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赫連徵拽上橋,壁咚在其中一個橋墩上,陸小川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赫連徵此時的表情可以用猙獰來形容,眼睛全是血絲,下巴線條緊繃着,再加上眼中攝人的光,活脫脫一個閻王爺。
陸小川下意識的往後面縮了縮,背被冷硬的混凝土橋墩抵住,她的心立刻懸了起來。
赫連徵發起火的樣子她是見過的,那股狠戾勁兒就別說了,別說在他還喜歡她的時候,他發火會做出什麼她心裡都沒底,現在他已經不喜歡她了,要是真的發起火,把她推到橋底下,那她……
陸小川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被赫連徵用惡狠狠的眼神盯着看了半晌,陸小川一直不敢擡頭,明明是大熱天,但她卻感覺四周的溫度急劇下降。
終於,赫連徵開口了。
“你真是長本事了,擅自跑出來,跟我頂嘴,對我大小聲……誰給你的膽子?”
陸小川皺眉,剛想說點什麼爲自己辯護一下,卻被赫連徵粗暴的打斷:“你信不信我封了你那個破工作室!”
“……”陸小川猛地擡起頭,直勾勾的看着赫連徵。
赫連徵眼裡兇光畢露,跟一隻發飆的哈士奇一樣,兩人四目相交,空氣中似乎有火花滋滋亂竄,誰都不讓誰。
“封啊!”陸小川冷冷的看着他,如果說剛纔還有點害怕他發火,那在他真的發火時,她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工作室本來就是你出資開起來的,你現在不高興了,想封了它,想把它收回去,那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我敢說什麼?我能說什麼?”
赫連徵氣得額頭上青筋都浮起來了:“你還有臉在這裡嗆我?”
“不然你讓我說什麼?”陸小川嗓門比他更大:“一大早莫名其妙在這裡堵我,說要封了工作室,我能說什麼?你希望我說什麼?”
“……”
兩個人互瞪了半晌,赫連徵率先移開了視線,語氣仍然兇狠,卻帶了一絲妥協的味道:“我不喜歡你出差,尤其你一聲不吭就走!”
“……”陸小川深呼吸一口氣,壓制住快要爆發出來的委屈和憤怒,兩人都在氣頭上,赫連徵已經有有妥協的苗頭,她自然不能得寸進尺繼續佔口頭上的便宜,想了想,她緩和了一下聲音說:“昨天走的太匆忙,沒來得及告訴你。”
“那你就不能主動給我打個電話?”
“……太忙了,沒想起來。”
“你在忙什麼?”赫連徵倔勁兒犯了,又開始無理取鬧。
陸小川無奈的看着他,說出的話被凜冽的江風吹得零零散散:“準備和一家攝影工作室融資合作,創一個新品牌。”
赫連徵盯着她看了半晌,嗤笑了一聲:“你覺得一個攝影工作室能有多大發展空間?我就搞不懂了,我是短你吃還是少你穿了?你非得這麼折騰自個兒。”
陸小川別開臉,不想說話。
赫連徵一見陸小川這油鹽不進的樣子就來火,惡狠狠的下了最後通牒:“工作室我會安排人過去,
DK和陸家的合作法人代表是你,你馬上回去接手!”
陸小川瞳孔一縮,立刻拽住赫連徵,強制的制止了他轉身準備走的動作,她氣得眼睛都紅了:“你要趕我走?”
赫連徵囁嚅了一下,沒說話。
這份沉默無疑坐實了陸小川的猜測,她後槽牙咬得死死的,渾身的血都往頭上涌去,半晌,她突然揚手,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臉上:“赫連徵,你這個混蛋!”
赫連徵臉被打得偏到一旁,但他沒動。
他要的不就是這個效果麼!
陸小川渾身都在顫抖,眼睛發紅,聲音裡帶了一絲哭腔:“我到底哪裡做的不好,你直接說出來不行嗎?爲什麼要這麼折磨我?”
赫連徵忍住想要回頭的衝動,冷冷的說:“我不喜歡你了。”
“……”陸小川眼淚洶涌的落下來:“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了,哪有那麼多爲什麼。”赫連徵很佩服自己,在面對陸小川的眼淚時還能保持這樣的鎮定,他很清楚,如果現在不狠心,以後會讓她更傷心。
陸小川看着赫連徵這幅絕情冷心的樣子,心裡的怒氣一陣一陣往上涌,她突然發出一聲絕望的尖叫,撲上去揪住赫連徵的衣領,用盡全力廝打着他:“赫連徵,你對得起我嗎?你對得起我嗎?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什麼都沒做錯,你這個混蛋,你不得好死,我詛咒你……”
赫連徵不動,也不還手,心裡積鬱的情緒快要把他憋瘋憋炸了,陸小川說得對,像他這樣罪孽深重的人就該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許久,陸小川哭累了,鬧累了,見赫連徵別開臉根本就不看她,她心裡的絕望像漲潮一樣涌上來,沒過膝蓋,漫上腰肢,淹過頭頂,雖然那種心痛到窒息的感覺快要把她逼瘋了,但是絕望的疼痛裡生出最後一絲勇氣,她抓住他的衣襟,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回過頭來看着自己,那一刻,她發現他的眼睛紅得比她還厲害。
“赫連徵,你真的、真的不要我了嗎?”陸小川的聲音虛無縹緲:“我愛你啊,我真的愛你,你不是說會一輩子對我好嗎?那些話你都忘了嗎?”
