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公!暫且休息一下吧!”彭城城頭上,身爲徐州刺史的陶謙正滿臉憂愁地看着城外,而在陶謙身邊,一名年輕男子對着陶謙躬身行禮,也是同樣一臉擔憂地說道:“看這情況,曹軍今日應該是不會攻城了,陶公大可放心纔是!”
“唉!”聽得年輕人的勸慰,陶謙卻是不由得長嘆一聲,搖了搖頭,遠遠看着城外那密密麻麻的曹軍軍陣,臉上那是多種滋味交雜於一處,說道:“徐州遭此災禍,實乃我陶謙一人之罪也!”
“陶公何出此言?”那年輕男子一身文官官袍,可言語間卻是頗有氣魄,喝道:“天下人都明白,曹賊窺視徐州,纔會假借報仇之名,來強取徐州!如今徐州生靈塗炭,全因曹賊一人之故!如今曹賊雖是圍困彭城,但陶公只需堅持,彭城上下一心,定能守住彭城,讓曹賊奸計無法得逞,無功而返!”
對於自己部下的勸慰,陶謙卻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便不吭聲了。倒不是說陶謙軟弱,當年的陶謙,那也是有膽有識,雖然是文官,卻也領兵打仗,毫不含糊。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的沙場儒將,如今也是垂垂老矣,再也沒有了當年戰場衝殺的勇氣了。這幾年,陶謙在徐州修生養性,治理政務,更是打算就此養老了,卻沒想到,竟是天降橫禍,鬧出這麼一檔子事來。雖然自己這個部下說的道理陶謙也明白,曹操分明就是盯上了徐州這塊富庶之地,可若是沒有曹嵩被殺之事,曹操就算是強攻徐州也沒有藉口啊!對此,陶謙也只能是自嘆倒黴,曹嵩好死不死,竟是死在徐州境內。
“唉!”盯着城外好半天,確定對方今日真的不會攻城了,陶謙也是不由得鬆了口氣,隨即又是搖頭,今日不攻城,可不代表明日不會攻城,曹操大軍壓境,對徐州也是志在必得。而自己困守在這彭城,手中也不過一兩萬的守軍,而且其中真正派得上用場的,也只有那三千不到的丹陽兵而已,如何和曹軍鬥?這彭城,早晚都要被攻破的,想到這,陶謙也是越發沒有了鬥志,嘆道:“與其讓徐州百姓跟着我受苦,倒不如,倒不如……”
“陶公何出此言!”雖然陶謙的話沒有完全說出口,但就是這半句話,年輕男子就已經猜出陶謙的意思,頓時就是驚呼起來,大聲喊道:“陶公乃是徐州之長,天子任命,衆望所歸!曹操狼子野心,強行奪取徐州,本就爲天理所不容,陶公豈能因爲些許挫折就輕言放棄?公乃徐州百姓期望所在,還請陶公千萬振作,萬萬不能讓徐州百姓失望啊!”
陶謙沉默不語,這年輕男子姓孫名乾,表字公祐,雖然年輕,卻是大儒鄭玄推薦給陶謙的人才,只不過因爲太過年輕了,所以陶謙一直將他留在自己的府裡聽用,而沒有給予正式的官職。對於孫乾的話,陶謙並沒有回答,
他何嘗想要投降?只是如今的情勢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陶謙根本就看不到什麼希望,若是真的坐等曹操攻破彭城,那等待陶謙的命運將會是更爲悽慘,別的不說,陶謙那兩個平庸的兒子,只怕也是討不得好去!陶謙雖然算不上一位慈父,但也不希望自己兩個兒子年輕輕的就跟着自己一塊送死。
“陶公!”見到陶謙沒有開口,孫乾還想要再勸說幾句,這個時候,一聲呼喝從旁邊傳了過來,孫乾回過頭一看,卻是眉頭一皺,只見在城頭另一邊,一大隊人正朝着這邊趕了過來,全都是徐州的文武官員,爲首幾人,更是徐州境內的幾大勢力的代表,就算是陶謙也都得客客氣氣的存在!不過孫乾對這些人的印象卻是很差,在他看來,這些人就是徐州的蛀蟲!別的不說,就拿這次曹軍圍城的事來說吧,面對曹軍圍困,這幾人所代表的徐州幾大世家,各自都擁有不少的家兵,可卻不見他們拿出一兵一卒來協助陶謙守城!雖說就算是有他們的加入,那也是杯水車薪,但至少身爲徐州的一份子,這份心意總要做到吧!
