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死的冤不冤

“都說了兒臣沒事了嘛,”端木扶蘇這回也跟太后拗上了,半步不讓,“你看看。 兒臣能吃能喝能睡,早就已經好了,母后就不要天天如臨大敵一樣的好不好?”

太后怒極,一時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不知死活的兒子,“阿鳳說----”

“阿鳳阿鳳,你就知道阿鳳!”聽到這個名字,端木扶蘇越發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這個見了鬼的醜女,母后也不會管他管得這般緊,“她算個什麼東西,也敢來管朕,朕偏不信她說的,看她怎麼神氣!”

這人,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他也不想想,他是好是壞。關慕容寒枝什麼事?當然,是在他不知道慕容寒枝真實身份的情況之下,他硬要跟她慪這個氣,不是跟自己過不去是什麼。

太后大怒,再也坐不住,站起來一把逮住他的手,拖着就走,“不識好歹的東西,你給哀家回去閉門思過!”

太后雖是女人,但因爲是在盛怒之下。再加上端木扶蘇也不敢真的對母后怎麼樣,還真就被她拖着跌跌撞撞地向外走,“母后你做什麼?放手,像什麼樣子?母后,兒臣已經長大拉!”聲音漸去漸遠,慢慢聽不到了。

郇真兒追到門口,看着他們母子的身影消失在不遠處,不禁無聲苦笑:這都是些什麼事!

這次太后是動了真怒。將端木扶蘇拖回承恩殿東堂之後,命侍衛好生看着他。可以在承恩殿上自由走動,但就是不準見嬪妃,要他修身養性,把龍體養好再說。

太后這般做,也是愛子心切,更是絕對的爲端木扶蘇好,可這個只知道行樂的皇上卻氣得要命,一個勁兒地嚷嚷,說母后管得太多了,連他臨幸個女人都要管。把太后給氣得,也懶得跟他多解釋,讓侍衛看好他,自己則回宮去休息----這些天她擔心端木扶蘇的病,日日寢食難安,身體很是不舒服,正好得這個空好生休息休息。

隔了一天,端木扶蘇簡直要被這種囚牢一樣的感覺給逼瘋,在承恩殿上大發雷霆,把碗盞都砸得粉碎,“不吃不吃不吃!朕什麼都不吃,你們再煩朕,朕把你們全砍了!”

“皇上息怒!”侍女侍衛們戰戰兢兢地跪了一地,連連求饒,“奴婢奴才)知錯!”

“你們----”端木扶蘇大怒,但他雖然不是個盡責的好皇上,卻也不是喜怒無常之輩,一般而言也不會無緣無故責罰他們,便只是氣得狠狠跺腳,“滾滾滾!都滾出去!”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趕緊收拾了一下殘局,跌跌撞撞地出去。

端木扶蘇煩躁莫名地在屋裡轉了無數個圈,覺得若是再這樣下去,他就會被逼瘋了!現也受不了這等煩悶,他猛一把拉開房門,大踏步走了出去,直奔妃子們的後宮而去。

“皇上!”內侍一看傻了眼,趕緊追着上去,“皇上不可以----”

“滾!”端木扶蘇瞪圓了眼睛大叫,咬牙切齒的樣子真是嚇人,“再跟着朕,朕就把你活剮了!”

再沒有比這更直白的警告,何況端木扶蘇畢竟是一國之君,儘管有太后的話在先,然逼到眼前的威脅纔是最現實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噤若寒蟬地、萬般無奈地看着他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嘉寧宮此時盡是打扮到花枝招展的妃子宮女,她們突然得到皇上旨意,說是要她們陪皇上行樂,自然把她們給樂壞了,個個都使出渾身解數哄端木扶蘇開心,唯恐落於人後。

“皇上,吃這個,這個。”

“皇上,妾身這樣美不美?”

“皇上,不要摸人家啦!”

一時之間,花團錦簇、香氣撲鼻、笑語喧譁,把個嘉寧宮弄得像是煙花之地,好不熱鬧。端木扶蘇坐在人羣中,一臉得意之色。

鬧過一陣,端木扶蘇左擁右抱地扯了三名妃子進到內室,準備行樂。

可沒等他真的做什麼,臉色瞬間慘白,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盯着身下的美人,不等三名妃子回過神,就見他身子重重抽搐了一下,跟着一張嘴,“哇”一下噴出一口鮮血,人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呀!”美人登時嚇得花容失色,驚恐萬分地大叫,“皇上,皇上?”

