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過後,邦子好多了,可以勉強接受自己和傑奧同處一間艙室了。但他說啥也不肯伸手去摸一下傑奧那漂亮的毛皮。少校怕狗成了這兩天船上的開心談資。尤其在毒嘴羅賓的渲染之下,給大夥的旅途增添了很多快樂哎。
可風水輪流轉啊,兩天後,毒嘴羅賓自己就成了船上的大笑話。
離開拿騷的第三天晚上開始,船上好多人就發現羅賓開始不對勁了。話變少了,一副神經兮兮緊張過度的樣子。晚上不該他值班也老往甲板上跑,一呆就是大半宿。直到困得實在不行了纔回到船艙倒頭就睡。還沒完沒了地對值班瞭望手碎碎念:千萬千萬千萬要提高警惕,一有啥不對馬上敲鐘……把瞭望手們嚇得毛都立起來了!
第四天晚餐的時候,一羣人把疲憊憔悴眼圈兒發黑的羅賓團團圍住。老德克把他的餐盤推到一邊嚴肅地問:“羅賓,到底啥事?你說出來咱們大夥一起抗不行嗎?”
榮兵沒法給大夥講述後世那些嚇人的傳說,想了想,試探地問:“這裡不是魔鬼大三角嗎?你們在這片海域裡航行就一點兒不擔心?”
衆人面面相覷……“啥魔鬼大三角啊?”
“噢……對,這詞兒你們是不知道。但你們肯定聽說過這片海域經常發生邪門恐怖的事件吧?”
“傻牙?”
“不是說這裡自古以來就總有船隻莫名其妙地失蹤沉沒啥地嗎?”
螺絲驚奇地瞪大了眼睛:“你聽誰瞎逼逼的?怪不得你一天到晚跟神經病似的!哪有這事兒啊?我咋沒聽說過呢?”
“木有?”
榮兵不信地擡頭望去。見大夥也都一齊搖頭,連資格最老的艾海伍也在茫然地搖頭。
小託尼撇撇嘴:“羅賓你太壞了吧?明知道少校膽小,又編出個啥魔鬼大三角的創意整他是不?”
榮兵急赤白臉地爭辯:“那記錄了那麼多在百慕大海域神秘失蹤沉沒的船隻你們咋解釋?”
小話癆一邊小心提防着對他肩膀上的蟹鉗虎視眈眈的傑奧,一邊連發開火了……
“羅賓你在哪看的啥記錄啊百慕大這邊沉船少得可憐你還不如說佛羅里達是魔鬼大海岸呢那邊的海底要是讓費什潛下去看看我保證不出一百碼肯定就有一艘沉船絕對能從古巴一直排到弗吉尼亞那邊……”
螺絲晃晃他頭上那撮毛也接過來說:“羅賓你別聽那些個二貨瞎逼逼!百慕大這邊從來就沒啥奇怪的事兒。加勒比要說最邪門的地方吧,還真有一個。”
切裡點點頭道:“憂鬱之眼吧?”
“對啊。我掌舵哪兒都敢跑,就那片海域我只去過一次,這輩子想起來都哆嗦!”
榮兵不解地問:“我咋沒聽說過呢?在啥地方?”
螺絲“嘁”了一聲:“你來加勒比才幾年?就在古巴東南的錫爾伯海那邊。我去……那兒的暗礁羣就跟迷宮似的。黑森森地好像朝你張開的憂鬱的眼睛一樣!全加勒比再牛鼻的領航員也沒有敢走那片海的!”
老艾海伍點了點頭:“沒錯。加上那裡天氣說變就變,風暴海潮說來就來,一點規律都沒有。所以那裡被稱做‘歐洲最大的船隻公墓’!”
小梅子也笑了:“羅賓,你就爲這種胡說八道的事兒嚇得兩天吃不好睡不好?”
