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月微微一頓，隨即笑了，壓低聲音說：“原來是這樣啊。”
陸小川連忙點頭：“恩，來，還有一個，把它送了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赫連月拿起福袋，走到另一張病牀前，笑容甜美的把剛纔那番話重複了一遍，牀上的小男孩笑着接過了，還對赫連月道了謝。
任務圓滿成功，赫連月臉上的笑容甜得醉人，只是目光在接觸到赫連徵手上最後一個福袋時，她愣了一下，疑惑的問：“媽媽，爲什麼還有一個福袋沒送出去？”
陸小川和赫連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眨了眨眼睛，赫連徵蹲下，手中的鏡頭給了她的臉一個高像素的特寫，笑着說：“因爲這個小朋友昨天晚上病好出院了啊！”
“這樣啊。”赫連月歪着腦袋想了想：“雖然沒送給他福袋有點可惜，但是病好了是好事，所以不能覺得可惜，對嗎？”
“對！”
赫連月有這樣的思想覺悟，陸小川和赫連徵都很欣慰，正準備帶着她離開，之前躺在病牀上用被子矇住腦袋的女孩卻突然掀開被子大喊了一聲：“她纔不是病好出院了，她今天早上死了！”
最後那句話幾乎是帶着哭腔說出來的，陸小川一愣，立刻低頭去看赫連月。
赫連月顯然被她突如其來像爆發一樣的話嚇到了，但等到真正咀嚼出她話裡的意思後，她瞳孔微微一縮，整個人頓時僵在原地。
陸小川見大事不妙，連忙蹲下身拍着她的背：“月月，月月，你別聽姐姐胡說，那個小朋友真的是病好出院了……”
“纔不是纔不是，她就是死了，她就是死了！”那個女孩子卻像跟陸小川作對一樣：“她媽媽剛剛纔來把她的衣服收走，不信你可以去問對面的小虎子。”
赫連月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目光裡滿是驚疑不定，她艱難的開口：“媽媽，她……死了？”
“月月……”陸小川無言以對。
身後的赫連徵見狀立刻把手裡的東西塞給陸小川，抱起赫連月轉身大踏步出了門。
赫連徵抱着赫連月在前面走得飛快，陸小川拿着錄影機和籃子追了上去，直到走出住院區，在外面寬闊的草坪上，赫連徵才停下腳步，把赫連月放在草坪上，自己也順勢坐了下來，跟她面對面。
赫連月被赫連徵這一系列的動作弄得有點不知所措，見赫連徵一副要跟她談判一樣的表情，她下意識的往陸小川那邊縮了縮：“媽媽……”
“月月。”赫連徵拉住她的手：“有件事爸爸必須要跟你說清楚。”
赫連月臉色頓時慘白。
陸小川急了：“赫連徵，你幹嘛啊。”
赫連徵拍拍她的手，遞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這才正色看向赫連月，嚴肅的說：“月月，剛纔病房裡那個姐姐說的都是實話，本來要送她福袋的那個孩子，她死了。”
赫連月臉色又白了幾分，嘴脣顫抖着，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陸小川看得心裡悶悶的疼，但她知道赫連徵的用意，赫
連月現在已經受到驚嚇了，如果這個時候不跟她解釋清楚，這件事有可能成爲她心中另一個陰影。
“但是，月月，你知道嗎，我們是人，都會有死去的那一天，那個孩子只是比較不幸，沒有活到很老很老才死去，但是這是很正常的事。”
赫連月眼淚一下子涌出眼眶，她抽抽噎噎的哭起來：“爲什麼她會比較不幸？”
“可能是因爲生了很重的病，也很有可能是因爲沒錢治病，很多很多的理由，月月，不要介懷，你已經不是三歲的小孩了，爸爸想告訴你一個道理，只要我們活着，就總有會死，會離開的那一天，就好像……爸爸媽媽也總有會離開你的那一天。”
赫連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拼命的搖頭：“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爸爸媽媽離開我，我不要……”
“月月，你聽爸爸說！”赫連徵抓住她的手，扭頭制止了陸小川想要來阻止他的動作，繼續說：“這是一個很殘忍的事實，我們都必須接受，但是，在接受這個事實前，我們還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
這句話顯然起到一定的安慰作用，赫連月停止了哭泣，淚眼朦朧的看着赫連徵：“很久很久是多久？”
“爸爸今年二十七歲，媽媽二十二歲，按照一個人平均壽命是八十歲來算，爸爸媽媽還能在你身邊陪着你五十多年，月月，你知道五十多年是什麼概念嗎？”
