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兄弟，明算賬。
更不要說，像是榮家這種豪富之家，一旦兄弟反目，勢必要上演一場大戰，堪比年度鉅獻的電視劇。
到時候，最高興的恐怕就要數八卦週刊了，起碼不用再去愁銷量。
安靜了幾秒鐘，榮楷然淡淡地開口：“公司現在都是由你大哥做主了，他要是沒意見的話，那我和你媽也沒有。”
很明顯，他這是又把燙手山芋丟到了榮寵那裡。
榮寵並不在意，反而微微一笑：“耀耀想來公司，這是好事啊。你想負責哪個部分，跟項目還是見客戶？年後很忙，你要是能來幫把手，我當然願意。”
一席話，聽得慕海顏暗暗佩服，他居然三言兩語就把榮耀去公司的事情定義爲“家人幫忙”，至於其他的，則是隻字不提。這麼一來，他進可攻退可守，既不得罪家人，又不把實權分走。
果然，其他人一聽這話，臉色也都不像之前那麼緊張了，紛紛附和起來。
榮耀也沒有想到，榮寵竟然會這麼定性這件事。
一時間，他的表情不算太好，但還是回答道：“我聽說，你在年前剛開掉了一個副總。要是暫時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那我就先頂上吧。”
榮寵點頭：“是，他的胃口太大，早晚會出事，之前我已經警告過一次。”
頓了頓，他又說道：“雖然是副總，但平時的應酬很多，而且每週都要跑一次工地，你能吃得消嗎？”
不等榮耀開口，華美薇便流露出擔憂的神色：“耀耀，去工地可不是鬧着玩的，一腳泥一身水的，又髒又累。再說，天姿娛樂那麼大的公司，難道還不夠你施展的嗎？”
小姑也點頭：“就是啊，耀耀，太辛苦了，咱不去，坐坐辦公室就好。讓阿狐給你換一個職位，不然哪有時間談戀愛？”
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紛紛勸說着。
榮寵低下頭，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粥，並不表態。
他的心裡自然是不希望榮耀也去榮氏的，雖然榮耀的職位不可能比他高，但公司上下誰不知道他是二公子？一旦榮耀發話，沒有幾個人敢不聽。到時候，萬一兩個人出現什麼分歧，下面的人根本無所適從，不知道要聽誰的，而且，無論聽誰的，最後都得罪人。
時間一長，公司內部的派系鬥爭要比現在還嚴重。
不過，他不可能直接說不同意，當個惡人。
華美薇和榮欣然統一了戰線，一起勸着榮耀，他雖然不悅，可也不能表現出來。
就在這時，有人走進餐廳，正是姍姍來遲的華俊蘭。
“耀耀已經不是三歲小孩兒了，他是榮家的孩子，再苦再累，應該擔負起來的責任也不能逃避。當年公司剛轉型，姐夫不也是親自跑工地，一走就是幾個月。更不要說，現在工地上的條件已經比過去好多了，沒什麼不能去的。”
她環視一圈，開口說道。
然後，華俊蘭又看向榮寵，點名問道：“阿狐，你當年剛去工地的時候，也沒有比現在的耀耀大多少，是不是？”
榮寵放下筷子，恭敬地回答道：“是，沒有差太多，也都是在這個年紀吧。”
華俊蘭滿意地點點頭。
見狀，榮寵只好主動開口說道：“媽，小姑，你們也別太擔心了。我讓一個比較有經驗的人帶着耀耀，何況，又不是每天都去工地，一週一次，或者十天半個月，都是可以的。”
榮耀也立即接口道：“謝謝大哥，我會盡快上手的，幫你多分擔一些，讓你騰出時間來，和大嫂儘快籌備婚禮的事情。”
這句話果然是靈丹妙藥，一下子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的確，榮寵這一次悶聲作大事，居然和慕海顏在國外登記結婚，先斬後奏。榮楷然和華美薇雖然心裡不滿，可一考慮到兒子的年紀也不小了，又一直不肯戀愛，如今塵埃落定，大局已成，也就隨他去吧。
但是，鑑於榮家的地位和聲譽，長子結婚，不可能不大宴賓客。
操持起來，也是一番大事。
“沒錯，阿狐，自己的事情要上心，別委屈了人家。”
榮楷然也點點頭，叮囑了一聲，他擦了擦嘴，站起身來，朝大家說道：“我吃好了，你們慢用。”
說罷，他便離開了餐廳。
其他人也紛紛散去。
很快，餐桌上就只剩下華美薇、榮寵和慕海顏三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慕海顏覺得，華美薇一直在打量着自己。
她頓時有些緊張，又不敢直問，你看我幹什麼，只能稍微低着頭，做出一副矜持的樣子。
榮寵似乎胃口不錯，一直在吃早飯。
“既然你們已經結婚了，以後就要好好過日子，相互照顧，多多包容。”