衆人對榮兵出糗都還是喜聞樂見的,迅速開啓了熱烈的羣嘲模式。
老德克忽然嚴肅地揮揮手止住了大家的七嘴八舌:“各位,我想起來了,羅賓的恐懼是有道理的。你們還記得百慕大有個外號不——魔鬼島!因爲島上在風雨之夜經常會有魔鬼在淒厲地慘叫……”
老德克用講恐怖故事的表情森然環視了一圈兒,然後他話風一轉……
“可後來被人們發現了,原來是他媽一羣百慕大海燕一到風雨夜就吱哇亂叫地!嘎嘎嘎!”
“啊哈哈哈……”衆人跟着捧腹狂笑!
邦子笑得最大聲最誇張,末了還兇殘地補刀:“羅賓,這句話終於可以還給你了——閣下的膽量真的好精緻噢!”
“哈哈哈!”
媽了,白白嚇唬了自己兩天!後世西方內幫編假新聞的生孩子個個都沒PP!!困死老子了。飯不吃了,補個覺先……
榮兵狼狽地帶着傑奧跑回小艙室,翻身上了吊牀瞬間就昏睡了過去。
一共只用了四天,神速的“買只狗”就在茫茫的大洋中飛馳了800海里,從拿騷來到了百慕大。
百慕大全稱“百慕大羣島”,是由其中最大的百慕大島,加上其他六個大島還有150多個小島礁羣組成的。這裡也是英國人地盤,首府就是整個羣島最北邊“法克島”上的“聖喬治”鎮。
“法克島”?操島?榮兵看着海圖不解。海圖上標註的明明是“聖喬治島”啊?
這羣老加勒比都鬨笑了起來。見除了自己船艙裡再沒別的女性,愛瑪就笑吟吟地指着地圖上的聖喬治島和它下面緊挨着的聖戴維島問榮兵:“羅賓,你看它倆在幹啥呢?”
榮兵瞪大了眼睛……我靠!這倆島的地形圖案活像兩隻動物,聖喬治島是雄的,前爪已經立了起來正要撲將上去。聖戴維島是雌的,正撅個屁股扭過頭來還深情款款地回望着……
“所以老加勒比都管聖喬治叫‘法克島’,管聖戴維叫‘賓法克德’島。哈哈……”貝格咧開大嘴樂不可支地給榮兵科普。
“操島和挨操島?哎呀我去太流氓了!我乾乾淨淨的一個好孩子啊,活生生地被你們這幫臭流氓給拐帶壞了!”榮兵看着地圖搖頭感嘆。
小託尼嘎嘎大笑:“拉倒吧羅賓!你買的那本小黃書不比這噁心多啦?”
“嘿嘿,我……我哪知道那是小黃書啊?我還真當是什麼亞里士多德的傑作呢。”
衆人起鬨大笑,邦子笑得尤其誇張。他摟着榮兵的脖子問:“孩子,對那種破書都感興趣?處男吧?”
“關你屁事!”榮兵一膀子甩開了邦尼特。
“哈哈哈……”
陽光明媚鳥語花香,草木蔥蘢海潮歡唱。榮兵第一次置身於這個印象中長久以來老是和恐怖傳說聯繫在一起的島嶼,“百慕大”這個詞帶來的森然之感已經徹底被溫柔的海風吹去無蹤了。
大夥住進了聖彼得教堂北面老處女巷口的“布萊克”旅館。吃了頓豐盛的午餐,下午由老德克帶着幾個熟悉這裡的人分頭去打聽丕平船長的行蹤。其他人都是第一次來百慕大,每個人都從小梅子那兒支了些工資,就放上一天假。安全起見,五人以上組個團,紛紛出去逛街購物遊玩了。船上是那個“土地”在值守,後來榮兵心裡不落忍,兩次要安排人替換他,但“土地”都拒絕了,他從頭到尾就呆在船上沒下來過。
結果這假一放就是七八天。老德克每天都帶人出去四處打聽丕平的下落,可一直不太順利。直到昨晚回到旅館時,才告訴大家似乎有了點眉目。
這些天裡榮兵都無所事事的,每天就是隨機和幾個人組個團四處亂逛。這幾個月來都在一刻不停地航行、海訓、建設,夥計們也着實累壞了。這次就算是藉機給大夥放個小長假吧。
旅館出門不遠就是國王廣場,榮兵這一團七人穿過廣場從約克公爵街口右拐,就走上了去聖凱瑟琳要塞海邊的小路。
百慕大的海灘確實挺美的,但對於已經看慣了太多加勒比海島風光的榮兵來說也沒啥驚喜。覺得有點不一樣的就是,這邊的海灘淺水裡有好多礁石突兀地聳立着。樣式千奇百怪的有點嚇人。
榮兵望着那些姿態各異的礁石心想,這也就是在大白天吧,要是夜晚來到海邊冷丁一看……臥槽!還以爲是一羣猙獰的水鬼打水裡忽然鑽出來了呢。
說鬼遇鬼……
海灘西邊那片奇形怪狀的大礁石後面,忽然無聲地鑽出一條“歐噴豹特”,扁舟上是一羣奇形怪狀髒不拉嘰的漢子。他們轉過礁石忽然看到正用手拽着裙子在淹沒腳踝的海水裡漫步的小莎拉和格柔,愣了一下,就轟地一聲嚎叫怪笑吹口哨!
