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愣着神,猶豫着把下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苦笑着這個肩膀在六年後的這種情況下莫名其妙的竟然靠上了,天啊,是不是在開玩笑?
唯延輕輕的拍着她的背,淡淡的說:“我這個朋友在你的教導下開始稱職了吧。”
“稱職。”
唯延想起自己今天過來的主要目的,輕笑着說:“不生氣了吧,下午?”
“原諒你了。”
在一個意外的夜晚,因爲一件意外的事故,唯延的雙臂不由自主的抱緊她,來自身體的熱度給她安定的溫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她心裡虛浮的嘀咕:怎麼可以像做夢一樣呢,胸膛也回來了。
等她總覺得有什麼尖銳的目光突兀的盯着她的時候,她張開眼睛,迅速映入眼簾的是蘿蔔握着啤酒瓶陰測測的站在唯延背後,也就是她的面前。
他危險的氣息一步一步被放大,擴散,充斥着她尚處於安逸的神經。荏苒瞪着自己的眼睛想開口提醒唯延,可是蘿蔔的手已經快一步她的嘴巴出手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似乎忘記了當時的思考,忘記了當時的動作,忘記了唯延的表情,等一切“嘩啦”一聲兔起鶻落的結束,等她恢復的時候,她擡眼看到自己紅色微熱的血液沿着劉海滴滴答答的流淌下來,順着睫毛模糊了她的視線......
“是血耶,我英勇就義了麼?”她木木的想。然後,是一陣沉沉的眩暈,什麼都開始模糊,什麼都開始遺失,再一次重重的跌入了剛纔的懷抱......
再次醒來的時候,充斥她嗅覺的是那熟悉又厭惡的藥水味,她知道這個味道,曾經長久的圍繞在母親的病房裡,久久不肯離散......
起源正在一邊削着蘋果皮,餘光瞥見她張開雙眼,驚喜着立即把她扶起來,背上墊上枕頭。
荏苒覺得自己的頭有股鑽心的難受,正試圖用手去敲幾下。
起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她的手給攔了下來,說:“哎呦,你現在那腦袋和你那小命一樣值錢,你可別碰它,小心白衣天使才把你縫完整的頭,被你瞎搗鼓幾下,又給弄散架了。”
荏苒聽着糊塗,她環顧了一下四周,茫然的問:“什麼縫了又破的,我怎麼了,怎麼又來這地方了,一個月前才從這裡出去呢,這地方怎麼老跟我過不去似的?”
起源笑嘻嘻的正想告訴她具體怎麼回事。
陸小鳳、花滿樓、西門三個提着一籃水果推門進來。
陸小鳳走到她面前誇張的比劃着說:“荏苒,你不愧是我們寢室的老五,真是女中豪傑,神勇無敵,小寶在電話裡說你縫了十針,整整十針耶。”
花滿樓也在一旁湊熱鬧的說:“據說白衣天使嫌你後面那幾綹紅毛礙事,就歘歘的用那把手術刀把它的給剃了。
荏苒被唬的一愣一愣,半響回過神算是聽明白了一點,疾呼:“什麼,把我的頭髮給弄沒
了?”
她張牙舞爪的要着鏡子,腦袋暈暈的發渾沌。
西門把桌上的一把小鏡子遞給她。
荏苒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被纏的像白饅頭又向擊劍猛女,哭喪着臉說:“我怎麼一醒來就成這熊樣,我幹什麼了都?”
“問你自己啊,都幹什麼了?”說話聲來自麗妍,她拎着一個沉甸甸袋子從外面走進來。
荏苒哀怨的說:“我也記不清了,好像是蘿蔔拿着個啤酒要砸我吧?”
麗妍笑吟吟,另有含義的說:“不是砸你吧,好像砸的是某位人士吧?”
荏苒一經指點明白過來說:“對,好像砸的是唯延吧,可是怎麼,怎麼是……”
她凝着神,把事情從蘿蔔在酒吧挑事到他跟在後面伺機而動再到她自己挺身捱了那一酒瓶都串了一遍,算是弄清了個大概。
她的目光圍繞着他們視察了一遍,略顯關心的問:“唯延呢,他人呢?”
