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川喉嚨裡發出一聲模糊的嗚咽,她搖搖頭,不知道是不想承認這個事實,還是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簡白立刻抓住她的手,厲聲說:“小川,這個時候你要振作起來。”
陸小川現在的狀態明顯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砸懵了,手足無措的樣子看得簡白又生氣又着急又心疼。
陸小川怔愣了一會兒,咬着下脣點點頭,臉色慘白慘白的:“你說,我聽着。”
“我現在送你去醫院,你要去告訴赫連徵,不要害怕,你會等着他醒過來!”
陸小川茫然的看着他,好一會兒才艱難的說:“說這些有用嗎?”
“別人說沒用,你說就有用,赫連徵無父無母,身邊親近的人只剩下你一個,現在你也被他逼走了,所以他纔會這麼絕望,你是一個母親,是他孩子的母親,難道你想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嗎?”
陸小川繼續搖頭。
“那就對了!”簡白松開她的手:“所以你要振作起來,鼓勵赫連徵!”
陸小川低下頭,沉默了好一會兒,等到再次擡起頭,她眼神裡多了一份堅定:“好,我會去鼓勵他的。”
安慰好了陸小川,簡白深呼吸一口氣,看着前面依然堵成便秘一樣的車龍,他抓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扭頭對陸小川說:“你坐好,我繞路過去。”
“好。”
簡白抿了抿脣,猛地一轉方向盤,車在一個很小的弧度內猛地轉過頭,趁着後面的車還沒堵上來,簡白開始逆行。
陸小川臉色繃得緊緊的,雙手緊緊的抓着安全帶,車在一個岔路口鑽了進去,開始走小路。
陸小川看了一眼時間,距離八點半還有十五分鐘。
小路坑坑窪窪的,加上簡白開得快,顛簸程度可想而知,陸小川雙腳蹬在前面,使足了力氣才穩住身形,簡白抽空飛快的看了她一眼:“你還行嗎?”
“沒問題!”陸小川咬着牙說。
簡白心一橫,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理,把車速又提高了一個檔次,在本來就沒什麼人的小路上,車像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
車醫院門口停下時,陸小川臉色慘白得厲害,胃裡翻騰涌動着,好像只要一挪動身體,她就能直接吐出來。
簡白扶住她的肩膀:“小川……”
“我沒事。”陸小川做了幾個深呼吸的動作,好不容易把那股想吐的衝動壓下去,這才推門下車,急匆匆的往醫院裡面走去。
剛走進手術科,就看到走道上站滿了人,夜闌,容姨,還有很多保鏢,以及DK好幾個高層,醫生正推着輪椅往手術室裡面走去,簡白急得大叫:“等一下!”
醫生頓住腳步,回過頭,正是趙醫生,在看到他和他身後的陸小川時,趙醫生喜出望外,立刻讓開了位置。
但是赫連徵並沒有回過頭,從陸小川這個位置看過去,只能看到他的後腦勺。
陸小川停住腳步,呼吸和心跳一樣急促,讓她差點喘不過氣
來,走道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她身上,可她好像看不見一樣,目光的焦點自始至終都是在赫連徵身上。
赫連徵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遲疑了一會兒,才緩緩回過頭,隔着十多米的距離,即使視線已經很模糊了,但是看到站在不遠處,長髮及腰,穿着白色寬鬆連衣裙的女人時,他消瘦的臉上全是不敢置信,帶着責備的目光立刻轉向了她旁邊的簡白。
那意思是在說,誰讓你告訴她的?
陸小川看到赫連徵的那一刻,所有的情緒都被震驚所取代,不過幾個月沒見而已,他簡直瘦成了骷髏,骨骼上面覆着一層皮,彷彿只要揭掉這層皮,他就會立刻散架。
她一步一步,堅定的,緩慢的走過去,不過十多米的路程,她卻覺得格外漫長,腳步沉重得好像要把這一生都走完。
在赫連徵面前站定,陸小川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赫連徵臉色慘白,嘴脣微微翕動着,半晌才嘶啞的喊出那個魂牽夢縈了整整兩個多月的名字:“小川……”
“啪!”
一聲脆響,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陸小川狠狠甩了赫連徵一個耳光。
赫連徵下意識的捂着左臉,眼神複雜了。
“你要去送死了嗎?”陸小川眼睛發紅,聲音帶着哭腔:“這麼普天同慶的事怎麼能不告訴我?”