小船六隻槳劃得飛快!直奔兩個女孩衝過來。揚起的槳葉差點打到正在海中游泳的老吳。榮兵和切裡“噌”地跳起身來,趕快跑到海水裡拽起兩個驚呆的女孩跑回沙灘上。那條船腳跟腳地就撞到了沙灘傾斜的淺底停了下來……好險!
“羅賓,冷靜!”
切裡拽住怒目圓睜的榮兵小聲說:“能看出來都是海盜,壓着點火。”
榮兵當然明白。自己這邊七個人,小莎拉、格柔、伊麗莎白阿姨都是女人,四個男的中,老吳和邦子也不是很能打。對方九個粗壯的漢子還帶着武器,衝突起來肯定吃大虧。只能恨恨地“哼”了一聲!就和切裡並肩站在女孩們身前擋着,用戒備的眼神盯着那幫人。
那幫人倒也沒理他們,看來是有活兒在身。他們從船上搬下大大小小的木箱和麻袋,就朝岸上的聖凱瑟琳要塞走去。經過他們身前的時候,紛紛扭過臉來放肆地盯着被擋在後面的女士們瞧,呲起又黃又爛的水手牙朝女人們猥瑣地笑着,還故意大聲說着很噁心的下流笑話。
忍!得忍!
可榮兵忽然就忍不住了!他猛地衝了過去,一把抓住一個拎着麻袋走過的紋身漢子……
“東西拿出來!”
“傻牙?”
那漢子歪着頭朝榮兵翻着白眼,額頭已經挑釁地幾乎貼到了榮兵臉上。
“我朋友的手串!”
“這個呀,我撿的。”那漢子索性也不藏了。從背後伸出手,炫耀似地衝榮兵抖抖老吳那串紅黃相間的寶玉石手串。
“你……你還我!那是我游泳前放在衣服上的,怎麼能說是你撿的?”
老吳也從海灘上衝過來揪住那漢子的衣襟,性情溫和的他此時目眥欲裂!榮兵聽說過,那可是他父親生前從不離身的東西。
“咋地咋地啦?他媽找削呢吧?”
那羣漢子紛紛放下手裡的東西,回身吵吵嚷嚷罵罵咧咧地圍了過來。
他們之中那個頭領模樣十七八歲的矮個子牛鼻閃電地拐着羅圈腿兒橫着膀子晃了過來,一把推開紋身漢子,拔出一把手槍就頂在老吳額頭上。然後朝老吳臉上“啪啪”連抽了兩記耳光!邊抽邊罵:“百慕大是你裝逼的地方嗎?噁心的黃皮猴子!麻痹這地上有個東西就你家的啊?你想死是不?”
