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徵坐在房間沙發上,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浴室緊閉的門,陸小川進去十多分鐘了,他有些侷促的搓了搓手,今晚……她會接受他嗎?
一想起過去和她一起度過的無數個旖旎的夜晚,他就渾身發熱,過去的三個月裡,他數次在噩夢裡驚醒,陸小川在夢裡惡狠狠的詛咒他一輩子都得不到幸福……
好在,她現在回來了。
赫連徵深呼吸一口氣,也許是心情問題,他感覺空氣中飄散開一絲甜膩的香氣。
等到睜開眼睛再次看向浴室門口時,他卻敏銳的覺察出一絲異常。
陸小川是進去洗澡,可現在都過去十多分鐘了,裡面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在裡面做什麼?
赫連徵皺起眉頭,鼻翼微微翕動,空氣中那股甜腥氣似乎越來越濃了……
他心裡那點小小的不安被此刻的疑惑一激,頓時暴漲了好幾分,他幾乎是立刻站起來,大踏步往浴室走去,伸手敲門:“小川!”
裡面沒動靜。
赫連徵又敲了兩下:“小川,你應我一聲。”
裡面還是沒動靜。
赫連徵急了,這回也顧不上貿貿然闖進去陸小川會不會生氣,他伸手去擰門把手,可門被反鎖了,他剛想轉身去拿鑰匙,但是看到從門縫底下滲出來的那一絲紅色的液體時,他瞳孔狠狠一縮。
“陸小川!”赫連徵暴喝一聲,一腳踹在門上,但門的質量太好,這一腳沒起到什麼作用,赫連徵急紅了眼,一腳接一腳踹在門上:“陸小川!陸小川!馬上開門,馬上!”
驚心動魄的踹門聲加上赫連徵的嘶吼聲,樓下的傭人紛紛跑上來一探究竟。
在接連踹了十幾下後,門終於不堪重負,“砰”的一聲彈開了。
看清楚躺在浴缸裡,渾身被血水染成淡紅色的陸小川時,赫連徵膛目欲裂:“陸小川!”
他一個箭步衝過去,迅速把她從浴缸裡撈出來,轉身往外衝,因爲走得太急,腳下一滑,他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穩住身形後,赫連徵抱着陸小川衝下樓,見了站在門口的傭人,他腳步沒停,吼道:“備車,去醫院!”
陸小川手上還在滲血的傷口把傭人們都嚇懵了,容姨資歷最老,也最先反應過來,轉身一路疾跑出去讓人備車。
霸氣的邁巴赫連連闖紅燈,用最快的速度抵達醫院,五六個醫護人員早就等在那裡,一下車就把陸小川放到手術牀上,往急救室推去。
急救室的大門重重關上,急救燈亮起,赫連徵被擋在門外,臉色慘白渾身冰涼。
零下好幾度的天氣,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家居服,光着腳,而且因爲把陸小川從浴缸裡撈起來的關係,家居服溼了一半,可他臉色慘白,像是感覺不到冷一樣,目光淒冷的盯着急救室的門,一動不動。
陸小川自殺。
她居然選擇自殺。
難怪今天會這麼反常,她早就做了這個決定吧,只
等他帶她去祭拜月月,過後就一了百了。
赫連徵腿一軟,整個人幾乎跪在地上。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的感覺也不過如此。
折磨他,陸小川確實做到了。
用溫情的笑容給他製造了假象,麻痹他的警覺心,然後再用自殺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陸小川,用自己的命來報復他,到底是誰更狠心?
赫連徵跌坐在地上,心口的疼痛一陣緊似一陣,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容姨隨後就來了,看見衣着單薄的赫連徵跪坐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時,她心裡一疼,立刻小跑過去,把大衣披到他肩上,將他扶起來:“少爺,地上涼,快起來。”
赫連徵這纔回過神,嘴脣顫抖着,目光空洞:“陸小川死了?”
容姨臉色驟變:“沒有!先生,小姐還在裡面搶救,她會活過來的!”
赫連徵呼吸困難,額頭上的青筋猙獰的凸出,許久,他死死的抱住腦袋,一下一下往牆上撞:“她居然自殺!陸小川居然選擇自殺!她就這麼恨我嗎?她想用這種方式讓我內疚一輩子嗎?”
容姨說不出話,作爲整件事情的旁觀者,同時也作爲一個女人,她對陸小川的境遇表示同情,她自尊心太強了,這事兒要是換了別的女人,只要能待在少爺身邊,管他什麼正室小妾,可這人偏偏是陸小川。
她不苟同赫連徵的做法,也覺得陸小川的做法太偏激,這兩人一個比一個倔,碰到一起,那將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少爺,你冷靜一下,陸小姐現在還在裡面,你要保重身體,要是你也病倒了,陸小姐醒了以後誰來照顧她?”