另外兩名妃子也嚇得夠嗆,其中一個膽子稍微大點的,顫抖着手去試端木扶蘇的鼻息,跟着驚叫一聲,“好像沒氣了!”

什麼?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絕望之色。“快,快去請太醫來!”但願皇上沒有事,否則,她們誰都不用想活命!

事實證明,她們確實料對了,當太后驚悉這一消息,火燒火燎地趕過來,看到端木扶蘇面無人色、氣若游絲的樣子時,她登時氣得差點暈過去,不由分說就咬着牙道,“來呀,把這三個淫婦拖下去,亂棍打死!”

“太后饒命!”大概沒想到會落到這般下場,三名妃子呆了呆,直到侍衛上來拖人,她們才聲嘶力竭地哭喊着,“妾身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太后饒命,太后饒命!”

然無論她們怎樣求饒,太后已悲憤到極點,斷不可能饒恕她們,其餘跪在地上的妃子宮女個個都是大氣不敢出,自然不敢替她們求情。不多時,她們的求饒聲就變成慘叫聲,跟着聲音漸小,終於聽不到了:依着她們嬌弱的身子,受不了多少下打的。

太醫們個個臉色慘白,冷汗涔涔,一個接一個替端木扶蘇把過脈之後,無一例外地搖頭,“太后恕罪,臣無能!”

“都該死!”太后好不絕望,雖說她不懂醫術,但看到端木扶蘇這個樣子,她心裡已經有了很不好的預感,“你們、你們是做什麼的,連這點小病都看不得。”

聞訊而來的郇真兒乍見這情景,也是又驚又怒,但現下最要緊的不是跟這幫人發怒,而是想法子救治端木扶蘇。一念及此,她突地想起什麼,趕緊着前,“太后息怒,阿鳳她----”

對了!她一提,太后才從盛怒中稍稍回神:這隻顧着急,都忘了鳳不棲纔是皇兒的救星!“來呀,速去越秀宮請鳳姑娘來,快!”

慕容寒枝心裡裝了太多事,其實才剛剛睡下,意識才要迷糊之際,大門被人砸得“咣咣”響,她打了個激靈,猛地一下翻身坐起,好一會兒還沒有完全清醒,心“撲通撲通”狂跳,好不難受。

隔了一下,大概沒有聽到有迴應,門又通通地響起來,跟着是一個焦急的女聲,“鳳姑娘?!鳳姑娘你醒來了嗎?!”

找我的?慕容寒枝定定神,這才清醒過來,知道這些人半夜三更來找她,必定出了什麼大事,倉促之間她也不及細想,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出來,曲雲煙已經披了件外衣站在門口,神色惶然,“阿鳳,是什麼人?”

“不知道,公主先進去吧,我去看看。”慕容寒枝匆匆搖頭,過去開門,門外站着兩名宮女,一樣的面無人色,其中一個手上舉着燈籠,燭火幽暗,顯得很詭異,“你們……”

“鳳姑娘,得罪了,太后命鳳姑娘快些過去!”共序畝技。

太后?慕容寒枝的心“咯噔”一下,眼睛陡然亮了幾分,“是不是皇上……”

“鳳姑娘請。”宮女臉色一變,極其不自然,並有意躲避着慕容寒枝的視線。

慕容寒枝略一思索,已多少有數,也就不再多問,“兩位稍侯,我知會公主一聲。”

兩名宮女雖然急得要命,但也不好說什麼,“鳳姑娘請。”

慕容寒枝轉身進去,與曲雲煙低低交談幾句,後者自然是不放心,但她幾句說辭下來,曲雲煙也只能囑咐她小心,任凡她去。

從越秀宮到嘉寧宮,這一路上黑沉沉的,寂靜得要命,如果不是有兩名宮女陪着,饒是慕容寒枝一向自主慣了,也不禁覺得脊背發冷,再加上這宮中氣氛極其詭異,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不多時,她們已到了嘉寧宮,慕容寒枝還不曾進門,就先看到一屋子的人,不禁約略猜到一些事,心先沉了沉,放輕了腳步進去,迎面看到太后急怒交加的臉,越發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測,便不動聲色地行禮,“奴婢見過太后。”

“不必多禮!”一看到她,太后就跟見了救星似的,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往牀邊拉,“快幫皇兒看看,他、他這個樣子……”

慕容寒枝不由自地被拖到牀邊,等到看清端木扶蘇現在的樣子時,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這----”天,這才隔了兩天不見,他怎麼成了這個樣子?按說不應該啊,她先前替端木扶蘇調理身子,已有大成,斷不該有如此變故,難道----

“都是那幫賤人!”那三名妃子已經被亂棍打死,太后兀自不解恨,咬着牙罵,“要不是她們,皇兒也不會吐血!”

