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到榻上去,把紗幔放下來。”
夜有霜窸窸窣窣躺下,放下紗幔之後,將錦被輕輕蓋在身上,一股熟悉的體香鑽進他的鼻孔,他貪婪地深呼吸久違的幽香,怕被外面的人察覺,又放輕了呼吸。
“甯大人請講,”玉柏玄午眠過後沒有梳頭,青絲隨意披散在身畔,衣飾也沒有穿戴,只披了一件外衣。
甯湛屏名義上來向玉柏玄稟報,用沒收的贓款補充軍餉的配發細則,其實還有些私心。當時人多,甯湛屏礙於臉面沒有細問,私下還是惦記,玉柏玄再不靠譜,總歸是兒子的妻主,平時對自己也是禮敬有加,就想借着公務的名義,來看看她是否好些了。
玉柏玄仔細聆聽,時不時地點頭,甯湛屏看她醒來之後,依舊在查看公文,勸了幾句,勸着勸着就瞟見裡間半開着門扇,紗幔半掩下,一縷銀白色的髮絲從縫隙中垂落在榻下。
“甯大人,甯大人?”
玉柏玄的呼喚讓甯湛屏猛然醒過神,匆忙應了幾句,之後便退去。玉柏玄見着內侍將門關閉,露出狡黠的笑容,正在暗自得意時,榻上的人已經起身,緩緩走向她。
兒時,父君曾經給她講過桃花仙子的故事,她聽過之後,就軟磨硬泡終於求得母皇的旨意,在有人保護的前提下,去京郊賞春。
滿山的深紅淺紅競相交映,淡香吐蕊,霞開雲畔,蓓蕾在暖風中輕開一瓣,嬌嫩的花蕊吐露陣陣香甜,清淺似霧,又似裙裾飛舞,似在述說柔情蜜意,又似輕歌曼語灑落芳菲......
輕薄的中衣衣領鬆散,銀白色的長髮掃過若隱若現的肌膚,她好像看見桃花仙子在漫天花雨中向她走來,那雙琥珀般的桃花眼中似是有旋渦,將她吸入無邊無際的晴天碧海......
“有毒!”夜有霜疾風一般衝到玉柏玄的身邊,迅速點了她幾個穴位,“嗯?”看她的臉色又不像中毒。
不知道夜有霜是不是故意的,玉柏玄被他點得無法動彈,只能任由兩股熱流自鼻腔流到下頜,比之前的“鬍鬚”還要長,“不是有毒麼,敢問大俠,毒在哪兒,何人所下?”
夜有霜聽出玉柏玄咬牙切齒,心想難道自己弄錯了?連忙解了她的穴位,“我看你流血,以爲你中毒了,才封了你幾處穴位。”
要論煞風景,誰敢與夜有霜爭鋒?玉柏玄用手帕將鼻血擦了,最近的火氣真是太大了,這麼流鼻血,能不血虛麼?
“還是傳御醫比較穩妥,”夜有霜皺着眉頭審視她的全身,似乎有要扒光她檢查的趨勢。
“無礙,”沒被氣到吐血,玉柏玄覺得自己心境還是很隨和的,“御醫已經看過,服過幾劑藥湯就好。你瞧也瞧過了,我並無大礙,你還是快回去休息,我還有公務在身,不便留你。”
“哦,原來你想氣氣甯大人,我還以爲你要我侍寢,”夜有霜若有所悟。
玉柏玄學乖了,同他說話時不再飲茶,所以沒有嗆到,“好了,你很聰明,快去吧。”
剛誇了他聽話,這回卻沒有離開,反而逐漸靠近,隨着步履的幅度,鬆散的中衣似乎就要脫落,“來都來了,脫來穿去多麻煩,乾脆侍個寢。”
夜有霜在擁慧宮大殿中想了幾日,終於想通了,他覺得玉柏玄生氣,肯定是因爲自己不夠主動,想當年就吃了不夠主動的虧,自己不善言辭,乾脆直接行動。
鎖骨下的皮膚泛着脂玉一般的光澤,還殘留着一些因傷口過深無法除去的疤痕,當年玉柏玄曾用手指拂過每一處細小的痕跡,既難過又心疼,恨不得替他承受那些傷痛。
夜有霜握着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聲音中帶着一絲嘶啞酸楚,“我想你......”