麗妍說:“他把你送到醫院安頓之後,打了電話給我們,之後就被帶去做筆錄了。”
接着,麗妍把一袋的東西遞給她,說:“諾,你估計要在這裡待上幾天,水果會吃的厭掉,我給你買齊了零食,無聊了可以拿來吃。”
荏苒感激的涕零具下,抱着麗妍的腰一個勁的誇她溫柔大方善解人意。
麗妍小心的掰開她的手說:“得了,得了,別拍馬屁了,小心自己的頭,你那頭現在可要好好寶貝着。”
荏苒鼓着臉“喔”了一聲,乖巧的答應。
大夥兒幾個坐下來和荏苒雜七雜八的聊了會天,唯延一個小時後就過來了。
他進門的時候,除了荏苒之外,所有的人都用一種似笑非笑的樣子看着他。
唯延奇怪的問:“怎麼了?”
起源首先反應過來說:“沒,沒,沒,看着你來了,我們偷着樂,我們終於可以脫離魔掌,終於可以回去了。”
他對麗妍幾個擺擺手,大家立刻一致的以各種理由在一分鐘內閃人。
荏苒小心的捧着她的頭,詫異的說:“這都怎麼了,剛纔還好好來着,我怎麼看不明白他們詭異的行徑,難不成我給撞傻了?”
唯延呵呵的笑着,也不回答,把手上提的一桶東西放在桌子上,問她:“餓不餓?”
荏苒想搖頭說不餓,可一晃就覺得眼冒金星,整個人都晃盪。最後她木着腦袋,哆哆嗦嗦的說:“現在不餓。”
“那待會兒,你餓的時候再吃吧。”
荏苒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問:“這是什麼?”
唯延想了一下回答:“應該是雞湯。”
荏苒閃爍着懷疑的目光:“不會是你做的吧?”
唯延誠實的回答:“我在醫院外面的飯店裡買的。”
荏苒扁了扁嘴忿忿的說:“我聽說了,我可都替你捱上十針,整整十針耶,你還不好好孝敬我,買個路邊攤的雞湯的給我喝,有沒有人性啊你?”
唯延憋着笑,誠懇的道歉:“我錯了,我以後不買路邊攤。我剛剛從警察局留了一個晚上纔回來,是真沒時間。待會回去,我就給你做,行麼?”
荏苒微微點頭說:“算你有點感恩圖報之心。”
轉而,她對着唯延一副教導的口氣說:“看看,朋友就是像我這麼當的,好好學着點。嘖嘖,我都沒想過我原來這麼義氣,爲朋友可以頭頂玻璃瓶,置身死於不顧。我真的是太偉大了。”
荏苒賣力比劃着誇自己英勇和神奇,但又不敢驚擾她的頭,她整個樣子就變成了嘴巴和手不斷活動,唯獨腦袋像木樁子似的被定住。
唯延一直看着她豐富的肢體語言,等她說完了,他故意挑着眉毛問:“你,當時真的是出於朋友和義氣麼?可蘿蔔也是你的朋友?”
荏苒沉思了一會兒,對着他勾勾食指讓他把頭湊過來。
唯延依着她的話,湊近她的耳邊。
荏苒放淡聲音神叨叨的說:“我覺得不全是。”
唯延聽着“喔”了一聲,挑了挑眉梢。
荏苒繼續神叨叨說:“我覺得我是被女鬼附身了。”
唯延被她說的汗毛凜凜,倏地和她保持一段距離。
荏苒看着他不信的樣子接着說:“我跟你說真的,據說建造水池的那地方原來有個墳墓,挖出來是個女屍,而且據說——”
唯延立刻做了一個停止的姿勢,瞪起眼說:“大清早的,不要再說那些有的沒的,無益於消化和睡眠。”
荏苒得逞的咯咯直笑,笑到一半趕緊護着腦袋,真害怕它再一次成爲“龜裂的大地”,需要縫回來。
荏苒正經的問唯延蘿蔔現在怎麼樣了。
唯延神情淡然的說還不知道,現在警察和學校都只有蘿蔔和唯延的供詞,還需要荏苒的供詞才能確定怎麼處理蘿蔔。
唯延問她:“你想怎麼樣?”