“皇上吐了血?。”慕容寒枝大吃一驚,“怎麼能……讓奴婢先看看”她急急坐到牀邊,也顧不上理會那幫太醫異樣的眼光,仔細替端木扶蘇診起脈來。她是想殺端木扶蘇替妹妹報仇不假,可到了如今這份上,基於醫者天生的救人濟世情懷,她是真的一心想要救治他的。

然過了不大會兒,她就咬着嘴脣收回手來,看向太后,“太后恕奴婢無能,奴婢無力迴天,只怕皇上……”

太后最聽不得這話,她腦子裡“轟”一聲大響,跟着眼前一黑,已昏死過去。

儘管太后千不想萬不想,不想是端木扶蘇病重不治這樣的結果,但事情就是發生了,她又能怎麼樣?!其實她早就應該想到自家兒子有多執拗,在情事上有多不知節制,那就不該如此大意,放着端木扶蘇一個人在----她應該寸步不離地守着他,直到他身體完全好起來纔是。

可如今說什麼都晚了,端木扶蘇這一下放縱,倒是圖了一時快活,可身體卻徹底被掏空,如果連慕容寒枝都說救不得,那幫太醫自然也沒有法子救他,就算有,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冒險,因爲依端木扶蘇現下的身體狀況,是再也經不起任何折騰的。

太后再醒來時,禁不住地又氣又恨又心疼,把慕容寒枝叫來,不惜紆尊降貴,好言相求,“阿鳳,你快些幫皇兒看看,他、他不能有事!”

“太后恕罪,”慕容寒枝跪倒在地,低着頭,神情很無奈,“奴婢已經盡力,而且太后不要怪奴婢無禮,奴婢已經提醒過太后,定不要讓皇上再近酒色。”

“哀家知道,哀家知道!”生怕慕容寒枝會甩袖走人似的,太后連連認錯,極盡討好,“阿鳳,你別生氣,皇兒他不聽哀家的話,哀家一定會狠狠教訓他!你救救皇兒吧,阿鳳,哀家不能失去皇兒。”說着話,她再也抑制不住滿腔哀痛,抽抽搭搭地哭起來,這於她而言,還真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不過端木扶蘇做了什麼都好,慕容寒枝有多恨不得他死也好,可天底下的孃親疼愛孩子的心都是一樣的,眼見太后如此悲痛,她也一時忘記了殺妹之仇,嘆息一聲,“太后恕罪,不是奴婢不願意救,實在是皇上此番病情大起大落,已是病入膏肓,奴婢真的無能爲力!”

這話一入耳,不啻晴在霹靂,將太后打到面無人色,搖搖欲墜,“你說什麼?”

“太后恕罪。”除了這個,慕容寒枝真是不知道應該再說什麼,她醫術高絕是不假,但畢竟只是大夫,而不是閻王爺,不是什麼病都能治,也不能從老天手裡把人給奪回來。

太后自是悲憤欲絕,但她畢竟是過來人,掌控朝中十幾年,沒那麼容易被擊潰的,短暫的慌亂過後,她已咬着牙冷靜下來,“阿鳳,哀家知道你心思玲瓏,但凡有一絲希望,你必不會放棄對不對?那你就盡力幫皇兒治,不管最終治不治得好,哀家都不怪你。”

慕容寒枝身子一震,沒想到太后到如此份上,還這樣信任自己,不由她不覺得有些慚愧,“奴婢……是,太后,奴婢必當盡力。”話是這樣說,但她心裡很清楚,端木扶蘇大限已到。

“如此,多謝了。”太后白着臉一笑,沉默下去。既然皇兒的病到底還是治不得,那她也不能只是乾等着,這朝中事向來牽一髮而動全身,有些事得早做打算才行,免得給了別人以可乘之機。端木扶蘇若是真的駕崩,皇位便空了,而想當皇上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先皇子嗣雖然不多,但旁支親王卻是不少,這其中也不乏擁兵自重者,要對付他們,談何容易。