這句話成功的把赫連徵瀕臨崩潰的理智拉回現實,他雙眼拉滿了血絲,狀若癲狂的看着自己的雙手:“對,對,我要冷靜,我要等她出來,我要她親口告訴我,她真的這麼恨我嗎?恨到不惜傷害自己來報復我……”
說着說着他痛苦的捂住臉,體內那股撕心裂肺的劇痛遊走在四肢百骸,折磨得他恨不得死過去。
在容姨的安撫下,赫連徵漸漸冷靜下來,麻木的看着容姨用熱毛巾替他擦臉,穿上鞋,用大衣把他裹緊,可他依然渾身發冷,那股寒意是從心底散發出來的,他無法制止。
三個小時後,急救室的門打開,本來兩眼無神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的赫連徵“騰”的一下站起來,迅速迎上去:“醫生,她怎麼樣了?”
醫生摘下口罩,輕輕出了一口氣:“送來得及時,目前已經度過危險期,但是失血過多,要靜養一段時間。”
赫連徵聞言腳下一軟,差點跌倒。
好在後面亦步亦趨的容姨迅速扶住他:“先生。”
赫連徵疲憊的閉了閉乾澀的眼睛,再次睜開時,裡面的痛苦和悲切蕩然無存,只剩下冷漠和犀利。
護士推着陸小川從急救室走出來,她戴着氧氣罩,臉色蒼白到幾乎透明,雙眼緊閉,脆弱得好像個一摔就碎的瓷娃娃。
赫連徵的心又開始尖銳的痛。
把陸小川安置在病房,她手腕上的傷已經包紮好了,胸口隨着微弱的呼吸慢慢起伏,即使是在昏迷裡,她臉上的痛苦也顯而易見。
赫連徵坐在一旁定定的看着她的臉,那一刻,一股難以言喻的後怕和懊悔爬上心頭,他的心狠狠一顫,眼眶酸澀到幾乎要掉下淚來。
他到底做了什麼,纔會把一個人逼到這個地步……
他幼年喪母,從小就明爭暗鬥中長大,成年後功成名就,有數不清的女人上趕着送到他牀上,從來沒有人告訴他該怎麼去愛一個人。
在他的認知裡,是他的人就必須是他的,好比陸小川,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他喜歡她,所以她必須是他的!
可他沒有想過,陸小川這樣性子的人會因爲他可怕的佔有慾變得多痛苦。
他太自私了,一直只知道陸小川擅自離去給他造成了多大的痛苦,卻從來沒有想過,他所做的一切又讓她多難受。
整整三個月了,從陸小川離開再被抓回來到現在整整三個月了,這三個月裡他只知道他發瘋一樣找她,她回來後他一直低聲下氣伏低做小的討好她,他覺得,以自己這個地位的人能爲她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不容易了,可她還不買單……
他是怨過她的,怨她太清高,太矯情,仗着他的喜歡和寵愛蹬鼻子上臉,可他從來沒想過,作爲受害者,陸小川的痛苦絲毫不比他少……
這一場互相折磨演變到今天這個地步,誰對誰錯不言而喻,他想狠狠的甩自己兩個耳光,赫連徵,你是個混蛋!
站在牀邊,赫連徵握着陸小川沒受傷的那隻手,因爲失血過多,她的皮膚呈現一種不正常的低涼,看着她緊閉的雙眸和慘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脣,他低下頭,抑心自問,事到如今,要怎麼收場纔好?
陸小川昏迷了兩天兩夜,赫連徵衣不解帶的守在她身邊,期間容姨一天三頓的送飯菜過來,可赫連徵吃不下。
他真的吃不下,陸小川一天沒醒過來,他懸着的心就一天放不下來。
第三天,赫連徵發起了低燒。
容姨急得火急火燎的,可無論她怎麼勸,赫連徵都不肯回去休息,他下巴冒出了青青的鬍渣,五十多個小時沒閤眼,他眼睛紅得像吸血鬼,身上的衣服也皺巴巴的,寸步不離的守在陸小川身邊。
他用這種近乎自虐的方式來守着她,彷彿只有這樣做,心裡的痛楚才能被緩解。
第三天晚上,陸小川醒了。
睜開眼睛,她茫然的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方。
別過臉,赫連徵狂熱的表情猝不及防的撞進她眼底,她條件反射的皺眉,眼裡那抹厭惡一絲不落的收入赫連徵眼中。
他臉上的狂熱頓時僵住了。
兩個人就這麼對視着,許久,陸小川張了張嘴,發出一聲嘶啞的嗤笑:“赫連徵,我活着沒有選擇的權利,現在,我連死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