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霏遲每日都派人打探後央邊城的情形,終於得知今日未時,韶陽公主儀仗到達邊城,近幾日前齊軍隊也偃旗息鼓,靜待時機。
洛予赫派人送來密信,商計無論用何種方法,在調停之時激怒玉柏玄,兩國聯合找個名正言順的理由發動對後央的戰爭。
陳瑛告別父母,跟隨玉柏玄回到公主衛隊,她不懂得儀仗規制,隱約覺得玉柏玄定是身份高貴,想起之前誇下的海口心中有些忐忑,唯恐報不了仇反而給玉柏玄丟臉。
玉柏玄衝她笑笑便上了馬車,不消片刻,零溪從馬車中出來,陳瑛與她一人騎上一匹馬,跟着馬車向邊城出發。
甯蔚羽和陳瑛跟在玉柏玄身側,甯蔚羽一身戎裝,只要不說話,也無人會去注意他是男兒身。玉柏玄稍作歇息,便召見邊城郡守、郡尉與副將,詢問戰況,果真不出她所料,前齊與覓冬幾次交鋒,衝殺吶喊之聲震耳欲聾,未分勝負便鳴金收兵,交戰過後並無傷亡,開始戍邊將士還嚴陣以待,唯恐兩國跨國邊境襲擊後央,誰知將近一個月,兩國一直是互相騷擾,仿似孩童打鬧,領兵副將很是費解。
“稟公主,陛下的詔書已下,他們兩國近日不再交戰,靜待公主駕臨,”副將稟報近況。
“派人傳信,明日辰時,在三國交界處,本宮與兩國主帥會面。”
“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隨意開口,一切聽我的命令行事,”玉柏玄入帳前向身後的陳瑛低聲說道。
皇甫霏遲和洛予赫分別帶着隨從,已在帳中等候,見到玉柏玄進來,起身行禮。
“微臣拜見公主殿下,”皇甫景渢率先行禮,洛予赫並未出聲,與皇甫景渢一共躬身。
玉柏玄溫和一笑,“本宮與二位同屬陛下屬臣,太女殿下、太子殿下不必多禮。”
皇甫景渢與洛予赫坐在玉柏玄的下方,互相瞪了幾眼不再出聲。都是個中高手,不知是真是假,玉柏玄略微思索,向洛予赫率先開口,“太子殿下,本宮聽聞前線奏報,前齊戍軍率先發動對覓冬的攻擊,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纔會導致兩國兵戎相見?”
洛予赫人前道貌岸然,義憤填膺地說道,“公主明鑑,前齊土地貧瘠,部分地區以畜牧爲主,我國與覓冬接壤的草場一直都是兩國各佔一半。今年前齊氣候反常,本國的草場不足以補充牲畜所需,草場又無明顯界限,我國牧民的牲畜越過了草場界限,便遭到了覓冬牧民的捕殺,數十頭牛羊橫屍遍地。兩國牧民發生了械鬥,死傷數人,驚動了兩方守軍,”洛予赫痛心疾首,“本來不是大事,牲畜畢竟是牲畜,哪懂得界限之分,越了界吃了草,我們賠償便是,也用不着趕盡殺絕,邊境牧民慘死,國家若不出面,難道任人欺凌不成?”
“越界吃草還有理了?吃了一天一夜無人理會,當我們覓冬人傻可欺不成,”皇甫霏遲毫不客氣地打斷洛予赫,“請公主明察,什麼氣候反常,往年前齊的牧民就做過越界放牧的事,覓冬本着息事寧人的態度,只是將越界的牛羊趕回並加以警告,並未作出傷害之舉。今年他們變本加厲,數十頭牛羊越界近十里,吃草吃了一天,春草嫩芽幾乎被嚼盡,讓我覓冬牧民如何活命?”
對於覓冬來說,畜牧並不是主業,那片草場常年沒有幾隻牛羊,前齊在三國之中最爲羸弱,更不可能在與後央交戰後,又去招惹覓冬,兩人一唱一和,看起來爭得面紅耳赤,在玉柏玄聽來雙方不但沒有怒火,反而倒有些雲譎波詭。
“此事就本宮看來,確實是前齊有錯在先,放牧之人是首罪,在其位卻放任牲畜踐踏他國土地,接連導致兩國衝突,其罪當誅,”玉柏玄轉向洛予赫,“敢問太子殿下,重罪之人現在何處,是否收監等候發落?”
