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冰釋前嫌

“我知道你是想借太后、太后的手來殺我,這樣、也好,免得連累雪池國,你、你快點走吧……”

他伸手。顫抖的指尖指向一直放在桌上的長方形盒子,“那裡面是通關、通關金牌,你拿着,可以一路、一路出宮,沒人、沒人敢攔,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不要回來……反正我、我的命不、不算什麼,死了也、也沒人在乎……”

哦?慕容寒枝回眸看了一眼,突然笑了,忍俊不禁的樣子,“你連出宮的事都替我想好了,就這麼急不可耐地要我走嗎?”

嗯?怎麼也沒料到她會是這般反應,端木扶搖有些吃不准她是什麼意思,只是被這毒給折磨得快沒了力氣,他想着自己應該快死了吧,“你不是、不是報了仇就走嗎?還是、還是你嫌這毒藥慢了。想、想親手殺了我?”

罷了,那樣也行,反正這是他欠她們姐妹的,直接死在她手上,也算求個痛快,總好過現在這樣,求死不能。

“我在乎,扶搖,我在乎!”慕容寒枝過去抱住他的頭,淚水流了滿臉。她神情卻是愉悅的,“我相信你的話,我相信你沒有想要殺寒葉,你不會死的,你相信我,相信我!”

我相信。端木扶搖已快要說不出話來,但姐姐能夠相信他、原諒他,他死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慕容寒枝擦一把淚。突地想起什麼來,趕緊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枚紅色藥丸塞進他嘴裡,“扶搖,乖,把它吃下去。”

“哦。”端木扶搖意識已至朦朧,根本聽不到慕容寒枝在說什麼,感覺到她的指尖在自己嘴脣上輕撫,他乾渴得厲害的喉嚨也似要冒出火來,本能地張開了嘴,那藥丸就順着喉嚨嚥了下去。

“沒事了,沒事了……”慕容寒枝抱緊了他,喃喃低語。

窗外,月正冷,冷月無聲。

服下解藥之後。肚中的疼痛漸漸消去,端木扶搖已是精疲力盡,沉沉睡去。慕容寒枝坐在牀邊,安靜地看着他,嘴角邊不自覺地帶着一抹劫後重生的喜悅----歷劫的不止是她,還有端木扶搖。

其實,她應該感到慶幸,也該爲自己即使一心想要報仇,卻依然對端木扶搖有一絲不忍之心而慶幸,所以才選擇了這種可以解的毒藥,就是想給自己,也給端木扶搖一絲後悔的可能:事實證明,她做對了。否則今日端木扶搖就將枉死,她就算隨着他去地下,黃泉路上,他們也誰都不用想解脫。

睡了兩個時辰,端木扶搖大概還是不放心慕容寒枝,儘管身體還很虛弱,他還是掙扎着醒了過來,“姐姐?”

“我在,”慕容寒枝立刻握住他的手,神情自然而關切,“扶搖,你覺得怎麼樣?”

肌膚相接的感覺讓端木扶搖頓時無比安心,儘管手上沒有力氣,他還是反手握住慕容寒枝,慢慢睜開了眼睛,一笑,“姐姐不走了嗎?”該說的他都說了,該做的也都做了,至於姐姐要做什麼決定,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事。“姐姐,你給我下的毒不是必死無疑的那種嗎,怎麼又救了我?”

慕容寒枝咬咬嘴脣,面有愧色,“扶搖,這次我傷你至深,你……不想討回來嗎?”話一說出來,她大概又覺得氣氛過於凝重,便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我昨晚可是弒君之罪,你不把我推出午門斬首?”

“怎會,”明知她是開玩笑來的,但端木扶搖神情卻無比的認真,“我其實是抱了必死之心的,是我自己要把命賠給姐姐,又怎會計較,姐姐肯相信我,原諒我,我已是賺了,還說什麼弒君不弒君,姐姐是在擠兌我嗎?”

慕容寒枝看着他,都不知道怎麼說纔好,“我是應該問一問你的,不過……罷了,事已至此,我再多說倒顯得矯情,只是太后那邊……”

“不關太后的事,”端木扶搖擠了擠眼,調皮之至,“昨晚那壇酒不是太后送來的,她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生辰,只不過是我看出你的猶豫,所以故意使這一計,逼你動手而已。”

什麼?慕容寒枝大吃一驚,差點一跤坐到地上去,“你、你----”好大膽的扶搖,居然用這麼張狂的法子,也不怕真的惹出什麼事來!