“陶公!”那幾人到了陶謙面前,紛紛對着陶謙行禮,雖然他們身後的家族勢力不弱,但面子上,陶謙還是整個徐州最高的官員,他們也都是陶謙的下屬,這面子功夫還是要做到位的。行禮之後,其中一名身材矮實的戰將抱拳喝道:“今日曹操應該是不會攻城了,不過明日恐怕曹操就不會耽誤下去了!明日當如何迎敵,還請陶公指示。”
這戰將名叫曹豹,乃是彭城世家曹家的子弟,據說是曹家下一任家主的唯一人選。曹家在徐州雖然算不上首屈一指的大世家,但實力也絕對不差,而且曹家的實力大多在軍中,可以說是掌握了徐州近三成的兵力,這已經是極爲恐怖了!也正是仰仗着這個實力,曹豹在對陶謙說話的時候,卻沒有半點身爲部下的謙卑,反倒是趾高氣昂,頗有些咄咄逼人的態度。
“曹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如何迎敵,到時候自然有陶公指示,用得着你來這裡逼問嗎?”見到曹豹的態度,旁邊的孫乾就已經怒了,上前一步,瞪着一雙眼睛就是呵斥了一句。
“黃毛孺子!也敢在我面前張牙舞爪?滾開!”對於孫乾,曹豹怎麼會看在眼裡?只是斜着眼睛瞥了一眼,便是冷喝了一聲,也不管孫乾的臉變得如何漲紅,繼續對陶謙喝道:“陶公,末將還在等待你的指示!”
陶謙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曹豹,如果是換做平時,曹豹就算是再張揚,也絕對不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囂張。眼下變成這副德行,只怕大概是以爲這徐州已經守不住了,所以也就不在意對待自己的態度如何了。想到這,陶謙心裡也是一片冰涼,人情冷暖,竟是勢利到了這等程度!陶謙並沒有回答曹豹的意思,反倒是將目光移向了另
外幾人,眯着眼睛哼道:“你們來此的目的,也是這個嗎?”
“陶公莫要誤會!”陶謙的問話剛剛落定,一名和陶謙差不多的老者立馬就是上前,面帶微笑地對着陶謙躬身一禮,笑道:“老朽只是聽聞陶公再次督戰,擔心陶公安危,所以纔會特地來此看望陶公罷了!”
老狐狸!聽得這老者的話,在場所有人都是在心中哼出了這麼三個字,這老者便是徐州第一世家陳家的當家家主陳珪。這陳家乃是真正的官宦之家,在徐州的勢力堪稱第一,就算是當年陶謙剛剛入主徐州的時候,都得看陳家的臉色度日。而陳珪也是出了名的老謀深算,就拿剛纔的事來說吧,明明是跟着曹豹一塊來的,眼看着曹豹把老好人陶謙都給惹怒了,轉眼又是換了個說辭。
“不錯!”眼看着陳珪的話讓陶謙的臉色稍稍好轉了一些,在陳珪身後的有一名年輕男子也是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禮說道:“陶公,屬下則是見到將士們奮勇殺敵,心生感慨,願意從家中撥出一些酒水米糧,犒勞將士們,也好讓將士們有更多的力氣去抵禦曹賊!”
這年輕男子則是徐州世家糜家的當家家主糜竺,與陳家、曹家不同,糜家在徐州的底蘊卻是最少的,但家中財富卻是最爲豐厚!糜家本就是徐州富商,以販賣私鹽起家,如今已經是富可敵國,就連陶謙也是不得不每年從糜家手中求得不少捐助,靠着這份香火情,如今糜竺雖然年輕,但也被任命爲徐州從事,官職可是不小!而糜竺能夠年紀輕輕,就成爲糜家家主,能力自然不差,剛剛看到陳珪臨陣反戈,他也見機得快,立馬就是變換了陣營。
“你們!”見到陳珪和糜竺都及時改變了說辭,在他們身後的那些大小官員、世家代表也都是紛紛改了口,這樣一來,卻是顯得第一個開口的曹豹如何的無情!曹豹此刻的臉色也是變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後衆人,氣得那是咬牙切齒,卻偏偏又拿他們沒辦法。
“哼!”陶謙何嘗不知道陳珪等人只是臨時改了說辭罷了,不過既然人家沒有把那些傷人的話說出口,陶謙當然也不會再追究,至於曹豹,陶謙則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聲,便不再吭聲了。別看陶謙如今已經是個老好人了,可以前那也不是什麼善類,既然曹豹都欺負到自己頭上來了,陶謙又怎麼會放過他?
聽得陶謙的冷哼聲,曹豹頓時就是滿頭冷汗,唰唰唰不停地往下掉!暗暗恨自己,怎麼如此沉不住氣,就算是要跟陶謙翻臉,那也應該等到彭城快要攻破的時候動手啊!現在就和陶謙撕破了臉皮,這萬一陶謙先下手爲強呢?心中暗自擔憂、後悔,可偏偏又不好多說什麼,那隻會是墜了曹家的名頭,只能是站在一旁不再吭聲,心裡卻是在不停地想着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