赫連徵渾身僵硬,不說話。
陸小川抓住他衣襟的手在用力收緊:“如果、如果我說我懷了你的孩子呢?這樣也挽回不了嗎?”
赫連徵一頓,立刻扭頭看着她,眼裡有光一閃而過:“你……懷孕了?”
陸小川點點頭,心裡騰昇起一絲希望:“我懷孕了,孩子是你的……”
赫連徵眼中涌起巨大的狂喜,他伸出手,想抱一抱陸小川,但是手剛擡起就頓住了。
“我們一起陪着他長大,永遠都不分開好不好?我保證,這輩子只愛你一個,永遠都不變心。”陸小川注意到赫連徵的表情變化,心裡那絲勇氣越發旺盛。
赫連徵狂喜的臉色在聽到她這番話後慢慢灰敗下來,手也輕輕放了下來,他嘴角扯開一個慘淡的弧度:“什麼時候的事?”
“
兩個月了。”陸小川近乎哀求的看着他:“赫連徵,你還不相信我嗎?我們可以馬上去醫院做檢查!”
“……”赫連徵慢慢垂下眼睫,渾身一寸一寸的涼了下去,他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喉嚨裡像塞了一團棉花,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每說一個字,就好像在割血剜肉:“小川,你沒錯,只是我變心了,我對不起你,分手吧,我給你補償,孩子……打掉吧。”
陸小川頓時如遭雷擊。
赫連徵不忍心再看她,轉身離開。
陸小川站在冷風獵獵的橋上,突然覺得骨髓都被冰封住了,看着赫連徵拋下那些錐心刺骨的狠話後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有那麼一瞬間,她想衝上去,想殺了他,想帶着他一起跳入江中,一起死吧,赫連徵。
陸小川沒有回梨園,而是直接回了陸家。
她已經有整整一年時間沒有在這個家裡待超過一天一夜了。
看見她回來,陸振華驚喜了:“小川,要回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準備你喜歡吃的甜奶酪啊……”
陸小川臉上全是疲憊,一半是情緒發泄過後的空虛,一半是心傷到極致後的勞累,她慘淡一笑:“爸……我有點累了,想休息一下。”
陸振華這才注意到她臉色不對勁,連忙拉過她的手,發現她的手涼的嚇人,他臉色一下子變了:“你怎麼……發生什麼事了?”
陸小川搖搖頭:“我累了,想休息……回頭再說吧。”
說着她上樓,進了房間,把自己關了起來。
陸小川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夢裡,她進入了一個像地下密室一樣的地方,裡面黑峻峻的,牆上點着蠟燭,發出幽暗的光,甬道長得好像看不到盡頭,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到這裡,但本能驅使着她往前面走去。
走了很長很長一段路,前面突然傳來野獸般的嘶吼聲,她心跳慢慢加速,但還是壯着膽子走過去,推開盡頭沉重的石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半人高的鐵籠子,籠子里正關着一個像人一樣的野獸,四肢都被鐵鏈鎖着,又髒又亂的長髮遮住了臉,等到走近了,陸小川才發現那其實就是一個人。
那個人背對着她不停的發出類似於警告般的嘶吼,陸小川卻並不覺得害怕,她鬼使神差般的伸出手,透過籠子的間隙,輕輕拍了一下那人的背。
“你是誰?爲什麼會被關在這裡?”
那人微微一頓,停止了嘶吼,瑟縮着往裡面鑽去,似乎想避開她的觸碰。
陸小川更好奇了,繼續拍他的背:“喂,你怎麼不說話?告訴我你是誰,我帶你出去。”
那人渾身一顫,開始瘋狂的掙扎起來,帶動的手腳上的鐐銬嘩啦作響,一時間,整個夢境像被攪亂打散的潭水,四周天搖地動,密室分崩離析,陸小川嚇得尖叫起來,籠子所在的地面突然裂出一個巨大的口子,噴發出灼熱的岩漿,那個怪人連帶着籠子一起陷了進去,只是在籠子往下掉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掙扎着轉過身,露出一張絕望驚恐的臉赫連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