依照洛予赫的想法,玉柏玄既然不帶一兵一卒,又是奉旨調停,肯定是不言對錯兩邊和稀泥,他與皇甫霏遲商量好,誰都不讓步,看她如何處置。誰知她上來就將矛頭對準了前齊,他有些後悔剛纔說話太快,一時無法轉圜,“回公主,那放牧之人,已在械鬥中身亡......”
玉柏玄長嘆一聲,“這知情的人死得倒快,本宮還想着審上一審,給二位以公道。”
洛予赫哪裡聽不出玉柏玄在嘲諷他,當初侍候洛予喆的小黃門,在衆目睽睽之下誣陷了玉柏玄之後撞柱自盡,根本沒有審問的機會,他能聽出她的嘲諷卻無從辯駁,臉上紅白變換,“公主殿下,覓冬殺死我國數十頭牲畜,又傷害我國百姓,這是不爭的事實啊。”
玉柏玄點頭,“不過方纔太子殿下也說了,確是前齊牧民放任牲畜越境,事實無可辯駁。”
洛予赫與皇甫景渢的敘述都是事實,是由洛予赫一手策劃而成,如今卻成了玉柏玄前後圍堵的口實,他不知接下來如何自圓其說,細究起來,前齊的確無理在先,挑起了戰爭。洛予赫一時語塞,趁着端起茶盞的空檔望向皇甫霏遲。
皇甫霏遲隱隱預料到了結果,對於與前齊合作,她並無太大把握。洛予赫的人品不言而喻,況且就算合兩國之力,也不一定能夠輕易取勝,洛予赫的計策對於她來說,並沒有什麼損失,她便假意配合,最終的目的,還是試探後央的態度,不知道玉柏玄是否參透這一點,纔會在一開始就將洛予赫拿捏住。
“公主英明,覓冬如今草場受損,牧民受傷,前齊應當作出賠償,方能平復我邊境百姓創傷,”皇甫霏遲提出要求。
“只不過吃了一些草料,你們便殺了我國牧民賴以爲生的牛羊,還想要賠償,簡直欺人太甚!”洛予赫一拍桌子,茶盞之中的水四處飛濺。
玉柏玄看向怒火中燒的洛予赫,皺起眉頭,站在身後的陳瑛上前一步大喝一聲,“你這是跟誰拍桌子!”
洛予赫身後的隨從也上前一步,既是談和,衆人都是卸去兵器,陳瑛握着拳頭與對方針鋒相對,身形高大的她絲毫不輸氣勢,好像只等玉柏玄一聲令下。
“退下!”洛予赫呵斥身前的隨從,連忙起身向玉柏玄俯身行禮,“公主恕罪,微臣一時無狀,皆因哀痛我國百姓之艱。”
皇甫霏遲穩如泰山一言不發,靜待事態變化。玉柏玄心裡罵了她許久,臉上還是雲淡風輕,“陳瑛,你說你們那裡的村民,哪一國的人都有?”
“對,各國人都有。”
“可曾有過沖突?”
陳瑛想了想,“當然有,有人的地方就有衝突,二狗子家的菜地讓阿三的豬給拱了,二狗子很生氣,就把豬給打死了。阿三心疼自己的豬,就和二狗子打了起來,村長出面說和,最後用豬肉燉了菜,全村人吃了好幾天。”
玉柏玄笑着問道,“村長說和,兩人就聽了?”
“開始沒有,拉拉扯扯還要動手,當時我拿着鋤頭站在他倆中間,他倆想了想就同意了。村長最後說,菜也倒了,豬也死了,難道還要死人不成?菜可以再種,豬可以再養,人死了可不能復生,傷的是活人的心。”
“一個目不識丁的村民都懂的道理,”玉柏玄舉起茶盞輕呷,“二位可曾明白?”皇甫霏遲和洛予赫相顧無言,皇甫霏遲見事態至此,心中已然明瞭,無話可說。
洛予赫心中不忿,還想找些由頭,玉柏玄突然再次轉頭問陳瑛,“那豬如何跑到菜地裡的?”