榮兵幾個剛想上前,早被那羣人兩三個對一個給圍住了。被幾把燧發手槍和水手刀逼住,捱了兩腳還在被不停辱罵的榮兵拼命強忍着!因爲伊麗莎白阿姨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袖,小莎拉躲在切裡身後臉色慘白渾身發抖……
但格柔卻沒躲過去,一個猥瑣至極的黑眼圈漢子咯咯笑着,忽然伸手就捏了格柔的屁股一把!格柔捂着嘴驚慌地向後一跳,哪想又被身後伸出的兩條又髒又臭帶着紋身的粗壯胳膊給抱住了!格柔那沒法喊出聲音的嗓子裡頓時發出了焦急痛苦又黯啞的氣流聲!
獸性一旦被引爆就是連鎖式的。現在這八九個惡棍都咧開大臭嘴邊笑邊往外冒下流話,似乎都要蠢蠢欲動了……
榮兵雙眼噴火!心像被放在油鍋裡煎!手搭在掖着Mad Dog的褲腿那裡腦子都亂成一團麻了!不打?正在吃眼前虧!打?鐵定吃更大的虧!怎麼辦??
萬分幸運……
草坡上面聖凱瑟琳要塞那扇厚重的大門上,有個小木門忽然“吱啞”一聲被推開了。一個上尉在幾個龍蝦兵的簇擁下晃晃噹噹地朝這邊走來。
衆惡棍紛紛扭臉朝那邊望去,才悻悻地住了手。榮兵暗暗出了口長氣……感覺自己都快虛脫了!
“上校在塔樓上早看見你們的船了,爲什麼還不進去?”上尉走過來皺着眉頭問那個小矮個頭領。
“就來就來!拜德上尉,我哥這次還特意讓我給您捎來了這個……嘿嘿。”小矮個麻利地掏出個絲綢小包,臉上掛着討好的諂笑,嫺熟地塞進了上尉垂在左胯邊的帆布子彈袋裡。
上尉揹着手也沒去看那東西,仍是面無表情地說:“噢,回去替我謝謝格林納威。快走吧,上校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好咧好咧上尉先生。”
小矮個馬上喝令手下們趕快搬起木箱拎着麻袋,屁顛兒屁顛兒地跟在上尉後面朝坡上走去。
“上尉先生!”老吳忽然焦急地揚聲高喊……
那個上尉聞聲站定轉過身來。
“上尉先生您好。他們……他們剛搶走了我的東西!”
上尉又皺起眉頭,扭臉看向小矮個。小矮個立馬矢口否認:“您別聽這黃皮猴子的,根本沒有的事兒!是他們自己丟了東西,正好看見我們走過來,就想賴……”
上尉瞅着他的臉哼了一聲,轉過身接着往坡上走。
“上尉先生!難道在大不列顛國土上,在皇家軍隊要塞門前,您就任由民衆被歹徒搶劫嗎?”
榮兵再也忍不住了,他跨前幾步高聲朝上尉的背影大喊。切裡連忙拽住榮兵,萬分緊張地衝他使勁搖頭。
“先照照鏡子看清楚自己是什麼品種再說話吧,黃皮猴子。我是要塞軍官不管治安。去找班奈特總督投訴吧。他就在國王廣場的市政廳。”
那個上尉扭頭瞅了榮兵一眼,氣定神閒地說出這番話後繼續朝要塞走去。那個小矮子和幾個手下紛紛扭頭,都用得意或兇悍的眼神惡狠狠地剜了榮兵一眼。
百慕大的天氣還真是說變就變。漆黑的烏雲漫卷着從西邊壓了上來!美麗的綠松石色海水不知什麼時候起悄然變成了陰險的濃墨色,開始喘着粗氣一次比一次更粗暴地朝岸邊不耐煩地猛拍!海中那些突兀的礁石在這幽暗的光線裡,伴着狂風吹過巖隙時發出的怪叫聲,愈發像一羣姿態各異的水鬼……一場暴雨就快來了。
榮兵四人趕快攙扶着三個受到驚嚇後體虛腳軟的女子往回走。當雨點像鞭子一樣噼裡啪啦地抽打着玻璃窗的時候,大夥終於坐在旅館二樓的房間裡喝着熱糖水了。
老德克搖搖頭:“羅賓,人生不就這樣嗎?咱們前幾天能在拿騷痛打巴羅,今天就可能在百慕大被人踢幾腳。算啦,別太計較。”
榮兵把碗一蹾:“大叔,我在加勒比捱過的揍還少嗎?當年大流氓和湯臣他倆有天晚上在外頭截住我,把我按在地上差點給踹成白癡!我當回事了嗎?但那幫逼敢調戲咱們的女孩就不行!那幫逼還把老吳父親的遺物給搶走了那更不行!”