“沒辦法,誰叫姐姐問又不問我,又不快點動手,那樣抻着,不只是你,我都快要受不了,”端木扶搖好像很無奈,掙扎着坐了起來,眼睛則一直看着她,“我雖然心裡難受,但還是想着儘早有個了斷,姐姐能替你的妹妹報仇,我也很替你高興。”

高興?你連命都差點沒了,拿什麼替我高興?慕容寒枝不禁苦笑,以手撫額,覺得沒辦法面對他,“扶搖,我真是……對你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端木扶搖拿開她的手,讓她面對自己,“好啦,姐姐,我們就不要再互相推來讓去,這件事既然解決,我們之間的誤會也便解除,是不是該冰釋前嫌了?”

慕容寒枝看着他,點頭,“是。”他們兩個原本就都不是拖泥帶水之人,再這樣下去,反倒顯得多餘。

端木扶搖這才放下心來,“那就好。”

看他笑得心無城府,很是放鬆,慕容寒枝的心情也不禁跟着輕鬆起來。一直以來壓在心上的大石驟然除去,她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脫。“對了,”她猛地想起一件事,“你不是說過,當初你的腿就是被端木扶蘇一腳從天壇上踢上摔斷的。”

“是,”一提到端木扶蘇,端木扶搖先皺起眉來,“那日孤竹國公主死於我手,端木扶蘇見救不得了,自然很是生氣,絲毫不念我救他一命,便一腳將我踢下,我才摔斷了腿。”

慕容寒枝點點頭,心道世間怎會有這般不識好歹之人,何況若不是他相逼,妹妹又怎會客死異鄉,令得她們姐妹至死都不能再見一面。

說到孤竹國,端木扶搖這滿腹的疑問就再也壓不住,雖然明知道這當中肯定有很多不爲人知的秘密,他還是想問,“姐姐,你既然是孤竹國公主,爲什麼又----”

“我不是孤竹國公主,”知道他要問什麼,慕容寒枝也沒特別反應,更沒什麼需要隱瞞他的事,“我只是孤竹國一名郡主,我本名叫‘慕容寒枝’。”共豐大技。

“揀盡寒枝不肯棲?”端木扶搖突地打斷她的話,眼裡是瞭然的笑意,怪不得姐姐要易名‘鳳不棲’,原來這名字裡,暗含了你原來的名字。”

慕容寒枝不禁苦笑,“你倒是跟我家公主一般聰明,能想到這一點上去,不過,我的真實身份,唯你知道而已,我家公主也不知道----你不必急着說什麼,我自是信得過你。想來你也約略猜得到,身爲郡主,我原本衣食無憂,誰知禍從天降,或者說是咎由自取,我和弟弟妹妹成了罪人,自此不得解脫。”

從如何成爲罪婢,到與五皇子定情,再到被迫墮胎,後又被逼嫁爲妃,再成爲孤竹無虞的玩物,爲他生下孩子,悄然離開,再到在雪池國走一遭,箇中詳情,有些慕容寒枝都不想再回想起來,卻一一對端木扶搖說了個清楚明白。

端木扶搖只是安靜地聽着,雖說時不時被慕容寒枝不同於常人的命運而震驚不已,他卻始終不曾問一句話,直到說到來到望川國的一切,他算是明白過來,姐姐這份冷靜、沉着、睿智到底是哪裡來的----任誰若是有了這般際遇,想不這樣都難。

“我的故事一點都不好聽,是嗎?”見他只是不語,慕容寒枝自嘲地笑,“你現在知道,我並沒有你想像得那般好,我根本就是個禍水,是不祥之人,害死了妹妹。”

“你真這麼認爲?”端木扶搖斜了她一眼,樣子居然有些滑稽,真不知他怎會有如此反應。

“呵呵,”慕容寒枝這回纔是從真心裡笑出來,“你不是這麼想的?”

端木扶搖“哧”地一下笑出來,“你呀!”