而對慕容寒枝來說,她想到更多的則是曲雲煙和溫仲庭,因爲端木扶蘇這次是真的支撐不下去了,宮中內外肯定都亂成一團,趁這個時候讓他們離開,再合適不過。

“現在?”曲雲煙一聽這話,愣了愣,有點不太能接受,“那皇上不是病了嗎,我在這時候離開,會不會……”

“這纔是最佳時機,”慕容寒枝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我近段時間一直跟太后走得很近,宮中情形我很清楚,此時不走,以後只怕都沒得機會。”

“我相信你,”曲雲煙想也不想地道,但她還是很擔心一件事,“可是,阿鳳,我們走了,你怎麼辦?你總跟我說,你自有去處,那你去處到底在哪裡?”阿鳳雖然夠聰明,夠冷靜,醫術也高,但畢竟只是一介弱女子,在這裡又舉目無親,萬一有個什麼好歹,可怎麼辦?

“公主不必擔心我,”慕容寒枝淡然一笑,她是真的自有去處,任何人都幫不了她,“何況公主就算擔心,也沒用,你和溫公子只管彼此照顧好,不離不棄,也不枉我做一回小人,幫你們這一次。”

聽她說得這麼直白,曲雲煙不禁莞爾一笑,臉都有些紅,“還真是會說話,好吧,我不問就是了,你說吧,我們該怎麼做?”

慕容寒枝點點頭,將溫仲庭叫進來,三個人密謀了一番。其實也沒什麼新鮮的,就是讓太后知道,曲雲煙病重不治,已將離世,剩下的就都由慕容寒枝安排,溫仲庭從旁協助就是了。

夜半,慕容寒枝故做驚慌失措地跑去向太后稟報,“啓、啓稟太后,公主她、她快要不行了。”

“什麼?”太后正守在端木扶蘇牀前,滿腦子都是如何救皇兒一命,哪裡有心裡管別的,“你說誰?”

慕容寒枝暗裡冷笑,要的就是你這般無關痛癢的樣子。她面上卻是悲慼而恐慌的,“是公主、公主她快要不行了,太后,怎麼辦,怎麼辦?”

“雪池國公主嗎,”太后眉頭一皺,顯見得對這個自打來到就開始生病、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公主相當厭惡,“她病重,哀家也沒法子,你醫術超絕,就替她看一看好了。”

“可是奴婢救不了了!”慕容寒枝悲聲道,舉袖擦一把淚,“太后,公主真的快不行了,怎麼辦啊!”

“那哀家也沒辦法,”太后仍舊無動於衷,這個時候,她甚至連表面上的問候和寬慰都沒有,“生死有命,哀家也救不了她,你就看着辦吧。”

我?那就太好了,正合我意。慕容寒枝真是無比感謝太后的冷淡態度,正好方便她行事,面上卻還要裝出無可奈何、悲痛欲絕的樣子來,行禮之後就要退下去。

結果她才走兩步,太后就又叫住她,“等你家公主的事了了,你就快些過來瞧一瞧皇兒的病,這兩天他用了你的藥,倒是睡得安穩了些。”

沒用的,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了。慕容寒枝背對着太后無聲冷笑,“是,太后。”

所有人的精神氣力都在皇上那邊,就沒有人會管雪池國公主的死活,他們也不擔心雪池國會來興師問罪:誰叫公主是病死的,這誰也掌控不了。於是,在此種情況之下,曲雲煙很順利地“病死”,並在太后“恩澤”之下,准許她以雪池國風俗----水葬之法來安葬。

一切收拾妥當,慕容寒枝幫假死的曲雲煙換上一身喪服,而後將她放置在早就準備好的木筏上,靜靜看着她隨水而去。在一里外的下游處,溫仲庭早已準備好一切,將她救起,把一顆丹藥自然是慕容寒枝給的)放進她嘴中。

不多時,曲雲煙恢復呼吸,慢慢睜開眼睛,兩人相視一笑,都有種恍若隔世之感。自從以後,他們就要隱姓埋名,遠走他鄉,去做一對恩愛鴛鴦,心願得償,不離不棄。

“嘭”一聲響,一朵煙花在半空中炸開,經久不散。慕容寒枝微擡頭看過去,這是曲雲煙向她發出的平安信號,她一顆心終於放回肚子裡,放終將了了這樁心願,再也無牽無掛,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了。