陳瑛回憶了一下,“豬圈有圍欄,按理說它跑不出來,許是圍欄不結實。”
“會不會是阿三故意的,看二狗子家的菜長得鮮嫩,想讓自己的豬嚐嚐,”玉柏玄提出一種可能。
陳瑛搖搖頭,“不可能,全村又不止她一個人,她要是故意放豬,總會有人瞧見,再說,要是教村長知道了,不能輕饒她。”
玉柏玄微笑道,“言之有理。”
洛予赫還要再爭辯的說辭嚥了回去,他斜了一眼高大的陳瑛,不知她什麼來路,出身鄉野舉止粗魯,與韶陽公主講話連個敬辭都沒有,噎起人來倒是有一套。
陳瑛不理會他的白眼,目不斜視地立於玉柏玄身後。
“兩位主帥回營之後,不妨與衆將士商議一番,再做定奪,”玉柏玄起身,皇甫霏遲與洛予赫躬身相送。兩人隨後並無交流,而是各自騎馬離去。
玉柏玄忍不住誇讚道,“沒想到你如此機敏,我果真給自己找了一個好幫手。”
陳瑛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太懂你們說的什麼,我只覺得跟我家鄉的事情差不多,喊打喊殺的,最終受傷的還是自己和親人。我只是沒想到你是公主,這一路上好不容易纔緩過來。”
“當時你大喊一聲,倒是將衆人嚇了一跳,你沒看洛予赫吃驚的模樣麼,他生的如此俊俏,你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玉柏玄回想起當時洛予赫的臉色,忍俊不禁。
陳瑛面帶鄙夷,“我雖然沒見過什麼世面,好人壞人還是分得清的。長得好有何用,一臉奸詐相,說話就好好說話,拍桌子瞪眼的,要不看他是個男人,我真想揍他。”
“現在還不是時候,有機會讓你揍他一頓。”
兩國很快送來奏呈,願化干戈爲玉帛,已分別傳信回各自都城請旨,待兩國國主允旨,雙方同時撤軍。玉柏玄收起奏呈放到一邊,一手扶額,怔怔出神。
甯蔚羽一直隨行侍候,見到帳內再無旁人,忍不住問道,“如今事態平息,你爲何卻更加憂心?”
“皇甫霏遲壓根就沒有交戰的心思,這些個把戲都是洛予赫一手玩弄出來的,他本想借此大做文章,此次教我堵了回去,誰知又會冒出何種陰謀詭計,”玉柏玄又想到皇甫霏遲事不關己的模樣,心裡罵了她好幾句,“還有那個皇甫霏遲,沒有輕舉妄動,就是等着坐山觀虎鬥,在一旁看熱鬧,若是能占上便宜最好,佔不到便宜也不吃虧,比洛予赫要難對付。”
“你的意思,覓冬與前齊其實早已商量好,目的只是試探我國的態度?”甯蔚羽沒有跟着她一起去,聽她的敘述大概明瞭。
“洛予赫可真是下了血本,那些牛羊對於前齊的牧民來說如同生命,就這麼教他毀了,洛陳厚可是瘋了,讓他如此胡鬧,”前齊民生剛有起色,接連兩次與別國交戰,百害而無一利,玉柏玄皺着眉頭思索。
甯蔚羽回想玉柏玄去年的前齊之行,始終沒有想通離悅爲何會突然離去,他從黍陽出發時,除了衣物沒有帶別的東西,他那些心愛的藥材都還在竹園,不像是打算回鄉的模樣。玉柏玄回來之後遣走了水蘇,將竹園上鎖,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離悅,那次出行是否發生了不爲人知的變故無從得知,難道跟洛予赫的行爲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我覺得,或許與前齊小王子的事有關,前齊國主早年被囚禁身體羸弱,登基初期才得了洛予赫一個兒子,好不容易又得了一個兒子,還未成年就慘死,不惑之年痛失愛子,想來傳說的纏綿病榻並非空穴來風,國主不朝,國家大事自然都由太子做主,還不由着洛予赫。”
玉柏玄嘆口氣,“他對幼弟下此毒手,於心何忍。”說完之後,不再言語。
甯蔚羽知道她在感嘆皇室親情的脆弱,又何嘗不是在感嘆自己的經歷,上前握住她的手,“他註定會孤獨終老,身邊沒有可信之人。”