笑過之後,兩人都覺得心情輕鬆了些,反正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他們又都有着不堪回憶的往事,有些話其實不用說出口,彼此都很瞭解彼此的感受。沉默了一會,還是端木扶搖先開口,“姐姐,你現在仇也不用報了,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慕容寒枝嘆息一聲,“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心裡很亂,不知道該去哪裡。”其實,她是因爲心裡還有牽掛,但又不敢過分期待,所以纔不知何去何從。而這些事便不足爲外人道,只能由她自己擔起來。

端木扶搖的心神同樣也有些亂,很多事情一時也想不透徹,便安慰她道,“那姐姐就先不要多想了,今晚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以後再說。別忘了,我們兩個可把太后氣着了,她還不知道在想什麼法子對付我們,我們可得提防着才行。”

慕容寒枝回神,聞言不禁有些好笑,“你會怕她?你不是一向說自己的命不算什麼,由得她動手嗎?”

“現在不一樣了,”被指前言不搭後語,端木扶搖臉上也不見慚色,“之前姐姐對我心有芥蒂,我活着沒意思,現在姐姐在乎我,我就算只爲了這份在乎,也得好好活。”

慕容寒枝身心狂震,一下子就笑不出來,“扶搖,你----”

“放心,”似乎明白她想到了什麼,端木扶搖手一揮,豪情萬丈的,“我所說並無他意,而且我早說過,這一生一世你都是我姐姐,若違此誓,天地不容。”這樣,姐姐應該放心了吧?

慕容寒枝又是一聲嘆息,“扶搖,我若辜負了你這份信任,纔將天地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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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端木扶搖一心要給孤竹國公主償命之事,除了他和慕容寒枝,並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因而宮中上下一切如常,誰都沒有注意到有何異樣,就連昨天晚上那個送酒過來的小宮女,也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只當那酒真的是太后差人送過來的。

因而當第二天端木扶搖出現在朝堂上之時,就跟往常一樣,朝臣們自然也想不到哪裡去。

立後之事一天不得到解決,慕容寒枝知道太后就絕不會善罷甘休,爲免太后一夥的矛頭直指向端木扶搖,她思慮了幾天,還是決定由端木扶搖放低身段,以避其鋒芒才行。

“爲什麼是我要放低身段?”端木扶搖一聽這話不樂意了,孩子似的噘着嘴,“太后反正也是瞧我不順眼,就算我向她低頭,她還不是一樣欲除我而後快?”

太后的脾性他還不瞭解嗎,從小到大,她眼裡只有端木扶蘇,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他。如果不是形勢迫人,就算天下人都輪個遍,也輪不到他做這個皇帝,因而不管他怎樣,做什麼事,太后都不可能好生對待他的,又何必委屈求全。

“那不一樣,”慕容寒枝笑笑,因他的倔強而有點無奈,但神情卻是寵溺的,“如今這宮中氣氛頗爲尷尬,太后其實也不想弄得這般僵,只是找不到法子來緩和,反正我沒可能做你的皇后,你又何必因爲這個跟太后慪氣,不如先向她服軟,她一時也不好對你施什麼算計,你也好趁機做些事,不好嗎?”

好當然是好,只不過……端木扶搖低着頭,承認慕容寒枝說的對,但要他對太后服軟,他怕自己做不出那個樣子來,沒得惹太后更不痛快。“你覺得有這個必要?”

“有,”慕容寒枝點頭,不容置疑的,“扶搖,不是我要託大,這宮中事我看得比你多,一時的後退忍讓並不是懦弱,要想成爲人上人,必先吃苦中苦,這點淺顯的道理,你不會不明白吧?”

“這個我當然明白,”端木扶搖擡頭看她,笑得很誇張,“我也知道姐姐經歷過很多事,好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

聽他說這話極盡委屈,慕容寒枝不禁失笑,“那怎麼成,話是我說的,聽不聽在你,我只是提醒你,到時候你若是吃了虧,別怨我沒事先給你支招兒。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聽了我的,你也未必周全得了,你可想清楚了。”

端木扶搖憋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姐姐,你真行,怎麼說都是你,把自己撇這般乾淨,是想置身事外嗎?”