這樣,很好。

曲雲煙走了,溫仲庭也走了,越秀宮裡再沒有一個孰識的人,儘管這是慕容寒枝早就預料到的結果,但當她站在越秀宮偌大的院子裡,看着來來往往的人沒有一個能夠跟自己說說體己話的,心中還是覺得難以忍受的悲情和寂寥,連一剎那都呆不下去,強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轉身飛奔而去。

可是,出了越秀宮,她又能去哪裡?大到似乎沒有邊際的望川國皇宮,哪裡纔是她的家,她又應該去找誰?不過,對於這件事,她倒是沒有時間想太多,因爲她才轉過牆角,迎面就撞上了端木扶搖。“扶、扶搖?”她一愣,有點回不過來神。

端木扶搖目光清涼,在她臉上仔細地巡視,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沒有哭嗎?還是已經哭過了?”

哭?慕容寒枝怔了怔,“我爲什麼要哭?”然話一問出口她才陡然意識到一件事:就她而言,主子纔剛剛過世,而且還是對她很好的主子,她這個做婢女的卻一滴淚都沒有流,跟個沒事人兒似的,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果然,端木扶搖見她這般反應,比她還要茫然,皺起一雙好看的眉,很困惑的樣子,“是我說錯話了嗎?”還是說姐姐習慣把悲傷藏在心底,就算難受,也不會表現出來?

見他這樣子,慕容寒枝不禁赧然,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她突然有種衝動:把一切都告訴端木扶搖!因爲一直以來,他都那麼信任她,什麼都不瞞她,那她至少應該坦然面對他一次:而且,如果再不把這些事跟人說一說,她沒準真的會被折磨得瘋掉的!

“好吧,扶搖,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去你那裡說。”她淡然一笑,很自然地上前拉起他的手,往他的住處去。

細膩、柔軟、冰涼的感覺傳來,端木扶搖身子微微一震,但並沒有不好意思或者怎樣,而是反手握住了慕容寒枝,“很重要的事嗎?還是你需要我幫忙?”

因爲這兩下里離得並不遠,不大會兒功夫,他們就一起進了門,坐到石桌邊,反正平時這裡沒有什麼人來,不怕人偷聽。

慕容寒枝略一沉吟,擡起頭來看他,目光坦然,“扶搖,我沒有哭,我不難過是因爲,我家公主並沒有死。”

端木扶搖絕沒有料到她會說出這等話來,本來他以爲慕容寒枝必定傷心欲絕,所以剛纔纔不惜冒着授人以柄之嫌,想要去越秀宮看一看她的。這會兒一聽這話,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反應,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怔怔看着她的臉,“你是說……”

“如你先前所說,我家公主不願意嫁到望川國來,”慕容寒枝苦笑,看他這般反應,好像並不可能理解她,那她說出事實,會不會因此害了曲雲煙和溫仲庭?“一直以來,我家公主都有個心上人,而且皇上對公主也絲毫不喜,所以……”

“我明白了,”端木扶搖回過神,目光因炯炯,突然一笑,“是你搞的鬼吧?我知道你醫術高明,想來是讓你家公主假死,太后和皇上眼皮底下使了一計‘金蟬脫殼’,對不對?”

“對,”慕容寒枝大爲讚賞,“扶搖,你真是聰明。”誇過之後,她又擔憂地看着他,小心地問,“那你會不會……”

“向皇上和太后告密?”端木扶搖斜眼看她,似笑非笑,頗有點兒高深莫測的味道,“我先問你,既然此事如此隱密,又是事關重大,你爲何要告訴我?”反正先前她不說的時候,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慕容寒枝咬咬嘴脣,“因爲我相信你,你能理解我家公主的苦楚,還有之前那個孤竹國的公主,她的苦你也能夠明白,所以……”提到寒葉,她的心就狠狠抽疼了一下,無法抑制地想要放聲大哭!不是她非要找這等罪受,實在是她沒有別的辦法來探究當時的事,只能旁敲側擊,加以試探。

然端木扶搖的反應卻是淡然的,顯然並不想多提,“姐姐太高擡我了,我只是隨便一說,你放心,我斷不會說出去,這些話當我沒聽過。”

慕容寒枝咬着嘴脣,說不出的失望,但也不好再問,便低低地說了聲,“謝謝。”

端木扶搖一笑,突又想起一事,“我聽說皇上的病又重了,怎麼回事?”