老德克還是搖頭:“羅賓,切裡當時拉住你是對的。那小子是格林納威的弟弟,在外面他們啥也不是。但在百慕大這兒,咱還真就整不過他們。我們下午也打聽到了,丕平在弗吉尼亞海灘的家都被格林納威帶人給抄了。船和房子都燒了。好像還抓了好幾個人,就關在格雷特灣的蝙蝠洞島。他們以前好像沒仇吧?不知道格林納威發的什麼瘋。”
榮兵瞪大眼睛:“丕平被他們抓了?那咱得救去啊!”
見老德克搖了搖頭半天沒說話。榮兵覺得胸口越來越堵得慌……
“大叔,你就那麼怕那個格林納啥??不行咱就把麥德道哥提回來把人都叫上,去轟死他馬拉隔壁的!”
老德克臉漲紅了:“我怕他個基拔?別說我了,當年在大特克島的科伯恩城,那小子耍錢時搗鬼,被羅斯當着上百人的面騎在地上這通暴捶!門牙都打飛了!你問羅斯。”
榮兵驚訝地看着螺絲腿兒,螺絲點點頭:“那時他就是老伍德手下的一個小嘍羅而已。後來老伍德死了,聽說他不知咋就混成百慕大的海盜頭子了。”
老德克看着榮兵正色道:“羅賓,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你以爲我不想救丕平嗎?他可是幫過咱們的。但人總得量力而行。你不懂的,這幫百慕大海盜的老巢在‘格雷特灣’。那裡有一百多個小島和岩礁羣,到處是淺灘暗礁旋渦。別說麥德道哥那麼大的船了,就是‘買只狗’都沒法進。就算你換了小船進去也得迷路撞暗礁或是擱淺。而且據我估計他們的老巢裡至少得有一百多號海盜。羅賓,你說咋打?更何況格林納威背後……”
“啥?”
“不說了,因爲有些事我也吃不準。”
大夥情緒低落地草草吃了點東西就胡亂睡下了。這一夜榮兵都沒睡好。漆黑如墨的窗外雷鳴電閃風雨大作。後半夜開始,一種有如魔鬼在淒厲地嚎叫之聲驟然之間響了起來!那可怕的叫聲直鑽進窗子,鑽進耳朵,讓人直到天將破曉都沒法安睡。
天剛矇矇亮大夥就紛紛起來了。收拾好東西結了賬,連早飯都沒吃就冒雨朝風箏灣碼頭匆匆走去。上船之後立刻拔錨升帆,毫不留戀地離開了這個操蛋的“操島”。
雷電停了,但大雨依舊猖狂得嚇人。在這茫茫汪洋之上,彌天漫地的水簾就像天上有條大河漏了一樣,在不要命地潑灑着!
榮兵坐在艉艙的吸菸室裡望着舷窗外的雨幕發呆……丕平出事了,自己救不了。沒有丕平,義盜團那八位弟兄也救不了。唉!