慕容寒枝笑着搖頭,“得啦,扶搖,事到如今,我還想置身事外嗎,不過是做最壞的打算。好了,不要盡是鬧,認真些,你到底去還是不去?”

“去,”端木扶搖起身,慕容寒枝幫他整了整儀容,“我又不是小孩子,怎會不知道箇中利害,就算她不是太后,我這做小輩的向尊長低頭,難道還辱了我嗎?”

你能這樣想最好。慕容寒枝瞥了他一眼,暗暗思忖去到太后面前時要如何措辭,千萬莫要弄巧成拙了纔好。

太后寢宮裡平常少有人來,除了一直在安心養胎的郇妃,也沒有外人在,內侍尖細的嗓音傳來,說是“皇上駕到”時,太后一下愣住了,隔了好一會纔回過神,“皇上?”這些日子他們之間弄得那麼尷尬,他這個時候來是什麼意思,秋後算賬,還是興師問罪?

少頃,端木扶搖和慕容寒枝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同時行禮,“兒臣奴婢)參見太后。”

太后一看到慕容寒枝,那自然是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當着皇上的面雖不好發作,臉色也是相當不好看,“罷了,皇上今日前來,所爲何事?”

還帶着這個賤婢一起,是來向哀家示威,非要立她爲後不可嗎?哼哼,休想!端木扶搖,你今日若敢開這個口,哀家定不會叫你好過,不信你就試試!

結果,她這回倒是枉做小人,沒等她暗裡發狠發個夠本,端木扶搖已再施一禮,態度恭敬之至,“回太后話,兒臣這幾日靜思己過,已是憣然悔悟,知道太后所做一切皆是爲兒臣着想,兒臣還不識好歹,辜負太后,兒臣罪該萬死!”

哎?太后意外之致,下意識地看了慕容寒枝一眼,都有點轉不過彎兒來,“皇、皇上說什麼?”她沒有聽岔嗎,皇上居然來向她認錯,還這麼低聲下氣,是什麼意思?不對,一定有陰謀!

“兒臣惶恐!”端木扶搖不用擡頭也知道太后臉上是何表情,但他表面仍舊沉靜得很,“太后息怒,兒臣那日說要立阿鳳爲後,也不是真的想要亂我朝綱,兒臣自是清楚阿鳳身份特殊,自然不能做我望川國皇后,兒臣只是不想現在立後,所以故意氣太后來着,太后是不是很生兒臣的氣?”

儘管已知道慕容寒枝的一切,也知道她的真名,然慕容寒枝不希望在這個時候橫生枝節,因而囑咐她,在人前人後的,還是叫她“阿鳳”,免得引人猜忌。而且她也已經鄭重囑咐過端木扶搖,以後都不可以再叫她“姐姐”,於禮不合,沒得讓太后聽見生氣,找他們的不痛快。

萬沒料到端木扶搖會說出這種話來,太后就算真的氣,也沒可能當面發做,暗裡把他罵了個千萬遍,暗道你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這種事也能拿來玩兒,還故意氣哀家,你這不成心嗎?“這、這……哀家怎會生皇上的氣,皇上也是小孩子心氣、”

“兒臣該死!”端木扶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這幾日阿鳳也勸過兒臣了,說是太后一心爲國,要兒臣立後也是理所應當之事,兒臣也已想明白,不會於拂了太后的意,立後之事,全憑太后做主。”

啊?太后一呆,真的?“你沒有意見?”突然變這麼好說話,是什麼意思?聽阿鳳的話?她又看向慕容寒枝,“鳳姑娘……”

慕容寒枝淡然一笑,也跪了下去,“奴婢人微言輕,也不能勸得皇上什麼,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何況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怎做得了望川國的皇后,奴婢那日多有冒犯,還望太后恕罪。”

終於確定端木扶搖是真的在爲那天的事向自己請罪,並不反對自己爲他立後,太后登時心花怒放,擺了擺手,“起來吧,哀家沒有生氣,這立後是國之大事,哀家也是怕皇上一時任性,壞了規矩,既然皇上知道錯了,哀家也不會再跟皇上計較,都起來吧。”