慕容寒枝深吸一口氣,暫時將寒葉的事放在一邊,“還能怎麼回事,皇上不聽我勸,縱慾行事,已成不治之症。”

“不治之症?”端木扶搖吃了一驚,臉色都有些發白,“你是說他的病治不得了?”

慕容寒枝咬咬嘴脣,輕點了下頭。

端木扶搖身子一震,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那、那還有多久?”他問的自然是端木扶蘇還能支撐多少時候,雖然他們兩兄弟十幾年來形同陌路,但兄弟就是兄弟,他們身上流着同源的血,也許他死了,端木扶蘇不會動一絲惻隱之心,但端木扶蘇如今病重至斯,他卻做不到無動於衷。人心的善惡,可見一斑。

“不會很久,”慕容寒枝搖頭,原本端木扶蘇死是她最希望的事,可看到端木扶搖這個樣子,她又覺得半點也高興不起來了,“皇上這一下氣血大損,已無法可治。”

“是、是嗎,”端木扶搖有些慌亂地低下頭,眼前竟然有些模糊,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他居然會爲了端木扶蘇哭,他值嗎,他配嗎?“那、那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慕容寒枝苦笑,“至少我沒有。”

端木扶搖身子一震,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慕容寒枝醫術的深淺他雖然並不完全清楚,但從太醫們先前的束手無策,和她一伸手,端木扶蘇的病就大有起色來看,她是端木扶蘇唯一的救星。而如今連她都說沒有辦法,那端木扶蘇就只能等死了!

其實,端木扶搖不知道的是,事情遠沒有他所想像得這麼簡單,朝中羣臣一直對端木扶蘇這個皇上很是不滿意,因爲他從來不理政,朝政大事都是由大臣們上報給太后,由她和各部裁奪,太后雖沒有完全掌握朝中大權,但卻有相當一部分人是她的心腹,因而她的勢力絕對不容小覷。

而儘管太后對端木扶搖一向不喜,甚至說是厭惡的,但卻不得不承認一件事:如果端木扶蘇駕崩,端木扶搖就是皇位最理所當然的繼承者----誰叫她把先皇其餘的子嗣都害死了,獨獨留下一個看似孤僻怪戾,實則冷靜睿智的二皇子?

而最最要命的是,端木扶蘇在位這麼多年,雖夜夜無女不歡,卻直到現在都沒有生下一個皇子,就算太后百般不願、不甘,端木扶搖仍舊有很大可能登上皇位,而依着她先前對端木扶搖的種種,他若得了勢,她這個太后還有好嗎?

然話又說回來,新皇登基之事非同小可,也不是她一個人說了就算,事實上端木扶蘇第一次病倒之時,羣臣就都暗裡活動起來,把目光對準了端木扶搖,大有要扶他登基之意。

太后當然也不會任由他們亂來,暗暗從旁系中物色合適的、能夠聽命於自己的人選來繼承大統,這種情形之下,端木扶蘇病情到底如何,居然成了最不重要之事,豈不諷刺。

朝臣們和太后的心思,慕容寒枝雖沒有親自去問,然她已經是連歷兩國,對於皇族權謀、後宮廝殺實在是看得多了,因而只要稍加思慮,再加上這宮中形勢一觸即發,她已經很清楚其中的利弊:

做爲二皇子,端木扶搖很有可能繼位爲君,然他若是不能爲君,由別的人做了皇帝,那他的日子就會比現在要難過何止百倍,搞不好就會連性命都丟掉。

端木扶蘇要是死了,妹妹的仇就算是報了,她也不可能再繼續在望川國待下去,可她要就這樣走了,還真是不放心端木扶搖。“怎麼辦纔好?”這幾日她夜裡總睡不着,翻來覆去地想着的,盡是這件事,都快成心魔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只顧着自己着急有什麼用,根本沒有問過端木扶搖自己的意思,也許他有自己的打算,或者他根本就什麼都不在乎呢?主意一定,她立刻安心不少,第二日天才亮,趁着太后還沒有派人來叫她去看顧端木扶蘇,她先去了端木扶搖那邊。

“這麼早?”端木扶搖纔剛剛起身,外服都沒來得及穿,見她跑得臉紅氣喘的,不禁吃了一驚,“姐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暫時還沒有,”慕容寒枝緩過一口氣,不待端木扶搖從愕然中回神,她很嚴肅、很認真地問道,“扶搖,你若是一如既往地信任於我,那便給我一句掏心窩子的話,對於這件事,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端木扶搖被她的樣子和問話弄得愣了八成,眼神茫然,“我當然信任你,也一直跟你掏心窩子地說話,但是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什麼這件事,什麼如何想的,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這回輪到慕容寒枝一愣,繼而失笑,“抱歉,是我沒有說明白,是這樣,”她深吸一口氣,儘量冷靜,“扶搖,你也知道,皇上現在這樣子,已經支撐不了多久,皇位將空,你沒有做什麼打算嗎?”