沉默了片刻，華美薇開口說道。
“知道了，媽媽。”
慕海顏恭恭敬敬地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婆婆的教誨。
榮寵咬了一口油條，笑道：“媽，你別跟舊社會1;148471591054062的婆婆似的，還搞什麼耳提面命。我們一不動手，二不罵人，大事聽我的，小事聽她的，還能上演全武行怎麼的？”
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反正，過日子也沒什麼大事。”
慕海顏實在沒有忍住，不禁笑出了聲。
華美薇無奈地看了他們兩個人一眼，搖了搖頭，好像有話要說，但又咽了回去。
“我吃好了，你還困嗎，要不要上樓再睡一會兒？”
榮寵一邊擦着嘴，一邊輕聲問道。
慕海顏連忙搖了搖頭。
她可不敢在婆家真的睡到日上三竿，這還是第一次來呢，哪怕是裝裝樣子，也得過得去才行。
“要是沒什麼事的話，就陪我聊聊天吧。”
華美薇也站了起來，向外走去。
“哦，好的，好的。”
慕海顏立即跟上她，走了兩步，她偷偷回過頭來，朝榮寵做了個手勢，讓他去做自己的事情，不用等她。
他點點頭，對她做了個安撫的表情。
榮寵很清楚，他的小妻子其實還是很懼怕他的家人，唯恐在他們的面前做錯什麼，說錯什麼，惹來長輩的不悅。現在母親要和她聊天，她一定緊張壞了。
“坐吧。”
華美薇帶着慕海顏走到偏廳，在客廳旁邊，要小一些，也安靜許多。
她叫人煮了水果茶，裡面還放了養顏美容的花瓣。
“嘗一嘗。我喝了將近二十年，對女人很好。”
慕海顏試探着喝了一口，酸酸甜甜，味道確實不錯。
她放下杯子，不吝讚美：“真好喝。”
華美薇看着她，微微出神，嘴角的笑意似乎也跟着凝固了。
“怎麼了？”
慕海顏只好小心翼翼地問道。
婆婆專門留下她，二人在此獨處，絕對不是單純爲了向她炫耀這壺茶那麼簡單。直覺裡，慕海顏知道，華美薇可能要和自己說一些什麼，而且是不希望被其他人知道的。
她莫名地更加添了一絲緊張感，下意識地坐得端正，後背挺得直直的，雙腿併攏斜放，膝蓋輕碰。
華美薇彷佛沒有留意到兒媳的細微變化，只是幽幽嘆息道：“世界真小。”
慕海顏硬着頭皮，忍着不出聲，等她繼續往下說。
“知道俊蘭爲什麼昨晚在飯桌上那麼失態嗎？你爸爸是她的暗戀對象，她是他的學妹，兩個人差了幾級，俊蘭入學的時候，你爸爸已經畢業了。有一年春節，他去看望老師，在老師的家裡遇到了俊蘭，兩個人都是得意門生，老師也願意撮合。不過，你爸爸卻只把她當小妹妹，一直保持着距離。沒過多久，他就認識了你母親，兩個人很快墜入愛河，才子佳人的故事傳得沸沸揚揚。又過了幾年，俊蘭出國深造，據我所知，他們再也沒見過。”
華美薇喝了一口水果茶，聲音艱澀。
相比之下，慕海顏要比她更加的失態。
她沒有想到，丈夫的小姨居然暗戀自己的父親多年！
而且，她人到中年，還未結婚，甚至拒絕了無數的追求者。
“我、我不知道……我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我爸和我媽，都沒有跟我說過。”
慕海顏咬了咬嘴脣，有些不安地說道。
她的樣子，令華美薇淡淡一笑：“當然了，要不是情況特殊，誰會和孩子說起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我們都這個歲數了，對情啊愛啊，提不起勁頭了。當年俊蘭死去活來的，結果不也就是那樣？沒什麼是永遠的，那只是人類的美好願望罷了。”
慕海顏忽然發現，她們兩姐妹其實很像，尤其是流露出某些表情的時候，都是那麼冷淡，那麼漠然。
是看多了，見多了，所以對一切事物都不稀奇，還是原本就天性涼薄，事不關己？
她不知道。
“那，我爸出事的消息，小姨應該也知道了？”
她依舊咬着嘴脣，輕聲問道。
人都已經不在，她也就不需要替母親吃這種陳年老醋了。再說，華美薇剛剛也說了，鄭思危一向只把華俊蘭當成妹妹看待，從來沒有接受過她的愛意。
“知道，我們攔着她，不許她插手。再說，她一直在國外，對國內的情況也不瞭解，貿然出頭，萬一被人咬住是鄭思危在國外的聯繫人，反而會害了他。她自己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不敢摻和。”
華美薇嘆了一口氣，眼神裡略有幾分閃爍：“遇到這種事，大多數人都不敢沾染，你能明白我們的苦衷吧？”
很顯然，她是擔心慕海顏會覺得他們冷血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