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以前還在陸振華抱了那麼一丁點僥倖，希望他看在母親的份上對她還有那麼一點點憐惜和父女之情的話，那在這短短的半年內所經歷的這些事則讓她徹徹底底死了心。
這個男人，他從來沒有在乎過她，沒有把她當成女兒看待過，在他眼裡，錢權比什麼都重要。
陸振華說完那番話後一直小心翼翼的覷着陸小川，等着看她的反應，見陸小川抿着脣不說話，他垮着臉哀求道：“小川，就當爸爸求你了，讓赫連徵放過我吧，我真的……你也知道我一直有腰椎疼的毛病，這段日子太過勞累，我前幾天還進醫院了，再繼續這樣下去，我非得累死不可，你真的忍心看着爸爸活活累死？”
陸小川諷刺一笑，薄脣輕啓：“這跟我有關係嗎？”
陸振華被她噎了一下，臉色頓時難看得嚇人。
陸小川轉身就想走，陸振華在邵雨菲和邵靜的催促下立刻叫住她：“小川！”
陸小川沒回頭，語氣冰冷裡帶了些許不耐煩，今天出來時的好心情全被破壞了：“我不會幫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話音剛落，身後的陸振華一下子跪了下來：“小川，爸爸求你還不行嗎？給你下跪磕頭，懺悔我過去的所作所爲，這樣還不行嗎？”
陸小川回過頭，看到陸振華紅着一張老臉吭哧吭哧的跪在她面前時，她心裡除了覺得可笑以外，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母親當年到底看上了一個怎樣的男人，他怎麼可以窩囊到這個程度……
她真替母親感到羞恥！
“小川，求你了。”陸振華眼眶紅了：“就、就當做是看在你媽媽的份上，救救陸家……你是陸家的女兒啊，我知道你恨我，但陸家到底是你和丞珂的家，你忍心看着我變賣家產？你忍心讓她魂無所歸？小川，求你了……”
陸小川心頭微微一震……
你忍心讓她魂無所歸……
這句話觸動了她。
她雖然恨極了陸振華，但她不得不承認，母親到底是陸家的兒媳，靈位擺在陸家祖祠供奉，如果她放任陸家走向衰亡，母親將會連這最後一個身份都沒有，她不能這樣做……
旁邊的蘇燦輕輕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壓低聲音說：“先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陸小川看了一眼陸振華，他的褲子已經被雪濡溼了，頭髮凌亂，紅着眼睛的樣子看起來狼狽不堪，她心裡騰昇起一股報復的快感，淡淡的說：“你回去等消息吧，我要考慮考慮。”
說完她不再遲疑，轉身離開。
回到車上，陸小川一直沒再說話。
蘇燦似乎是看出她心情不好，也不再打擾她。
回到家裡，陸小川脫下大衣，陷進柔軟的沙發裡發呆。
今早出門前還算不錯的心情全被陸振華的出現給破壞了，她現在什麼都不想做，只想好好休息一下，發發呆，放空自己。
下午三點鐘，赫連徵來了。
蘇燦很識相的藉口出去買
菜遁了，只留下赫連徵和陸小川。
赫連徵似乎很累，脫下大衣就一言不發的走過來，在陸小川旁邊坐下，順手抱住她，把腦袋擱在她肩窩裡，閉上眼睛。
陸小川一動不動。
在親近她這件事上，只要赫連徵想做，她從來都沒有置喙的餘地。
她已經習慣了。
兩人沉默了足足十分鐘，赫連徵才輕輕的嘆了口氣，拉過陸小川，在她嘴角親了一下，抵着她的額頭說：“我要去一趟鄰市，後天才能回來，你……在家裡好好待着，不要亂跑，知道嗎？”
陸小川垂下眼睫，不看他的眼睛，也不說話。
雖然對她的冷淡很失望，但赫連徵還是湊上去，纏着她親了好一會兒才放開：“初三那天我會回來陪你去給阿姨掃墓，江城明天還會持續降溫，想吃什麼想用什麼叫蘇燦去買就行，不要自己出門，聽見沒有？”
陸小川還是不說話。
赫連徵嘆了口氣，放開她，起身一邊穿大衣一邊問：“想要什麼禮物？我給你帶回來。”
雖然知道陸小川不會回答，但赫連徵還是等了一會兒，自顧自的說：“鄰市的小火燒不錯，我用保溫盒給你打包回來，快的話幾個小時就到，應該不會涼。”
陸小川頓了頓。
“小火燒”這個詞勾起了她的回憶。
記得還在梨園時，有一次和赫連徵聊天，她無意中說到高中時和同學去鄰市玩兒，那邊的芝麻白糖小火燒讓她念念不忘，這麼多年了，一直沒什麼機會去，要是再去鄰市的話，一定要好好吃一次小火燒……
他居然還記得。
赫連徵出門的動靜傳來，陸小川擡起頭，看着他的背影，心裡突然涌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