赫連徵低着頭不說話,根本就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你以爲你這樣做很偉大嗎?”陸小川的眼淚終於還是掉了下來,這兩個月裡所受的委屈好像火山爆發一樣噴了出來:“我告訴你,這兩個月裡你給我的侮辱和傷心遠比你要死帶來的難過多得多,赫連徵,你這個白癡!”
赫連徵嘴角慢慢抿出一個無奈的弧度,他慘淡一笑:“小川,對不起。”
“我不要你的道歉!”陸小川冷冷的看着他:“今天我把話給你撂這兒,我從來沒打算真的跟你分手,執意留下這個孩子,是因爲我知道生下孩子以後我可以憑着這個孩子回到你身邊,但我沒想到你居然快死了,你今天要是死在裡面,我明天就把孩子做掉,你看着辦吧!”
赫連徵愣了一下,眼裡一下子涌出巨大的驚喜,他聲音都變了:“小川,你……”
陸小川擦了一把眼淚,倔強的看着他:“廢話我不多說,你今天要是出不來了,我讓你兒子給你陪葬!”
“……”
赫連徵進了手術室,陸小川怔怔的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手術室外的人臉色一個比一個凝重,到了中午飯點的時候,沒有人有心思去吃飯。
其中一部分人是純粹的因爲擔心,比如陸小川,比如容姨,比如簡白,另外一部分人是焦急,畢竟赫連徵能不能活下來,關係到他們以後在DK的生存位置,比如那些高管和保鏢。
簡白掛念着陸小川是孕婦,不吃飯會受不了,於是起身出去打飯,還順便給容姨帶了一份。
飯打了回
來,遞到陸小川面前,她卻疲憊的搖搖頭:“我不餓。”
“你不餓,但你肚子裡的孩子會餓。”簡白耐着性子說:“你這樣折磨自己根本就沒有意義,多少吃一點吧,小川。”
陸小川繼續搖頭:“我真的吃不下,而且,如果赫連徵出不來,這個孩子留下來就沒有意義了。”
簡白瞳孔一縮:“你……”
“我沒有在開玩笑!”陸小川淡淡的說,她沒有看簡白,目光無焦距的放在地面上:“對赫連徵說的那些話,我是認真的。”
“……”
簡白後悔了。
他終於明白赫連徵爲什麼要那麼固執的把陸小川趕走了,這個女人的偏執程度簡直讓人覺得可怕,他開始懷疑之前那麼做到底是不是對的。
時間在等待裡變得尤其難熬,有兩個股東年紀大了,吃不消這麼長時間的等待和心理壓力,容姨做主安排人送他們回去,並且把許多保鏢都遣散了。
這裡不需要那麼多人守着。
人一走,手術室門口一下子變得空曠許多,容姨見陸小川還是沒動那些飯菜,心疼的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拍拍她的肩膀,陸小川回過頭,雙眼無神的看着她。
“陸小姐,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但是請相信我,你不在的這些日子,先生比你更難受,想想他煞費苦心把你趕走的初衷,不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嗎?請不要讓少爺進了手術室還要爲你操心,好嗎?”
陸小川怔了怔,還是沒說話。
容姨打開保溫飯盒,把飯菜送到她面前:“手術不知道多久纔會結束,你好歹吃一點,不然先生出來了,你卻倒下了,那誰來照顧他?”
陸小川好一會兒才接過飯盒,沉默的吃了一口飯,還沒嚥下,喉嚨就哽住了,眼淚稀里嘩啦的往下掉。
簡白看得心裡難受得要死,同時也更加後悔,他幹嘛要告訴她這件事啊!
從早上八點半到凌晨一點鐘,陸小川十幾個小時時間一直坐在長椅上,一動不動。
所以,在手術室的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她猛地擡起頭,正要站起來,然而腳下一個趔趄,她差點摔倒,這才發現腳早就已經沒知覺了。
簡白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小心。”
主治醫師走了出來,摘下口罩和手套,神色算不上輕鬆,陸小川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怎麼樣了?”簡白代替陸小川開口問。
一時間,走廊上爲數不多的保鏢,股東全都直勾勾的看着主治醫師。
主治醫師見多了這種場面,也沒覺得有多驚訝,輕輕出了一口氣說:“腫瘤已經摘除,但後期的恢復還得看個人體質,暫時把他安置到無菌病房吧,家屬先別激動。”
沒死!
這個喜訊讓在場所有人都欣喜若狂!
沒死就好!
那就代表還有一線生機。
赫連徵很快就被推了出來,陸小川立刻在容姨和簡白的攙扶下上前,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