玉柏玄淡然一笑,“那就不關我的事了,目前還是提防他使詐,以我的判斷,他不會善罷甘休,還會私下聯絡皇甫霏遲,他現在應該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我聽說前齊的靖王驍勇善戰,他怎麼不派靖王來,反倒親自上陣?”甯蔚羽不得其解。
“要不怎說他現在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一手製造事端,又不想教旁人知曉,否則故意挑起戰爭的罪名扣下來,勢必讓他失去威信。靖王有兩個兒子,”玉柏玄頓了頓,“三個。前齊世代的王位承襲都帶着血腥,兵權在手的王叔讓他心生忌憚,他自成爲太子之後一直毫無功績,想着立下軍功藉此樹威。去年前齊與後央的邊境一戰,靖王大敗被貶斥,洛予赫此次主動請纓,想着若是能讓覓冬服軟賠償,從而可以名正言順的奪取靖王的兵權,現在皇甫霏遲裝傻充愣,前齊軍隊被擱置在此進退兩難,眼看希望破滅自然着急。”
“他不是和皇甫霏遲早有密謀麼?難道兩人產生了齟齬,盟約破裂?”甯蔚羽擔心兩人是否假意失和,暗地裡另有陰謀。
玉柏玄眼前又出現皇甫霏遲欠揍的臉,“想佔她的便宜哪有那麼容易,洛予赫也知道皇甫霏遲絕不甘願一直屈居人下,自認爲能夠利用她的野心。皇甫霏遲何等人物,覓冬老國主常年不理朝政,覓冬能有今日全靠皇甫霏遲,她又是武鳴先生的大弟子,才思敏銳豈是洛予赫能夠輕易掌控的。”
甯蔚羽略微吃驚,“她是離公子的師姐?上次她來黍陽朝拜,沒有聽你說過,離悅也沒有說過......”他說完之後偷偷看玉柏玄的臉色,她眼中閃過一絲波瀾,“對。”
難道是在前齊時她得知真相,懷疑離悅是皇甫霏遲派到她身邊的奸細,她纔會一怒之下將離悅趕走?但是離悅一直潛心醫道,並未作出什麼闇昧之事,即使隱瞞了身份,以玉柏玄對他的寵溺,並不至於氣到將他擯棄。雖然心中疑慮,但甯蔚羽知道此時不是談論私事的時機,便轉了話題,“洛予赫一計不成,一定還會垂死掙扎,私下還會與皇甫霏遲聯絡,或者拖延請旨的時間,以給自己爭取機會。”
玉柏玄不置可否,微笑地看着甯蔚羽,“你不用管這些,好好呆在軍營裡作我的護衛便可。”
甯蔚羽乖乖的點頭。
“全都是妖婦!”洛予赫氣急敗壞地在營帳中破口大罵,他在會談時被玉柏玄一通圍追堵截,皇甫霏遲又裝聾作啞的將自己晾在那裡,事先談好的應對之辭一句也沒用上。
待他發泄夠了,謀士在一旁勸道,“太子殿下稍安勿躁,皇甫霏遲表面上總歸是要對韶陽公主畢恭畢敬,假意討好也是有可能,待微臣修書一封,悄悄送至覓冬軍營,再做商議。”
信使換上事先準備好的覓冬軍服,悄然消失在夜色中。
甯蔚羽待玉柏玄睡着,與陳瑛商議一番,偷偷溜出軍營,覓冬與前齊的陣線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兩人爲了避開巡查的士兵,東躲西藏也沒有找到突破口。
“咱們這麼亂走也不是辦法,若不小心讓人捉住,性命事小,可別教人抓住把柄要挾公主,”陳瑛左顧右盼,低聲對甯蔚羽說道。
“前齊一定會想方設法給覓冬送信,我們截到密信交給公主,揭穿他們的陰謀,到時看他們如何自圓其說,”甯蔚羽在黑暗中仔細觀察,尋找可疑的目標。
陳瑛一面點頭一面四處觀察,發現有一個瘦小的身影,跟他們一樣,躲躲藏藏地避開巡邏的士兵,“你看那邊。”
甯蔚羽與陳瑛交流了一下眼神,悄然跟隨。
前齊信使穿着覓冬的軍服,偷偷摸摸越過陣線,兩人一路跟隨來到覓冬軍營附近。信使見不遠處便是覓冬巡邏的士兵,不再隱藏自己,正準備上前報上早已準備好的暗號,兩人一左一右突然出擊,將信使擒住。
信使見來人身份不明,迅速地將密信塞入口中,甯蔚羽眼疾手快,一把鉗住她的下頜,另一隻手將黏糊糊的信紙摳了出來。
信使見大事不妙,放聲呼喊,覓冬的士兵聽到動靜,舉着火把和兵器迅速靠攏,“快走!”陳瑛此時也顧不上男女之防,拉着甯蔚羽的手臂往暗處疾奔。
兩人都不會輕功,眼看火把逼近,喊殺之聲不絕於耳,甯蔚羽將密信塞到陳瑛的手中,“你先走,我來拖住她們!”