玉柏玄感覺一股熱流沿着掌心傳遞至後頸,然後衝上腦門,感覺“嗡”的一聲,周身的血液全都向頭部涌來。
色you,赤luo裸的色you,堂堂一國公主,不能讓人瞧扁,要忍住要淡定,可她的鼻子並不這麼想。
“你......怎麼又流血了......”夜有霜鬆開她的手,拿起案上的手帕爲她擦拭,擦完之後丟到一旁,“以我的觀察來看,我覺得你是□□攻心。”
“你別過來,再過來我要喊人了。”
“你喊吧,你喊破了喉嚨,也沒人能從我的手裡把你救走。”
“......”玉柏玄甩甩被□□矇蔽的頭,想起以前自己總是想法設法制服他,最終卻總是被他壓倒的經歷,悲從中來,於是義正辭嚴地說道,“師父先把手放下,且聽徒兒一言,你我如此,於禮不合。”
“要不,到樹上去?”夜有霜很認真地考慮這個方案。
“你想讓整個皇宮裡的人都去參觀?”
“你不是喜歡爬樹麼,我都是順着你的意,”夜有霜覺得很委屈。
玉柏玄始終保持微笑,不是因爲憐香惜玉,主要是因爲打不過他,只能採取懷柔政策,“你當初以覓冬王子的名義,大搖大擺地入宮,如今沒有通傳就跑到殷慶殿,還要侍寢,你教我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玉柏玄雖說現在已經初步掌權,但衆口鑠金,若真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再被人揭穿真假王子這層關竅,少不得大做文章,玉柏玄身在其位,不得不考慮周全。
“那你還讓甯大人進來,”夜有霜還是沒有放手。
“她不會到處亂說,只會說給我想讓她說給的人聽,”這句話有點繞,不知道夜有霜能不能聽明白。
夜有霜鬆開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玉柏玄欣慰地一笑,心說你終於聽懂了。
“你利用我之後,想把我甩了。”
“......”
夜有霜的眼神逐漸黯淡,琥珀漸漸失去光芒,玉柏玄的眼前似乎出現他形容枯槁地沿着碎石嶙峋的山澗,瘋狂尋找自己的身影。
沁人的甜香縈繞在玉柏玄的周圍,久違的懷抱依舊溫柔似水,讓玉柏玄眼眶灼熱視線模糊,曾經以爲這一切終成鏡花水月,夢中的臉龐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溫熱的雙脣吻去她眼角的淚水,停駐了許久,覆在朱脣之上。
如水的纏綿就要燃成熊熊烈火,玉柏玄好容易推開他,“我剛剛說的話,你可明白?”
夜有霜溫潤的嘴脣在她的耳邊摩挲,心不甘情不願地回道,“嗯。”
那就好,也不枉費自己反誘,堂堂公主,還得犧牲色相,才能安撫夜有霜那顆彆扭的心,奈何這人心口不一,嘴上說明白,手上卻不老實。
玉柏玄與夜有霜拉拉扯扯了半天,使出了花問雪的絕招,才從夜有霜的懷抱掙脫出來,這一動武,又戳了他的脆弱心靈,“你跟誰學的?”
“我不是說了麼,到時自然會告訴你,”瞧這衣領讓他扯的,要不是自己護得緊,早讓他撕了。
夜有霜倒是動作迅速,眨眼就整理好外袍,一身玄色玉樹而立,“我等着你,下次較量一下,誰贏了誰在上面。”
“......”
夜有霜已經走了,玉柏玄恨恨地衝着消失的影子張牙舞爪,“誰怕誰!”嘴上強硬,心裡卻在打怵,自己空有招式沒有內力,剛纔那是趁他不備投機取巧,要真是實打實的對戰,她哪裡是夜有霜的對手,那場面......還是先不要想了......
甯湛屏在衛尉寺尋到了甯蔚羽,打發了衆人,一把拉住兒子。甯蔚羽看到母親一臉焦急,以爲出了什麼大事。
“娘剛剛去了殷慶殿......”甯湛屏剛說了一句,後面的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她擔憂甯蔚羽知道之後會傷心難過,一時間吞吞吐吐。
甯蔚羽聽聞提到殷慶殿,以爲玉柏玄出了差錯,站起身就要衝出去,被甯湛屏拉回,“你急什麼,她沒事,娘進宮也是爲了公務,”甯湛屏看甯蔚羽爲了玉柏玄心憂如焚的模樣,一股怒氣四處亂竄,到最後還是化爲長嘆。
“母親尋孩兒,所爲何事?”甯蔚羽水汪汪的眼睛望着甯湛屏。
甯湛屏斟酌着說辭,自甯蔚羽幼時,他的父親去世之後,甯湛屏既當娘又當爹,男兒家那些心事,也都是與甯湛屏說。畢竟孩兒大了,甯湛屏摸摸鼻子,“這個,娘想問你......公主這些天每日都回公主府麼?”