赫連月茫然的搖搖頭，注意力已經被轉移了。
“五十年後，你就五十四歲了，到時候你的頭髮會變白，臉上會長出皺紋，也會有自己的孩子，等你的孩子長大了，他還會有自己的孩子，你會變成一個母親，一個祖母，到時候你的孩子也需要你像爸爸解釋這些道理給你聽一樣來解釋這些道理給他們聽，月月，人活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會變得很勇敢，到時候我們都不會再害怕死亡，你懂了嗎？”
赫連月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搖搖頭，想了想，她又點點頭：“我懂了。”
“那你現在還怕不怕死掉？”
“怕。”赫連月老老實實的說。
赫連徵：“……”
一直拿着錄影機對着兩父女的陸小川忍不住笑出聲來，赫連徵立刻瞪了她一眼，她這才忍住笑。
“怕就對了。”赫連徵繼續一本正經的說，說着還壓低聲音，做出要跟她說悄悄話一樣的姿態來：“偷偷告訴你吧，爸爸活到現在這個年紀了還怕死呢，更不要說你了。”
赫連月一愣，眨了眨眼睛茫然的問：“爸爸，你爲什麼怕死？”
赫連徵瞟了陸小川一眼：“因爲爸爸還有好多事沒做完，爸爸要是死了，就會有人花爸爸的錢，住爸爸的房子，睡爸爸的女人，打爸爸的寶寶，所以爸爸怕死，也不能死。”
“哦！”赫連月也學着他的樣子一本正經的點頭：“我明白了，如果我死了，爸爸跟媽媽就會傷心，然後會生另外的弟弟妹妹來取代我，他們會吃我的糖果，玩我的玩具，霸佔爸爸媽媽的愛，爲了保住這些東西，所
以我不能死，對嗎？”
“對啦！”赫連徵歡快的拍了一下她的腦袋，抱起她在她臉上親了一下：“不愧是我的女兒，月月真聰明！”
“恩，那我以後不能死！”赫連月握着小拳頭信誓旦旦的說：“就算是爲了爸爸媽媽不傷心，我也不能死！”
陸小川看着鏡頭裡的這一切，心裡柔軟無比，那一刻，她覺得即使這輩子都不生孩子，只疼赫連月一個，也值得了。
安撫好了赫連月，一家三口在草坪上又坐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回到梨園，赫連月這裡看看，那裡瞧瞧，好奇的問：“爸爸，這是我們的家嗎？”
“對，以後月月病好了，就回到這裡來住，爸爸專門給你修個兒童房，在裡面放很多很多的小星星和千紙鶴，好不好？”
“好！”赫連月心情很不錯，笑得格外甜。
陸小川心裡卻起了疑惑。
之前在試探赫連月時，隱約聽她提起過她以前在家裡住過，但是她今天的表現無疑是第一次來梨園，難道她當時住的地方不是梨園？
那會是哪裡？
赫連徵在外面泡妞的據點？
想到這裡，陸小川心裡有點不爽，打算等今晚送赫連月回去後好好跟赫連徵談一談。
帶着赫連月在梨園參觀了一圈，其中包括陸小川沖洗照片的暗房。
昏暗的房間裡，陸小川手把手教赫連月沖洗照片，赫連月對把一張膠片紙放到水裡就能顯現出照片這種技術很感興趣，纏着陸小川給她講解原理。
陸小川儘量口語化的把原理給她講解了一遍，赫連月聽完後兩眼放光，握着小拳頭說：“媽媽，等我病好了以後要跟你一塊兒學攝影！”
陸小川驚喜的看着她：“真的嗎？不過學攝影可是個很辛苦的活兒，你怕不怕累？”
“不怕！”赫連月眼中滿是嚮往：“等我會拍照片了，我就要把我覺得好看的東西全都拍下來。”
“那你覺得什麼好看呀？”陸小川問，她很難想象，赫連月整天待在八樓的醫院病房裡就那麼小小的一方空間，即使佈置雅緻，但看久了，什麼好看的景色都會變味。
赫連月笑嘻嘻的湊到陸小川耳邊，壓低聲音說：“媽媽，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要告訴特護阿姨哦！”
陸小川點點頭：“好，我不告訴她，你說吧。”
“特護阿姨每天早上出去給我弄早飯的時候，我都會偷偷起來打開窗戶，站在窗戶前看外面的風景，我覺得那裡的風景就很美。”
陸小川回想起來，赫連月病房裡確實有一扇窗戶，正對着住院部後面的大草坪，那裡每天早上都會有病人出來散步，難道赫連月說的“很美的風景”是指那些散步的人？
“那裡每天早上都會有個長得很好看的哥哥，推着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姐姐出來散步，我覺得他們兩個待在一起的時候就很美，姐姐會笑得很開心，我要是有相機的話，會把他們拍下來，然後把照片沖洗出來，送給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