端木扶搖微低着頭,脣角一勾,無聲冷笑,再起身擡頭時,臉容已恢復恭敬,“太后寬宏大量,兒臣慚愧,立後一事就由太后費心了。不過,還有一事兒臣想向太后請求,望太后恩准。”

哦?你居然還知道要向哀家請示?太后意外而又驚喜地看着他,爲免太過失態,她拿錦帕輕拭脣角,裝做不怎麼在意的樣子,“皇上有什麼話就直說,哀家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合規矩,哀家自會允你。”立後之事由她說了算就得了,其他的都是小事。

“是,太后,”端木扶搖拉過慕容寒枝,“兒臣是想,鳳姑娘聰慧無雙,醫術過人,雖做不得皇后,但也不好埋沒了這般人才,兒臣想封她爲女官,就在承恩殿侍候着,太后覺得呢?”

女官?太后一怔,隨即也覺得沒什麼不妥,又不是皇后,又不是妃子,不會礙着後宮會事兒,何況郇妃的身子也需要阿鳳打理,封她爲女官,有個留下她的名正言順的理由,也不錯。

念及此,更念在端木扶搖向她服軟,太后大大方方一擺手,“罷了,就依皇上的意思,阿鳳原本出色,封個女官也是怠慢了她,她不嫌棄就好。”她還真是不計前嫌,這會兒忘了那時候是怎麼嚮慕容寒枝發狠,說會讓她不得好死的了。

“謝太后、謝皇上。”這原本就是慕容寒枝跟端木扶搖商量好的,因而她正是寵辱不驚,深施一禮,神情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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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後的事既然讓太后做主,她和端木扶搖之間也就沒了再梗着的必要,不管她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至少表面上一團和氣,立後的事經各部重新張羅之後,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最後從太后本家中選出一名才貌俱佳的女子,名叫薛婉貞的,立爲皇后,朝廷內外上下自是皆大歡喜。

幾天之後,皇上大婚,自是望川國之大喜事,國中百姓紛紛披紅掛綠,以示慶賀,朝中羣臣更是無一遺漏地送上賀禮,以表衷心。大婚之日,端木扶搖身着龍袍,端坐龍椅之上,安然接受朝臣恭賀,臉上始終掛着淡然的笑意,彷彿堪破世事一樣的睿智。

夜已深,喧鬧了一天的朝臣們各自退去,有些微醉的端木扶搖以手支額,閉着眼睛養神。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收拾好一切的慕容寒枝輕笑,“春宵一刻值千金,皇上還不快進洞房,讓新娘子等着可不好。”

“讓她等去,”端木扶搖擡起頭睜開眼睛,眼底一片冷然,顯然對於這個操縱在太后手中的皇后,是沒半點期待,“我如了太后的意,立她爲後,已是做出最大的讓步,想我碰她,做夢!”

慕容寒枝笑着搖頭,“別慪這個氣,薛家小姐已經是你的皇后,就是你的帎邊人,要陪你這一生的,你難道一直都不理她嗎?”

“不會一直這樣,”端木扶搖冷笑,目光穿過漆黑的夜,落向遙遠的地方,“阿鳳,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種局面不會維持很久,太后早晚會有所動作,要想不被她壓制操縱,唯先下手爲強,所以----”

“皇后娘娘若始終與太后一心,你能脫出太后掌控,自然不會留她在身邊,若她真心做你的帎邊人,你自會好生待她,是不是?”慕容寒枝接過話來,雖是在問,語氣卻是篤定的。

端木扶搖微一愕,隨即笑了,“阿鳳,你這洞悉人心的本事,真叫人吃驚----好吧,那你說,我們從何處入手?”趁着現在太后正得意於自己的安排,他們得趕緊謀劃才行,不然要等太后有所動作,將會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慕容寒枝略一沉吟,顯然已有了全盤的計劃,“太后之所以在朝中坐大,是因數位手握重權的朝臣皆歸她所用,想扳倒太后,唯先剪除她的羽翼,將其架空,其他的就不在話下。”

端木扶搖眼睛一亮,“我也是這般想的,等明日……”兩人湊在一起,輕聲商議了很久,直到東方泛白,才各自回去休息。可憐的皇后娘娘,一個人在一片大紅的新房中枯等了一夜,連何時和衣歪在牀上睡去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拜見太后之時,受了委屈的薛皇后自是淚光瑩瑩,悲悲慼慼,她是太后表親家的女兒,今年十六歲,生得體態嬌小,楊柳細腰,眉如遠山,芙蓉粉面,確實是傾國傾城之姿。與慕容寒枝的絕美相比,她更多的是青澀與稚嫩,未經世事。

太后本就在等着她的回話,看她這副樣子,自是有些不悅,“皇后,你臉色這般難看,是受了什麼委屈嗎?”

