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那一句話之後,賈詡便是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周圍已經是愣在那裡的衆人,隨即又是轉過頭,望向了曹操,說道:“主公!請恕屬下失禮,只不過此計也只是屬下剛剛纔想到的,若有唐突,還請主公恕罪!”
當曹操從賈詡的那句話當中緩過勁來之後,頓時就是面露喜色,哪裡還會再去怪罪賈詡的什麼失禮?雖然之前曹操也已經想開了,願意忍一時之氣,退一步海闊天空,可若是能夠在這一次就將袁紹給擊敗了,曹操當然是更加高興了。當即曹操就是連連對賈詡擺手,說道:“文和不用如此!我豈會怪罪於你?文和有何高見,還請直言!我當洗耳恭聽!”
“不敢!不敢!”賈詡又是謙虛了幾句,張口要說,卻又是突然眯起了眼睛,看了一眼周圍衆人,緊接着便是朝着曹操躬身一禮,上前了幾步,附到曹操的耳邊,壓低聲音嘀咕了幾句。說完之後,賈詡又是回過身,卻先對着衆人躬身一禮,說道:“此事事關重大,在下此計不敢有所泄露,只能入主公之耳,還請諸位莫要怪罪!”
賈詡這話分明就是在說擔心衆人當中有奸細,把賈詡的計策給泄露給袁紹知道,如此做派,衆人又豈會都能理解,怎麼可能會沒人怪罪?只是賈詡乃是曹操最看重的謀士,在曹操麾下那可是超然的存在,就連曹軍第一大將夏侯惇都十分敬重賈詡,其他人就算是心中有氣,又能奈何他賈詡半分?大家也只能是將心中的氣憋着,紛紛強裝笑顏,對賈詡回禮。
而此刻,曹操卻是始終都呆立在那裡,看着賈詡那麼一番做派之後,這纔是堪堪回過神來,瞪圓了眼睛,一臉驚愕地看着賈詡,驚呼道:“文和!此計,此計,未免也太,太,這,這是否可以有迴旋餘地?比如說,比如說讓那些百姓……”
“不可!”曹操的話還未說完,賈詡就是直接駁回了曹操的話,搖頭說道:“主公!屬下此策原本就難以實現,若非剛剛得知麴義已死,屬下都不敢獻出此策!就是因爲麴義此人乃沙場老將,屬下此策唯恐瞞不過此人!不過,如今此人已死,袁紹麾下再無如此謹慎之將,屬下才敢斗膽一試,此計中各個關節都是少不得,任何改動,都有可能讓此計功虧一簣!還請主公三思,要不然,就不用此計,若要用此計,那就不可改動!”
賈詡的這番話也是讓曹操含在嘴裡的半句話都給嚥了回去,他剛剛聽了賈詡的這個計策,曹操的心裡可是遠比他臉上所表現出來的情緒還要震撼、驚愕,饒是曹操自幼就是個膽大包天之人,
聽得賈詡的這個計策,還是不免被嚇了一跳。猶豫了好半天,曹操還是不能做出這個決定,說道:“文和!我也知,此計乃是妙計!只不過,只不過若是按此計行事,就算是能夠擊敗袁紹,可也未免太過,太過陰毒了吧?這樣一來,我,我們將來如何面對冀州百姓?”
曹操這話裡話外,說得那是越來越語無倫次了,聽得衆人更是滿腦袋糊塗,誰也不明白曹操和賈詡這是在打什麼暗語。而在場衆人當中,能夠聽明白曹操這話意思的,也只有賈詡一人了,當即賈詡便是面帶微笑,等着曹操把話說完之後,這才接着說道:“主公的意思是,擔心此計太過陰毒,將來對主公的名望有損?屬下是否說對了?”
曹操用力嚥了口口水,看着賈詡那看似很燦爛的笑容,可身上卻是一陣陣陰寒,倒不是曹操怕了賈詡,只是一想起剛剛賈詡所說的那個計策,曹操就會感覺身上一陣陣涼風颳過。而聽完賈詡的問話,曹操這纔是輕輕點了點頭,算是認定了賈詡的問話。見到曹操的反應,賈詡又是咧開嘴,笑得更加燦爛了,隨即又是說道:“那接下來,屬下倒是要問主公幾句話,若有冒犯,還請主公恕罪!”
曹操也不是普通人,雖然一開始的確是被嚇到了,但很快曹操深吸了幾口氣,就是平穩了自己的心態。聽得賈詡的話,曹操也是輕輕點了點頭,表示了同意,緊接着,就聽得賈詡對曹操說道:“敢問主公!若是論名聲,主公自問,可比得過那劉玄德?”