晚上，蘇燦做了餃子。
皮薄餡厚的三鮮餃子熱氣騰騰的端上桌，蘸上蘸醬，陸小川吃了三分之二就撐得吃不下了，和蘇燦一邊看電視一邊說笑，時間居然過得很快。
吃完餃子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蘇燦和陸小川說起在大學時的事，陸小川躊躇了好一會兒，才問出一直盤踞在心裡的問題。
“你和赫連徵是僱傭關係？”
蘇燦微微一愣，笑了：“是啊。”
陸小川不解的看着她：“那你的身份是……”
“可以說是傭人，也可以說是管家，或者說是陪護。”
陸小川更疑惑了：“以你的能力，找份好工作並不是難事，爲什麼要來做這種……”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定義這個身份。
“爲什麼要來做這種伺候人的事對吧。”蘇燦倒是不在意，落落大方的說：“我知道在很多人眼裡陪護都不是什麼好工作，但是現在一個月嫂的工資可以比兩個白領加起來還多，也有很多機構專門培訓人當月嫂和高級傭人，這份工作需要足夠的細心耐心和能力，我就是其中一個，赫連先生給我開出的價碼足夠誘人，所以我就來了，我並不覺得服侍人有什麼好丟臉的，相反的，我挺喜歡這份工
作。”
陸小川臉上訕訕的：“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蘇燦笑道：“說真的，我服侍過很多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但是性格像你這麼不驕不躁的，我還是頭一回見。”
陸小川連忙擺手：“我不是什麼大小姐，我也是個窮人。”
“你就別謙虛了，即使是在跟赫連先生之前，以陸家的資產，你也絕對能稱得上是大小姐。”
陸小川一怔，嘆了口氣說：“可惜我這個大小姐命苦得很。”
“都過去了，先生現在對你多好，要什麼給什麼，恨不得把心窩子都掏出來給你，你的苦日子算過去了。”
陸小川看了她一眼：“你在給赫連徵當說客？”
蘇燦聳聳肩：“拿了他的錢，這是必須的，但是另一部分，我覺得先生是真心對你好。”
陸小川臉色沉了下來，她現在不想聽到任何和赫連徵有關的話題。
但蘇燦今晚似乎打定主意要跟她深度剖析這個話題，無視掉她的臉色，她繼續說：“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我是真的覺得，如果有一個男人肯對我這麼好，不說別的，我會回報他同等份量的愛，先生過去雖然傷害過你，但是他很誠意的在懺悔和悔改，如果所有人都像你這樣，受過傷害後就不敢再去相信一個人，這個世上肯定會多很多的遺憾。”
陸小川低下頭，沒說話。
“陸小姐，你恨先生，但是你不討厭他，不是嗎？”
陸小川一愣：“什麼？”
蘇燦又露出招牌式的燦爛笑容：“如果不是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先生對你的觸碰，比如親吻，擁抱，牽手之類的舉動你並不反感不是嗎？心理反應可以在腦神經的催眠下誤導你，但是生理反應卻騙不了人，你還是喜歡先生的，如果你肯放下心理上的芥蒂，重新試着接納先生，我想，你就不會整天都這麼糾結了。”
陸小川順着她的話回想了一下，似乎真的是這樣，赫連徵這段時間無視她的反抗對她又親又抱的，她除了心理上的厭惡以外，並沒有感到多大不適，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口嫌體直？
陸小川生生打了個哆嗦，再次看向蘇燦的眼神變得有些警戒，這個女人的口才堪比演講家，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她的思維帶着走，她可不能犯這樣的蠢。
丟開手裡的抱枕，陸小川站起來說：“我困了，睡覺。”
蘇燦也不勉強：“晚安。”
回到房間，陸小川把自己摔進柔軟的被窩裡，抱着被子，閉上眼睛。
可剛躺下不到兩分鐘，手機響了。
她拿起來一看，來電顯示赫連徵。
陸小川下意識的就要掛斷，可是一想到掛斷後赫連徵照樣會打過來，她就放棄了。
滑下接聽，陸小川沒說話。
電話那頭的赫連徵聲音很輕：“小川，你睡了嗎？”
陸小川翻了個白眼，睡了還能接你電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