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一個光鮮如昔、瀟灑自若的梓城坐在她的牀邊。
荏苒怔怔的看着他,面前的這個人即使狼狽即使脆弱也只是片刻吧,在他們一起相伴的日子裡他已經變得比她想象中還要強大。
“我有這麼好看麼?”被她看的發怵,梓城微笑的說。
“好看啊,不好看,我幹嘛當你小妾啊。”荏苒回過神色,隨即跟上他的思路,接着他的話。
“喏,我們魏家小妾可以出頭了,吾妻已亡也,以後你就可以扶正了。”梓城輕描淡寫的比劃着,昨日的悲愴恍若從來沒有降臨在這個人身上。
“不稀罕了,你都是老男人了。”荏苒上臉了,一派得意洋洋的說,談笑如昔,昨日悲慟的插曲配合着梓城自動刪除。
被她一擊戳中年齡問題,梓城用手捏起她兩邊的臉說:“你這死丫頭,嘴巴怎麼這麼毒啊,不就長了你七八年嘛。”
“哎呦,七八年啊,大叔,足夠您生個孩子啦。”說完,她趕忙低頭裝乖巧,免得被扁。
梓城拍拍她的臉,不再和她一般見識,趕緊喂她吃藥吃飯。
看到荏苒已經基本恢復,他好似趕集似的要出門。
“要走麼?”荏苒問。
他遲疑的說:“嗯,我得去處理剩下的事情,還要,對她的父母有個交代。”停頓了一下,他轉頭望向荏苒:“這幾天都呆在這裡好麼?”
“好。”荏苒莞爾一笑。心裡清楚他要面對的不是交代那麼簡單,他所要承受的也已經不是單單來自內心的愧疚和懊悔。在她昏迷的時間裡,恐怕他已經收拾好自己,只有把自己變得越來越強大,才能應付那些知道的抑或是不知道的未來。
只是一個餘光,她發現他無名指上那枚閃人的Cartie鑽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揮不去粉紅色的戒痕。這個戒痕恐怕會像她手腕上的傷疤一樣吧,即使以後被時光消磨的淡淡,但那曾經的存在感值得刻骨銘心一生了。
連續幾天,梓城幾乎凌晨纔回到她的公寓。荏苒會一直坐在沙發上看着白爛的電視等着他,幫他放洗澡水,然後兩個人抱着睡到天蒙亮。沒有人會相信,他們很多孤獨時候都會相依爲命的抱在一起,卻始終只是抱着而已。
曾經梓城問荏苒晚上的時候被一個男人抱着不怕麼?
荏苒說:“沒什麼好怕的。”
梓城很好奇問:“爲什麼?”
“因爲你沒有把我當作女人來喜歡的。”荏苒說這些話的時候,梓城總會覺得她不是一個只是年輕到沒有結婚沒有組建過家庭的女孩。沉靜的時候,她會一個人看着華燈初上的街道不動聲色,
而身邊寂冷不變。難受的時候,需要借給她一個溫暖的被窩和懷抱。十九歲之後的荏苒是按照他自己的模式親手複製,一手栽培的。
在回到公寓的時間裡,荏苒把手機關機了。她想到了很多,會想起那個已經死去的女人,對她的認知似乎停留在她很喜歡茉莉花。爲此,梓城在她的房間裡種了無數盆茉莉,甚至不惜動用大棚種植只爲她一年四季都可以感受到那種淡而清新味道。如果說在她坐上輪椅之前,梓城忍受的是一場商業婚姻所帶來的禁錮和事業商場帶來的寂寞,而在她成爲活死人抑或是死之後,在他把自己變得強大之後,那麼,他要承受的是他自己。
人就是那樣犯賤,在失去之後纔會明白什麼是珍惜。也只有在失去之後再珍惜纔會更珍惜。那麼自己呢,唯延像個失而復得的人再次出現在身邊,她該怎麼辦?真的像梓城說的那樣一切還年輕,一切還可以放手一搏麼。她已經和他失去聯繫了,親手把他放逐在那個小島裡,沒有多加解釋的隻身回來了。
她對着白色的天花板想的出神,沒有她這個累贅纏着他,他應該會玩的很輕鬆,他還有那麼多朋友陪着她。
荏苒走後,唯延和他們在一起釣魚、抓蝦、看景,可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原本就少話的唯延愈加變得沉默寡言。
那些掛在臉上的微笑也不過是一層安撫朋友的保護膜。
對荏苒的突變離開衆人均帶着不解,唯延輕描淡寫的說她有事先回去了。然而,起源麗妍等打給荏苒電話都是說她已經關機,大傢俬下里都帶着疑惑,又不敢直面的質問唯延。
原定計劃要玩六天,因爲荏苒的臨時離開大家只打算了四天,回去的前一天,麗妍提議去看日出。
第二天四點剛過,一羣人就早早起牀。花滿樓、麗妍、如薰、西門幾個人都帶了相機準備時刻記錄美景。起源、陸小鳳則是被死拉硬拽拖過來當書童,兩個人靠在一塊礁石上睡回籠覺。唯延沒有太大興趣,又不好逆大家的意思,只得過來湊數。
初晨的海島和夜晚是一樣的冷,霧氣朦朧着周圍的島嶼,灰白的天際被雲朵壓得厚實沉重。唯延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袖襯衫,禁不住初晨的寒意,雙手抱臂搓暖身體。
大家基本都苦等在沙灘上,實在耐不住寒冷,唯延起來向四周走動走動。
六點不到的時候,他們第一次見到了一天中的第一縷曙光,那看似輕盈的光線奇蹟的可以破雲而出,帶着相機的人儘可能取各種角度來拍攝海島的日出。
從開始的一縷、兩縷都後來的滿江金輝,彷彿只是短短半個多小時。麗妍採用逆光的方式來拍攝小島四周的初晨風貌,如薰則是採用對光來拍出天際色彩斑斕的瞬息變幻。正值她不亦樂乎的時候,她的鏡頭裡出現了唯延,他從東邊的方向踩過鵝卵石而來。
這個讓她曾經迷戀願意孤身他國的人,從滿山滿海的光線中信步走來,黑色的頭髮被鍍上一層耀眼的金色,白色的襯衫,全身的輪廓被陽光淡化着,倚着海天的寵愛,恍若出自天堂。
不假思索,如薰按下快門,把這個時刻的鎖定在裡面。
“世界上真的有這麼漂亮的男生,怪不得你會這麼喜歡他。”耳旁花滿樓的聲音突然出現,他的臉上和如薰一樣帶着欣賞。
和她們都反着來,花滿樓用側光拍了唯延一個側面。那個側面裡,唯延輕輕收攏着眉頭,抿緊了嘴脣,髮梢在左臉投下一塊陰影,他沉沉的在想什麼。
快到八點的時候,大家七七八八的取景,差不多也回來了。中午整理了一下各自的行李,和老闆夫婦告了個別,匆匆搭傍晚的航班回市裡。
二天後,國慶假日正式結束,該幹嘛的人繼續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