甯蔚羽想了想,“入夏之後,南方水情不斷,公主一直焦心,大概有四五日,一直都住在宮裡,奏報隨時送到殷慶殿,”說着又露出心疼的神情,“就是操勞過度,纔會暈倒。”
我看是縱慾過度!甯湛屏臉上表情變幻,卻沒有說出口,“那個......”乾咳了幾聲,“那個,公主如今二十有一,你還比公主大上一歲,就沒有......今日御醫診脈,就沒有說點什麼?”
雖然甯湛屏與語無倫次,但甯蔚羽還是聽懂了母親的意思,粉嫩的臉頰登時通紅,“公主......這也不能急於一時......”
母子倆紅頭脹臉相對,氣氛十分尷尬,“對對,羽兒說的對,是娘心急了......你先忙,娘也有要務在身。”
甯湛屏的要務,就是快馬來到相國府,坐在姬曾對面,大眼瞪小眼。
茶過三盞,姬曾無可奈何地說道,“你心急火燎地來找我,就是爲了飲茶?”
甯湛屏心裡將玉柏玄翻來覆去罵了許多遍,卻還是厚着臉皮來到了相國府,都是爲了那個癡心的傻兒子,想起自己竟然成了說客,還是咽不下這口氣,臉色變來變去。她深吸一口氣,“你我相識已久,就不跟你繞彎子了,你打算何時將國師送到國師府?”
“可真教老婦刮目相看,那個丫頭連你都請動了,”姬曾明白了甯湛屏的用意,“我已經上奏過陛下,國師身感風寒,正在休養,不宜挪動。”
“少來,”甯湛屏撇撇嘴,“我還不知你那點心思,就是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不想讓公主稱心如意。”
“隨你如何說,總之國師身體不適,還需將養,”姬曾穩如泰山。
甯湛屏嗤笑一聲,“你只覺得她不會拿你如何,枉你聰明一世,乾脆跟你直說,今日我去殷慶殿,見到那個自稱覓冬王子的人,睡在她的榻上。那日羽兒鎮守宮門,他堂而皇之地自稱覓冬王子,要求見公主,公主許他入宮,還住進了擁慧宮。”
“是誰?”姬曾心中有些不安。
甯湛屏長嘆一聲,“別人不知底細,我還不知?不知爲何他會變成一頭白髮,但頭髮變了,人可沒變,還是一副狐媚惑上的模樣。”
“你倒是說,他是誰?”
“你就別自欺欺人了,一夜之間,朝堂風雲突變,陛下變成太上皇,長公主變成陛下,這一切的根源就在那個人身上。公主爲何會與太上皇心生嫌隙直至徹底決裂?宮中盛傳的秘聞你就沒有聽到過?說太上皇曾向公主索要,遭到婉拒,嫉妒之下痛下殺手......”
“你怎能相信那些內侍之間傳揚的閒言碎語,純屬子虛烏有,你這是在侮辱太上皇與公主,”姬曾惱怒甯湛屏口不擇言。
“誰說我信了?可總有人信,”甯湛屏也不是市井村婦,哪會盡信那些流言,“她已經好幾日沒有回過公主府,這樣下去,萬一公主有了他的子嗣,那些個見風使舵的人投公主所好,將他立爲側駙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你是擔心你的兒子失寵,與吾兒何干?”
“他能空口無憑就說自己是王子?公主正在探查,一旦坐實,他成了名副其實的王族後嗣,羽兒的性子你也清楚,弄不好駙馬都得換成那個妖孽,到時還不由着他興風作浪。公主身側怎能任由異族掌控,我是擔憂我的兒子,難道說後央的江山社稷跟你沒有關係?”