“你走,我來對付她們!”
甯蔚羽推了陳瑛一把,“你連我都打不過,別廢話,趕緊將信交給公主!”
陳瑛看了甯蔚羽一眼,將信放入懷中,耳後傳來刀槍崢鳴,她略微遲疑,狠了狠心沒有回頭,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皇甫霏遲帳中燈火通明,她本打算母上的旨意一到就順理成章地撤兵,不再理會洛予赫的任何建議,迷迷糊糊剛有睡意,就被吵醒。
副將撩開帳簾怒氣衝衝地入內,皇甫霏遲藉着燈火,看見她臉上一個鮮紅的巴掌印,頗爲詫異,“你這臉是怎了?”
副將氣喘如牛,“回將軍,巡邏的士兵在附近發現了一名奸細,費了好大力氣才捉住,末將打算搜身,剛碰到衣服,哪知他那麼大的力氣,掙脫鉗制就給了我一巴掌,幾個人一擁而上把他摁在地上,本來想揍他一頓再仔細審問,可怎麼看覺得不太對勁,末將覺得他好像是個男人......”
“軍營裡哪來的男人?是前齊派來的?”皇甫霏遲立刻想到會不會是洛予赫派來的人,轉念一想,兩人早已商議好,若是送信會派一名女人穿着備好的覓冬軍服,對上暗號之後將密信交予覓冬士兵即可,怎麼突然派個男人過來?
“人在何處?”
皇甫霏遲來到關押奸細的營帳,看見那名奸細被五花大綁,口上勒着布帶,像個糉子似的倒在地上。信使雖沒有被綁,卻老老實實跪在地上等待拷問,看見身着甲冑的皇甫霏遲進帳,忙不迭說道,“大人,我是自己人!”皇甫霏遲看到她穿着覓冬軍服,轉身問副將,“她從何而來?”
“回將軍,她是一同被捉的,雖然穿着覓冬軍服,可巡邏士兵的名單中沒有她,末將正打算拷問。”
皇甫霏遲知道她正是洛予赫派來送信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奸細,心想反正橫豎這人都得死,在她眼中已然就是個死人,於是向信使伸出手。
信使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信讓人半路劫了,自己的差事辦砸,唯恐皇甫霏遲怪罪,誠惶誠恐地指着地上的人,“在他那裡。”
不管他是男是女,皇甫霏遲示意副將上去搜身,副將拎起地上的人。
這個奸細雖然被捆得結結實實,一聽說要搜身,誓死掙扎,兩鬢的髮絲凌亂,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將皇甫霏遲燒個窟窿。
待她看清奸細的容貌,大吃一驚,慌忙上去攔住副將的手,“不可!”副將摸不着頭腦,很快退到一旁。
皇甫霏遲退出營帳,“給他鬆綁,把那個信使安排到另一個營帳看守。”
“將軍,那個奸細力氣大得很,剛捉住他是還打算自盡,鬆綁之後他若是鬧起來,又是一番打鬥,”副將不知皇甫霏遲爲何對這名奸細另眼相待,莫非是瞧着他生的嬌美,起了憐香惜玉之心。
皇甫霏遲正在頭疼如何處置甯蔚羽,餘光瞥見副將的神情,氣惱道,“你想什麼呢!你們一個個的都覺得我是個色胚,我就那麼不堪?”
副將想起皇甫霏遲府上的幾名夫侍,下意識地想要點頭,覺得不妥,低下頭不發一言。
皇甫霏遲長嘆一聲不同她計較,“你可知那人是誰?”她與甯蔚羽素未謀面,甯蔚羽不識得她,她卻認得甯蔚羽,蒐羅的畫像雖然被夫侍毀了,可腦子裡記得清楚,呃......皇甫霏遲甚至開始覺得自己真的是個色胚。
她以手扶額,“他是韶陽公主的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