原來是這件事。端木扶搖神情一冷,“皇位就算空了,也不關我的事,有太后和那幫朝臣在,還輪不到我來操心。”聽他這話裡的意思,也不是完全想不到自己的處境,只是無力改變什麼而已。

“怎麼會不關你的事?”慕容寒枝一時之間也參不透他的意思,聽他這般漠不關心的,不禁有些急了,“扶搖,你不是這般天真吧?俗語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后對你又一向不喜,若是將來新皇登基,於你的身份必將耿耿於懷,你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得,她這回算是跟端木扶搖說了句“掏心窩子”的話,再說事情到了今天這一步,也真是沒有捂着藏着的必要了,否則她又何必來找端木扶搖。

“呵呵,”端木扶搖笑笑,眼神嘲諷,“姐姐,你所說我如何會不明白,但有什麼辦法,太后視我爲眼中釘已不是一日兩日,那又如何?”如果有辦法可以改變這種狀況,他怎會不做,難道喜歡被人這般對待嗎?

“當然有辦法!”聽出他有抗爭的意思,慕容寒枝頓時來了鬥志,“扶搖,要想保住你自己,唯一的辦法就是在皇上駕崩之後,你想辦法登基爲君!”

“我?”端木扶搖嚇了一跳,爲她這個大膽的想法,也爲她的異想天開,突然就笑了,“姐姐,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憑什麼?”他在衆人眼中有多卑微,人人盡知,身邊從來沒有個貼心人,與朝臣們也幾乎從不見面,他想登基爲君,怎麼可能?

慕容寒枝咬了咬嘴脣,很顯然,她也只是有這樣的想法,但並沒有想到具體的方法,“總有辦法可以想,反正你不能坐以待斃。”

端木扶搖看着她,突然皺眉,“姐姐,你爲什麼要這樣幫我?你很希望我能當皇帝?”有知道不可爲而爲之,姐姐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考量?

“這個嗎,”慕容寒枝笑笑,有些無奈,“也不全是爲了你,我想你萬萬人之上,也是爲了我自己。”

“哦?”她的冷靜睿智,坦然正直一直是端木扶搖所欣賞的,他早看出來,她絕非一般的女子,而且必定有着常人難以想像或者企及的際遇,“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慕容寒枝咬着嘴脣,試着解釋,“扶搖,我家公主已借我之手遠走他處,自此再不會與我有任何瓜葛,我只剩一人,來去之間再無牽掛,可現在我認了你這個弟弟,總得盡我所能安置好你,不然我走也走得不安心。”

“你要走?”端木扶搖吃了一驚,本能地一把抓住她,生怕一眨眼間,她就會從眼前消失一樣,“爲什麼?你不喜歡跟我在一起嗎,你不要見我嗎,你討厭我了嗎?”

慕容寒枝不過愣了一愣的功夫,端木扶搖已急得白了臉,噼裡啪啦說了這麼多,她心中唏噓之餘,也不禁有些好笑,趕緊抽回被他握痛的手來,耐着性子解釋,“不是不是不是!扶搖,你快別這麼說,你很好,我也很高興認了你這個弟弟,但……這裡始終不是我的家,我家公主既然不在了,我也沒有理由再留下來。”

“可是……”端木扶搖咬着嘴脣,狠狠用力,要咬下自己一塊肉來似的,他知道慕容寒枝說的是實話,他也沒有理由硬把人留下。

別忘了,依他如今的處境,分明就是自身難保,若是硬要姐姐留下來,到時候她受到什麼傷害,他於心何安?一念及此,不由他不心灰意冷,挽留的話便沒了說出口的勇氣,頹然問道,“那,你要去哪裡?”

看出他眼神瞬息萬變,心中必定十分難過,慕容寒枝也覺得心中酸楚難當,面上卻淡然一笑,“不知道,走到哪裡算哪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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