說得口乾舌燥,甯湛屏一口氣飲盡茶水,試圖撫平內心的焦躁,姬曾聽完她的話,皺着眉不發一言,浴蘭節筵席,姬曾見過夜有霜一面,確實妖媚,玉柏玄還藉着潯河傳說,試圖向太上皇爲他求取名分,這個夜有霜真是個大麻煩。
“話已至此,再多說無益,你自己看着辦,”甯湛屏向姬曾行禮告辭,匆匆離去。
甬道沒有閒人,守衛也早已習慣,玉柏玄站在公主府門口,手裡端着一碟蜜餞大嚼特嚼,絲毫沒有公主的儀態。
相國府的馬車浩浩湯湯行至國師府,車簾之內伸出一隻玉手,輕扶廂門,纖長的手指如皎玉般潔白無瑕,在陽光之下雪一般晶瑩剔透。青絲如墨,白衣勝雪,面紗覆住面頰,卻無法掩蓋幾欲乘風而去的翩然仙姿。一身水色的墨暘高貴端雅,一身白色的國師出塵絕世。
濃密的睫毛輕擡,波光瀲灩的清風幽幽傳來,掃過她的臉頰和髮梢,她的心,就像從棋盤上散落的棋子,在靜謐中發出脆響,脊背上的奇妙觸覺似乎順着皮膚延伸至脖頸。
玉柏玄一手端着果盤,一手捂着鼻子,心中默唸:可不能在墨暘面前出醜,可不能在這麼多人面前出醜。面紗下似乎有了微笑的表情,玉柏玄連忙頜首示意,接着掉轉頭跌跌撞撞跑回公主府。
她坐在銅鏡前看着自己,長吁一口氣,幸虧自己跑得快,雖然沒有流鼻血,但是再呆下去可就保不準了,得抓緊時間弄些去火的藥吃。
冰涼的眼淚順着臉頰流淌,與地面上支離破碎的水漬融成一體,沾染了檀香的衣袂被浸溼了一角,“你說......若是我的母親還在世,會這麼護着我麼......”哭過的雙眼又泛上苦笑,“你呢,你也會永遠護着我麼?”
一雙手小心翼翼地拭去他的眼淚,“我會永遠陪着你。”
“就像這樣,偷偷摸摸的?”
“我會傾盡全力,帶你遠走高飛,不會有人找到我們,我一直在等你。”
“隱姓埋名,東躲西藏,這就是你說的永遠?你總是異想天開,總是試圖阻止我的計劃,你到底向着誰!你要是不願意,就直說,我還能賴着你不成......”話未說完,已經泣不成聲。
“我沒有旁的心思,你總是想得太多,我只是擔憂你......”
“眼前就是活生生的先例,鳳後搖身一變成了國師,當衆人眼都瞎了?還不是因爲大權在握。你要真想和我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只有一個辦法,到那個時候,沒有人敢指摘,更無人敢阻攔。”
“姨母,”聽完玉柏玄冗長的上奏,玉瀟瑤伸個懶腰,靠在軟墊上。
玉柏玄俯身行禮,“陛下。”
“此時又沒有旁人,姨母不要如此多禮,讓瑤兒好彆扭,”玉瀟瑤大咧咧捏起案上的果子丟入口中。
玉柏玄依舊恭敬,“恪守禮節,纔是做臣下的本分。”
玉瀟瑤搖搖頭,滿不在乎地說道,“要我說都是些虛禮,姬氏的那幾個伴讀,按理說與我是同學,應當平起平坐,可每次太傅講學時,她們什麼都不敢說,只讓我一個人說,多無趣。既是學習,大家一起研討才能取長補短,只顧着禮節,要她們陪讀作甚?”
玉瀟瑤好似想起什麼,笑得合不攏嘴,“今日有個有趣的事,太常卿的孫兒趙靜棲您可識得,太傅講到‘夫龍喉下有逆鱗徑尺,攖之者,必殺人,’當時無人言語,趙靜棲突然冒出一句‘爲何,是因爲太癢麼?’您知道麼,平日裡,那些伴讀中只有趙靜棲敢說話,可每次說話都會被太傅訓斥,他始終鍥而不捨,我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陛下,趙大人是國之肱骨,請陛下寬宥,微臣以爲趙靜棲並無忤逆之意,”玉柏玄只知趙素的女兒在兒時被自己用蜂窩蟄了,據說頭腦不太靈光,可不至於連趙素的孫兒都癡傻了吧,想起來有些於心不忍。
“我知道,姨母不用擔心,我也就是瞧個樂子,”玉瀟瑤小小年紀作了皇帝,每日不苟言笑強裝老成,有趙靜棲這麼一個異於常人的伴讀,成了她的一件樂事。
玉瀟瑤吃完了果子,笑容淡去,變得滿腹心事,“姨母,瑤兒有些疑問,有關今日太傅所講的歷史。”
“陛下請講。”
“從前成國君主想要征伐武國,先將自己的兒子嫁給武國的君主,還殺了一個進言征伐武國的大臣,武國君主以爲成國是真心與本國結秦晉之好,於是卸下防備,結果成國趁機偷襲了武國,將武國併吞。守住自己的國土,與鄰國永不互犯,天下百姓皆可安居樂業,何等太平景象,爲何要征伐殺戮?姨母,人的慾望果真是永無止盡的麼?”