“呃?”曹操也沒想到,賈詡突然會蹦出這麼一個問題,當即也是不由得一愣,不過很快又是回答道:“若是單論名聲,我不如劉備多矣!”
曹操這倒不是謙虛,而是說的大實話,這些年來,劉備一直都是以仁德來治理治下領地,幽州本是貧瘠之地,而這些年在劉備的治理治下,竟是越來越富庶起來,就算是比起徐州、荊州以及蜀中之地,那也不會相差太多。最重要的是,劉備所設定的稅收,是天下各地最少的,沒有了光和年間的苛捐雜稅,治下的百姓,都對劉備感恩戴德,以至於天下各地的百姓,都聞風要遷往幽州定居。如今的幽州,早已經不是當年的蠻荒之地,而是天下百姓都向往的樂園!
不光是在民間,在朝堂上,前幾年,劉備上書表奏自己漢室宗親的身份,天子更是親自翻閱漢室宗譜,命宗正查證,最後下旨認劉備爲皇叔。劉備扛着一個天子皇叔的身份,又有先前討伐董卓的功勞在身,在朝堂上的身份也是絲毫不比四世三公的袁紹差!
因此,若是單論這名聲,無論是朝堂上還是民間,曹操都遠遠比不過劉備,這一點,曹操也不是那種死要面子的人,實話實說,對曹操來說也不難。
而聽得曹操的回答,賈詡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同時也沒有太多意外,似乎早就猜
到曹操會這麼回答。緊接着,賈詡又是繼續問道:“那再請問主公!若論名望,主公自問可又比得過那袁紹?”
“大膽!”賈詡的這個問題一問出口,立馬就是惹得曹洪大聲呵斥,只見曹洪滿臉怒容地站起身,隨手就是拔出了腰間的佩劍,直指賈詡,喝道:“賈詡!你竟然敢如此冒犯主公!此乃大不敬之罪!趕緊向主公賠罪!要不然,我立刻斬了你!”
曹操與袁紹的那些糾紛、恩怨,已經差不多是世人皆知了,而對其中最爲了解的,還莫過於曹家和夏侯家的子弟。而賈詡的這番話,表面上好像沒什麼問題,可落在曹家和夏侯家的子弟耳中,那就變成了賈詡在故意奚落曹操。那袁紹一直以來,不就是仗着袁家四世三公的地位折辱曹操嘛!現在賈詡卻是在問曹操與袁紹的名望誰高,這不是在故意奚落曹操又是如何?不僅是曹洪如此憤怒,其他的曹家、夏侯家的子弟也都是一個個怒目而視,就連一向支持賈詡的夏侯惇和曹仁也都是紛紛面露不滿起來。
“子廉!坐下!”而作爲當事人的曹操,卻反倒是態度最爲平靜的了,隨手一擺,便是命令曹洪收起了佩劍坐回去,緊接着,曹操又是盯着賈詡看了好半晌,這才長嘆了口氣,說道:“事實如此,又何必忌諱?若單論名望,袁家四世三公,比起我不知強上多少!我豈敢與袁紹比那名望?”
曹操說完,賈詡的笑容越發燦爛了,連連點頭,說道:“屬下失禮!還請主公恕罪!幾位將軍!切莫怪罪!見諒!見諒!”賈詡最後幾句話卻又是轉過身,衝着夏侯惇等人連連行禮賠罪。見到賈詡的舉動,夏侯惇等人的臉色也是好看了不少,就連脾氣最暴躁的曹洪也不好再和賈詡翻臉了,只能是勉強回禮。
這番人情做完之後,賈詡這纔是轉過身,對曹操繼續說道:“主公既然明白,比名氣比不過劉備,比名望又比不過那袁紹,那爲何還要執着於名氣、名望之爭呢?”
賈詡突然丟出這麼一句話,也是讓曹操不由得一愣,緊接着,也是陷入了沉思當中,似乎要消化掉賈詡的這句話,對於曹操來說,也是很困難。過了好半晌,曹操纔是慢慢擡起頭來,臉上露出了鬆懈的表情,又是一聲長嘆,對賈詡先是搖頭,又是點頭,說道:“文和高論!我受教了!正如文和之言,之前倒是我過於執着了!是了!是了!既然明知這名氣、名望不如他人,我又何必在這些虛名中與別人去比?這天下,從來就不是單靠名氣、名望這些東西才能拿下的!”
見到曹操想開了,賈詡也是淡淡一笑,不再言語,而其他衆人依舊是滿臉迷惑,完全不知道賈詡和曹操在打什麼啞謎。而曹操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兩眼精光一閃,雙手握拳,用力點了點頭,喝道:“好!是非成敗,在此一役!一切,就按文和所說的去辦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