正心煩意亂之際,更添堵的事兒來了……
忽然隱約看到,在滔天的濁浪和如簾的雨幕中,似乎有片帆影一閃……定睛看去,還有點眼熟?馬上抄起了手邊的望遠鏡……
臥草榻割絲麻的!是那條像鬼似的“歐噴豹特”!站在那條敞艙扁舟右舷邊同樣舉個望遠鏡朝這邊看的,正是那個囂張的小矮個子——格林納威猥瑣的小弟弟!榮兵扔下望遠鏡推門就跑了出去。
六分鐘後,老德克咬牙切齒地重重一拳捶在桌子上:“麻痹的幹它!反正在這茫茫大洋上誰也不知道是咱們乾的!人都抓龍德島去當奴隸!誰也不許走漏風聲!鮑尼去帶人拿槍。上尉,甲板上雨太大沒法開炮,你先帶三十人進火炮艙準備。不用上鍊彈打帆桅了,他那小破船沒咱的‘買只狗’快,直接上霰彈幹吧!不收帆降旗就全他媽轟死一個活口不留!”
衆人興奮地鬨然應諾!都急匆匆地冒雨跑了出去。
榮兵在腰帶裡插上兩隻手槍,左手拎把水手刀,右手抄起一枝“黃金檀”步槍,剛要衝出去,就被老德克一把拽住了。
“好像不對……”
老德克剛說完這句,就見西南方的菸草灣那邊火光一閃,緊接着就是一聲不太響的炮聲自雨幕中遠遠地傳來。那條小鬼船也忽然轉舵,朝一條剛從菸草灣裡疾馳而出的佩利亞加輕舟迎頭衝了過去!
大家瞬間就判明勢態了。後面開炮的那條斯盧普縱帆船正在追擊前面的佩利亞加。而格林納威弟弟的小鬼船發現了之後,也立刻衝到前面去封堵這條已無處可逃的輕舟。
本來斯盧普的速度火力就完爆小輕舟,再加上前路被封,佩利亞加死定了!除非有奇蹟出現……
好吧,奇蹟來了!螺絲左滿舵,“買只狗”在狂風暴雨中飛一般地朝那三條船的戰場破浪狂奔!
“艾海伍,你帶十個人控好帆索,現在就敲鐘全船進入戰鬥!羅賓,你去舵輪那裡幫羅斯觀察。其他人都跟我下火炮艙!”
老德克大聲喊完就拎着槍跑了出去。
距離在高速拉近中!6鏈……5鏈……4鏈……
榮兵在望遠鏡中清楚地看到了,那條被追殺的輕舟上,站着一個比格林納威弟弟更矮的中年漢子——竟然是丕平!
“轟……轟轟!!”
“買只狗”開火了!漫天的雨幕中,榮兵看不清小粒霰彈的身影,但他眼瞅着小鬼船上有兩個人猛地栽倒在無蓬無甲板的扁舟裡!
遠處的斯盧普受驚了,它不再滿帆狂追,而是原地慢慢收起了半帆,似乎在猶豫、觀察、判斷、和抉擇……
“轟!轟!”又是兩炮過後,從炮窗裡冒出的濃煙還沒被大雨澆散,小鬼船上又倒下一個。它終於做出了選擇,立刻降旗收帆,還有兩個水手站在船舷邊扯着一塊吊牀的白麻布瘋狂地搖動着……
小鬼船的淪陷提醒了沉思中的斯盧普,它像忽然驚醒了似地,立刻轉舵升帆,沒命地朝菸草灣裡飛奔了回去。
四十分鐘後,遍體傷痕渾身溼透的丕平只說了句:“感謝上帝!德克,你準是天使……”就昏了過去。
小鬼船和丕平的輕舟上所有活着的人和東西都搬上了“買只狗”。螺絲右滿舵,斯庫納縱帆船優美的身姿在大雨中的海面上迅捷地兜了小半圈,船頭指向西北方的波士頓輾浪逐波狂奔而去!
雨越下越大,榮兵冷眼看着被捆成了一串,扔在甲板上倒扣着吊起的小艇下面的七隻奴隸,再回望着蒼茫煙雨中的百慕大羣島,點點頭明白了……
這世上哪有什麼魔鬼百慕大?只有百慕大魔鬼——那些人類中的雜碎即魔鬼!
==============================================================================================================================================================能夠高效地殘害同類的,必定是人類中的惡魔。——《榮兵日記•梅里爾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