“陛下,作亂不在於遠近,重欲而貪得無厭的人,天下比比皆是,與人不可盡信,亦不宜過疑,邦交如同博弈,將欲取之,必姑予之。”
玉瀟瑤聽完之後,若有所思地點頭,“作皇帝真累......”
玉柏玄回到公主府,夜七捧着一截蠟封的竹筒,站在大門口望眼欲穿,“公主,您可回來了,信!”
“誰寫的信,讓你急成這般?”
“是去覓冬探查的隱衛送回的。”
玉柏玄拿着竹筒,也跟着緊張起來,匆匆回到書房,深吸一口氣,將封口打開。
夜七不敢進屋,站在門口焦急地探頭,只看見玉柏玄看完信之後,表情毫無波瀾,忍不住開口問道,“公主,夜一到底是不是覓冬的王子?”
玉柏玄將信揚起,“你自己看。”
“謝公主,”夜七忙不迭取過信,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頓時眉開眼笑,“我就說,夜一怎麼會背叛公主呢,從小我就看他不是凡夫俗子,這下我們隱衛中出了一個王子!”
玉柏玄看夜七手舞足蹈的模樣,哭笑不得,“怎的把你高興成這樣?”
“回公主,屬下是爲公主高興,這下再也沒有尊卑之別,公主趕快下聘吧,總是翻牆爬樹的,也不是那麼回事,”夜七愈發口無遮攔。
不就那麼一次麼,還教這個聒噪的夜七碰上了,玉柏玄心中五味雜陳,若在今日之前,她肯定立刻入宮,將這個消息告訴夜有霜,然後向陛下請旨,向覓冬國主求娶。
玉瀟瑤的一番話,讓她陷入左右爲難的境地,這些話,十有八九是太傅授意,瑤兒正是似懂非懂的年紀,稍有不慎受人挑唆,必定與自己生隙。若是再受心存邪念之人擺佈,新政的推行勢必受阻,自己若是強硬執行,恐怕會讓瑤兒對自己的敵意更濃。
興奮過後的夜七,看着玉柏玄眼中流露出的複雜情緒,識趣地將信放下,退了出去。
自她回府,霜雪閣每日都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園裡的木槿開的正盛,在花牆旁舞劍的身影彷彿就在眼前,月下玉樹而立的人影倒映在她的眼眸中,幻化成銀白色的髮梢,悄悄掃過她的眉宇和指尖。
她摘下一朵木槿,轉身走出院門,“備車,本宮要入宮。”
皇宮之中無人使用兵器,一根樹枝在夜有霜的手中,翻飛出靈巧的劍花,一身玄色如影似幻,宛若驚鴻飛燕。
玉柏玄猱身而上,從前幾招便能分出勝負的兩人,互相拆了十幾招,夜有霜的臉上出現一絲詫異,不再掉以輕心。
即使再不服氣,終歸力有不逮,還是被夜有霜箍在懷裡無法動彈,“你輸了,按照約定,你得在下面。”
玉柏玄瞥了他一眼,“你現在滿腦子想的全是這些?還說我□□攻心,我看□□攻心的是你。”
“我是想了很久,”夜有霜將臉埋在玉柏玄的發間,呼出的熱氣讓她感到一陣溫熱,恍若當年在逃亡的馬車上,他從乾草中抱着自己,爲自己帶來無邊的溫暖。
佈滿薄繭的手掌撫摸她身體的每一寸起伏,溼熱的吻遊走在她的頸間,繞過燈光下閃耀的珍珠,在脂玉一般的肌膚上留下深深淺淺的印記,低吟從春宵暖帳中傾瀉而出,縈繞在山雨與曉雲之間......
玉柏玄在夜有霜的脣上輕啄了一下,“明日就得傳開,韶陽公主脅迫覓冬王子,王子爲國忍辱負重,不得不屈從。”
“你不就是想讓人以爲你厲害麼,隨你,”夜有霜不停地回吻着玉柏玄,口中含含糊糊說道。
“其實,我有事想同你商量......”玉柏玄心中有愧,踟躕着如何向他開口。
“好......”
“我還沒說呢......”
“你說怎樣就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