面無表情地丟出兩個字。
他“哦”了一聲，也不管她能不能看見，點了兩下頭，掛了電話。
聽着忙音，慕海顏一陣心煩，又不能表現出來。
倒是程牧禾主動問道：“他想做什麼？”
她搖頭：“沒什麼，就問問小雨有沒有回來。”
他怒極反笑：“真是不知廉恥，明明是他把孩子帶走，現在又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我真是服了這個人！”
慕海顏好像沒聽見似的，兀自出神。
“你沖洗一下吧，我先出去了。”
見她一副失神落魄的樣子，程牧禾的眼底一寒，轉身離開了。
他帶上衛生間的門，喉頭一緊，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大概是最近吸菸太頻繁，程牧禾咳得臉頰發紅，只好捂上了嘴，拼命抑制着。
慕海顏快速地衝洗掉身上的泡沫，換上睡衣，一走出來，就隱約聽見了隔壁傳來了連續的咳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