端木扶搖暗裡咬了咬脣,無聲冷笑:這麼快就要向朕興師問罪嗎?

薛皇后聞言臉上一紅,慌亂搖頭,“不曾!兒臣沒有、沒有委屈,太后有心了。”

“是嗎?”太后瞄了端木扶搖一眼,顯然有所懷疑,“皇后,你與皇上已舉行了大婚儀,就是夫妻,彼此要多體諒,可別任着性子來,知道嗎?”

“是,兒臣知道。”薛皇后聲音小如蚊蟻,若不仔細聽,都不知她說些什麼。

端木扶搖無所謂地揚眉,“兒臣謹遵太后教誨。”

從太后寢宮出來,薛皇后還是一直低着頭,小心地走在端木扶搖身後,看她這大氣不敢喘的樣子,必是對太后言聽計從慣了的,好擺弄得緊。

“皇后方纔怎的不向太后訴冤?”端木扶搖頭也不回,語出諷刺。

“呃?”薛皇后本能應了一聲,陡地想起自己已是皇后,要知道禮數,慌忙道,“臣妾知罪,皇上息怒!”

端木扶搖停步回身,眼神怪異,“朕有說生氣了嗎?”好端端的,息的什麼怒,她是怕他不夠生氣是不是?

薛皇后額上沁出冷汗,頭垂得更低,“臣妾知、知錯!”看她這樣子,連看端木扶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真是說不出的可憐。不過,她雖小心,卻也感覺得出來,端木扶搖不喜歡她,不願意親近她,她怎會不難過。

“朕剛纔的問話,你還沒回答,”端木扶搖冷冷看着她,“爲什麼不對太后說,昨晚朕碰都沒碰你,你覺得委屈,覺得不滿,也好讓太后教訓一下朕,嗯?”

聽出他口氣不善,薛皇后劇烈地顫抖着,屈膝就要跪,“臣妾----”

“不準跪!”端木扶搖一把托住她,接着鬆手,眉目清冷,“你聽命於太后,又何必在朕面前惺惺作態,讓人瞧了厭惡!”話一說完他回頭就走,將個面無人色的薛皇后扔在當地。

“皇上,臣妾沒有!”薛皇后哭着,臉色慘白,“臣妾沒想害皇上,皇上別這麼對臣妾!”

身旁侍候着的宮女絲竹看不過眼去,氣哼哼地道,“皇后娘娘莫要傷心,皇上這般對娘娘,娘娘何不跟太后說?”

“閉嘴!”薛皇后一聲厲叱,聲音倒是高了不少,“皇上已然懷疑我的用心,若我再在太后面前胡亂說話,豈非越發惹皇上厭煩,你再說這話,我絕不饒你!”聽她這話的意思,倒像是要跟端木扶搖一心的,那太后又怎會選她做了皇后?

絲竹被罵得訕訕然,自是不敢違逆主子的意,應了聲“是”,便沒了聲。

待她二人去遠,假山後的慕容寒枝慢慢現身出來,眼神幽遠。

回到承恩殿,端木扶搖正一個人生悶氣,慕容寒枝悄然走了進來,站在玉石階下看他,也不出聲。隔了一會,到底是他先開口,“你不是去偷着瞧皇后,有何結果?”原來他兩個是商量好的,一個在明,一個在暗,試探薛皇后,看她是何等心性之人。

慕容寒枝淡然一笑,將薛皇后叱責宮女之事說了,“皇上,我瞧薛皇后心地良善,應該不是奸惡之輩,皇上何不試着相信她?”