荏苒神色萎靡的說:“這件事挺麻煩的,我也懶得說,反正衝動是魔鬼,給我點賠償費,讓我不要自己添就好了。其餘的大家朋友一場,我也不想和他計較了。”
唯延聽着意會的點了下頭。
正午的時候,先是警察叔叔找她錄了口供,她基本是把蘿蔔往好的地方說,同時也表達了她想息事寧人不想多加追究的意思,警察叔叔記錄完也明白的點點頭,之後就打道回府。
之後,在酒吧工作的幾個朋友和澤歡等幾個經常出入酒吧的學校朋友聞訊都陸陸續續來看她,說了一些要注意身體的話,給了好些水果補品。
雖然他們多數過來不過寒暄客套一下,但是荏苒還是挺感動的,和他們聊了一會兒天就趕着他們回去各自忙各自的。
荏苒喝完唯延送來的雞湯,現在正心滿意足的躺在牀上看着醫院的天花板。
唯延一直在一旁,先給自己請好假,又給荏苒請好假。現在,他一邊候着她的差遣,一邊在看書。
荏苒冷不防對唯延說:“要不我出院吧,反正該縫的也縫了,就等着癒合來着。你看,住在這裡其實挺浪費錢的。”
其實,打從她住院開始,她就一直在和唯延磨蹭着要立刻出院這件事情,她非常厭惡醫院的藥水味道。
唯延認真的看書,眼皮擡都不擡的說:“錢你不用擔心,你就好好的待着,直到醫生說可以了,就出院。”
荏苒反抗說:“醫生他是巴不得你多住些日子,等他開口,我這頭髮都該長齊全了。”
唯延翻了一頁課本,不爲所動的說:“挺好的,那就等着你頭髮長齊全了再出院。”
她現在是一情緒激動就覺得腦袋昏沉,她定了定自己的語氣,哀求的說:“我真是不喜歡待醫院,我對這藥水敏感,晚上要是待這裡,我肯定睡不着。”
唯延再翻一頁說:“那等你睡不着了再說。”
荏苒賭氣着用靠近桌子的手在側邊桌身上重重的敲了一拳說:“朋友有你這麼當的麼?我都替你挨玻璃了,你就這麼折騰我,連覺都不讓我睡了。你於心何忍,你下輩子安生的了麼?”
心裡嘀咕着:還說要補償我,沒一件事情合我的心意,禽獸啊。
唯延說:“就是你替我挨玻璃了,就是我想下輩子安生來着,纔不能讓你出院。”
荏苒動了動嘴脣,想再力挽狂瀾一番,然而唯延的話實在沒有破綻,她哀怨的無話可說。她呆呆的對着天花板,觀察着醫院、唯延公寓、自己公寓的天花板有什麼區別,得出醫院天花板的一個最大特點就是荒蕪,比她的心還荒蕪,什麼都沒有。
將近五點的時候,起源和麗妍買了晚飯過來看他們。
荏苒瞧着那一碗馬鈴薯排骨湯,憤怒的問:“這菜是哪個缺德鬼買的?”
起源不明所以的說:“小鳳。”
荏苒傷心的說:“太缺德了,知道我最近腦袋脆弱,不能咬排骨,就拿這個在我面前顯擺。”
麗妍笑着解釋:“小鳳說唯延喜歡來着,就給買了。”
荏苒忿忿的看着唯延,不說話,鬱悶來着。
吃完晚飯,麗妍打算晚上留下來照顧荏苒,說是女生對着女生比較方便照顧。
可是,荏苒堅決讓麗妍回去,她恨恨的盯着唯延說:“誰害我這樣的誰就留下來負責到底。”
最後,麗妍和起源陪着他們到八點的時候就走了,唯延責無旁貸的被點名必須留下來。
起源離開的時候,搭着他的肩膀,留給他一個節哀順變的眼神。荏苒出了名的難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