“相信她?太后的人?”端木扶搖冷笑,但並不針對慕容寒枝,“阿鳳,你是糊塗了嗎,縱然皇后無心害我,然若是太后有命於她,她又豈能不遵?還是算了,她要做皇后,讓她去做,我懶得理她。”

“那怎麼成?”慕容寒枝好氣又好笑地,“薛皇后貴爲一國之後,自是要與皇上同進同退,皇上萬不可冷落了她纔好,不過,”她略一沉吟,“先這樣也罷,等皇上親攬大權了,再安置她不遲。”

端木扶搖這才稍稍展顏,“我不就是這個意思?阿鳳,我已密令朝中數位忠直之士共商大事,到時有他們相助,大計可成。”

慕容寒枝點頭,銳利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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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慕容寒枝和端木扶搖打的是“先下手爲強”的主意,那就不能再拖,大婚之後第三天開始,端木扶搖就與幾名重臣暗中商議,將太后的數名心腹封官的封官,賞賜的賞賜,調職的調職,而後又派他們鎮守各處州郡,明爲重用,實則將他們調離京城,調離太后身邊,使他們不能互相策應,這樣太后身邊就沒了可以調度之人----當然,等太后意識到這一點時,爲時已晚。

十月初十,端木扶搖以一國之君名義下詔,改年號“天順”,正式處理朝政,責令整頓朝綱,查處不法之徒,嚴加懲辦,絕不姑息,並提拔了一批雖沒有什麼背景,但忠正爲君、爲民的年輕之士在朝爲官,共謀朝政。

至於太后,則移居嘉福宮,安享天年,其餘各部各司其職,一切依律而辦。此詔一下,朝野震動,不待心有慼慼之士緩過神,一切都迅速展開,端木扶搖的雷厲風行令忠臣雀躍,奸臣惶惶,望川國漸成欣欣向榮之勢。

太后此時是追悔莫及,直罵自己真個是“養虎爲患”,可大局已定,就算她不甘心,心腹都鎮守各處,且有端木扶搖的人暗中監視,不敢輕舉妄動,她一時也沒了良策,只好強自忍耐,靜候良機。

一切算是塵埃落定,就算端木扶搖還要應付太后一夥的勢力,畢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但因爲他已大權在握,掌握了朝中主動,再加上身爲王者的霸氣一旦顯現,便是誰也阻擋不住的,他已不懼任何人,只需安心做個好皇帝,對得起黎民百姓的期待和慕容寒枝對他的期許,也就是了。

不過,想到慕容寒枝,端木扶搖倒是想起一件早就想問的事,“阿鳳,你既已在這宮中長住,可曾想過自己的事嗎?”

“嗯?”慕容寒枝整理着一些典籍,聞言回了一聲,“我的什麼事?”這一陣子她忙着幫端木扶搖應付來自各方的明槍暗箭,耗了不少心神,幸虧一切有驚無險地度過,她也可以稍稍鬆一口氣,至於其他的事,還不曾多想。

“你的終身大事啊,”端木扶搖摸了摸鼻子,說的是人家的事,他好像有點兒不好意思,“我當你是親姐姐的,自然要替你想好,你難不成要一輩子一個人嗎?”

事實上在端木扶搖說出第一句話時,慕容寒枝就身心狂震,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慘白了臉色。這本來就是她一直在逃避去想的事,卻被端木扶搖給問了出來,叫她如何回答?

不是沒想過解脫,不是沒想過放下一切遠遠離開,可在妹妹的仇不能稱其爲仇,或者事到如今算是替她報了仇,她本來應該無牽無掛,瀟灑離開纔是。可是她不忍心走,不捨得走,因爲她還心心念念着什麼人,放也放不下。

“阿鳳?”等了半天也不見她吭聲,臉色瞬息萬變,端木扶搖不禁有點擔心,“怎麼了嗎?是不是不想說?不想說就算了,我只是隨便一問。”

“不是不想說,就是不知道怎麼說,”慕容寒枝苦笑,“皇上,我的事都告訴了你,你應該明白的,我已非完璧,還曾爲那畜牲生過一個孩子,天下男兒視女子貞潔如命,有誰會真心待我這樣的女人。”

“那是他們沒眼光,”端木扶搖不以爲然,揮了下手,“像阿鳳你這樣的天人,世上無雙,誰得你傾心相待,纔是天大的福份,若非我先認了你做姐姐,一定一把抱了來,哪有別人的份兒,哈哈哈!”

說到得意處,他自是大笑,雖說這是玩笑話,但也正是他心中所想,也不怕說出來給人知道。

“皇上!”慕容寒枝紅了臉,好氣又好笑,“你已是一國之君,也有了皇后,怎能這般沒輕沒重,可別讓人聽了笑話。”對了,說到薛皇后,自打他們開始對付太后,就沒再見她,太后大概也沒想到法子對付端木扶搖,居然沒指使她做什麼事,安靜得有些詭異。

“有什麼,說實話而已,”端木扶搖揚眉,很不以爲然,繼而又正色道,“阿鳳,玩笑歸玩笑,你還是要多多想一想自己纔是,你助我甚多,我一輩子感激你,若是不能看到你心有所寄,我終是不能安心。”

慕容寒枝感動莫名,點了點頭,“我知道,我心中是有數的--,對了,皇上,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之前不好開口,如今也無甚大礙了,那孤竹國五皇子不是在這望川國中做人質,他可好嗎?”

過往種種,已成過煙雲煙,她與五皇子的一段孽情也早已被她深埋在心湖底層,她現在問起,不過是替五皇子的母妃擔憂而已,何況這望川國中情勢瞬息萬變,她這些天時時思慮的,便是這件事,若是有朝一日太后反撲而來,僅憑端木扶搖一人之力,恐怕難以應付。

雖說與五皇子相見不如不見,但有時候爲了成大事,個人恩怨沒有放不下的。

第29章 病要好了第69章 逼宮奪權第11章 冒死救治五皇子第60章 救星到了第127章 太后知道很多事第145章 翻臉不認人第97章 打賭第107章 魅影之危第28章 夫妻不和第114章 極盡討好第42章 心似黃蓮臉在笑第143章 撞破別人的秘密第99章 奇怪的高人第135章 太后惹不得第29章 病要好了第150章 奇怪的少年第40章 配不上你第161章 冰釋前嫌第91章 奉陽王的底線第81章 此仇不共戴天第162章 不認就開戰第99章 奇怪的高人第162章 不認就開戰第123章 別再管閒事第151章 二皇子不爲人知的遭遇第167章 命到盡頭第7章 兒是孃的心頭肉第113章 萬一有奇蹟發生第15章 真的能治第141章 沒一個是好人第4章 太子妃吃醋第173章 果然動手了第121章 還不如殺了他第41章 誰更狠第159章 阿鳳就是朕的皇后第78章 中毒身亡第131章 借刀殺人第25章 陰謀第58章 求死不能第157章 妹妹是他殺的第129章 你良心可安第79章 我替她嫁行嗎第38章 亂點鴛鴦譜第39章 受罰第9章 苦楚第68章 保命法寶第13章 我不想害你第52章 兇手就是他第111章 要廢了第25章 陰謀第62章 能救得了她嗎第78章 中毒身亡第136章 兄弟相認第103章 好狠的心腸第50章 這回又完了第13章 我不想害你第43章 我不行了第142章 真假公主第22章 太子要殺她第18章 在姑娘家面前不好意思第93章 除非你不喜歡我第69章 逼宮奪權第81章 此仇不共戴天第61章 還是那麼傻第59章 什麼時候是個頭第23章 抱頭痛哭第173章 果然動手了第171章 一屍兩命第112章 做人別太絕第34章 狗急了會跳牆第98章 好睿智的孩子第9章 苦楚第136章 兄弟相認第47章 懷孕又怎樣第7章 兒是孃的心頭肉第172章 恩愛夫妻有情人第145章 翻臉不認人第117章 不歸路第49章 上轎成寡婦第32章 罪魁禍首找到了第38章 亂點鴛鴦譜第107章 魅影之危第125章 好大的反應第29章 病要好了第111章 要廢了第148章 我爲復仇而來第132章 悲憤當年事第112章 做人別太絕第43章 我不行了第125章 好大的反應第165章 逼他反第44章 跟她試試第33章 是太子下的毒第60章 救星到了第134章 受刑第34章 狗急了會跳牆第112章 做人別太絕第79章 我替她嫁行嗎第86章 以血明志第3章 太子青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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