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得過,”慕容寒枝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你那些自行了斷的同伴的屍體已聚到一處,即行火化。相信你的首領已知道你被抓的事。我們只須找個牢裡的死囚頂替你,人化成灰,誰還認得出來?”
刺客遲疑着,聽起來似乎不錯,“可我……”
“你擔心逃走之後被抓回去?”慕容寒枝一眼看穿他的心事,“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替你易容,令你的容貌大爲改變,就算是你最親密的人,也斷斷認不出你,之後你遠走他鄉。再也不要回到這裡來,也不要去惹什麼是非。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就由你說了算。”
哦?刺客恍然。原來這就是她所想到的法子嗎?看來,她考慮得很是周全啊。但想到一件事,他突然冷笑,眼神嘲諷,“我又憑什麼相信你?”就算她說的是真的,找人來替他死,也幫他易容,可到時候她再去向首領告密,他豈非死無葬身之地?
似乎早料到他會這樣說,慕容寒枝挑眉。“你可以不相信,因爲我沒有其他法子要你相信我,不過,你如果真的想逃離眼前這樣的生活,就不妨跟我賭一賭,看我會不會出賣你。”
反正事到如今,她沒有什麼話再說,也沒有更多時間跟他耗,他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其實真要說起來,刺客到底說不說出實情,於他們而言,並沒有多大的用處,頂多是確定一些事罷了。別忘了就算行刺她之事真的是太后暗中指使,她也絕不可能親自出面,更不可能留下什麼把柄的。
刺客咬着嘴脣,低着頭思慮了一會,並沒有擡頭,但卻終於開了口,“行有行規,我們接任務時,從不問僱主是誰,只管任務完成後拿錢,兩下里就清了。不過,因京城盡知你鳳姑娘輔佐皇上不遺餘力,礙了有些人的青雲直上,即使不曾出面,那僱主爲何人,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果然如此。慕容寒枝和凌翊對視一眼,答案已是呼之欲出,“那任務失敗了,又當如何?”
“僱主出價十分驚人,自是非要鳳姑娘你的命不可,而且也有言在先,若是失敗,我們就都得死,不能留下任何把柄。”他只是沒想到會失手被擒,而且還有生的希望。人求死往往只在一剎那,若是當時死不成,之後就很難對自己下狠手,這就是爲什麼絕大多數人在自殺未隧之後,就絕不會再有勇氣來第二次。
慕容寒枝點頭,“那,錢呢?你們行刺失敗,都得死,錢僱主還付不付?”
刺客點頭,“付,這一點也說好的,若我們失敗自裁,那筆錢就會送到我們家人手上。不過,我們都是從小就被訓練爲殺手,家中大多數沒有親人,這些錢自然是歸老闆所有。”
也許這也是他最終決定說出來的原因吧,他們在這邊賣命,死得那麼慘,卻是老闆享受他們用命換來的金錢,這算什麼。
明白了。慕容寒枝一笑,“你只管放心,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等我稟明皇上,就會給你一個結果,這裡很安全,你不用擔心。”
刺客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似乎沒聽到她的話。
出了天牢,慕容寒枝心情似乎有些沉重,往承恩殿的路上也沒有說話,凌翊知道她在想事情,也不打擾她。直到進了承恩殿,看到焦急等待的端木扶搖,她纔回神,“皇上。”
“他不肯說?”看慕容寒枝臉色不善,端木扶搖以爲事情不善,倒也沒多麼失望或者不高興,畢竟想要叫一個殺手開口交代自己的罪行,不是件容易事。
“說了,”慕容寒枝咬咬嘴脣,“而且我也答應會放他離開,只不過……皇上,如果證明事情確實是太后做的,你打算如何?”
端木扶搖一時語塞,其實他也不知道,雖然一直以來,他都知道會跟太后有一場生死之戰,但雙方真要對陣起來,他還真不知如何對太后,要殺她嗎,還是廢她?
“至少要她安份一些吧,她也是有了年紀之人,還儘想着好勇鬥狠,總不大合時宜。”
慕容寒枝苦笑,“太后要這麼想就好了,不過,單隻一個刺客的話,我們還是沒辦法確定是太后做的,”當下她把刺客的話說了,“既然他們還是要付這筆錢出來,那就應該有跡可循。”
“好,”端木扶搖大爲振奮,“我會派人暗中查探,太后一夥有誰近日動用大筆銀錢,必能有所收穫。”
只能先這樣了。慕容寒枝略一沉吟,“封妃的事準備得如何了?”這幾天她也沒怎麼見古依嬌娥,估計薛皇后正領着她四處遊玩呢,這小姑娘真是沒心沒肺,自小沒離過家,如今一旦離開了,如同鳥兒投林,都樂不思蜀了。
端木扶搖道,“差不多了,臘月初九是黃道吉日,封妃大典在那一天舉行。”想到那個調皮搗蛋的小丫頭,他不自禁地笑了一下,有她在身邊,以後的日子很值得期待。
“臘月初九……”慕容寒枝沉吟着,眼神瞬息萬變,顯然在算計着什麼,良久之後,她眼眸瞬間燦若星辰,目光在他二人身上緩緩劃過,“皇上,凌大哥,擇日不如撞日,就臘月初九吧。”
做什麼?兩人有些納悶,彼此對視一眼,再看向慕容寒枝,後者有些得意,孩子似地衝他們勾勾手指,他二人走過去,三人湊首在一起,低聲商議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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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寒枝自是說話算話,替那名刺客易容之後,悄悄放他出宮,至於以後他是生是死,就全憑他的造化,她能做的,僅此而已。
不過,端木扶搖派出查探太夥一夥的人卻沒有什麼消息,畢竟姚承望他們在朝中爲官多年,明裡暗裡不知道斂了多少錢財,就算付給殺手的價錢再高,也動不了他們的老本,一時查不到什麼,也不奇怪。
這兩天宮裡的人突然就熱鬧起來,自然是爲封妃大典的事做準備,這離着臘月初九還有不到十天,是得快點兒忙活。
因爲慕容寒枝時不時對侍女侍衛們說古依嬌娥乃性情中人,定會善待他們,再加上這個古依部的女兒確實天真爛漫,心無城府,很是討人喜歡,所以也很快跟這些人混得很熟,每日裡都高高興興,無憂無慮的。
而太后一夥自是知道,一旦古依嬌娥被封爲妃,古依氏在朝中的勢力就會坐大,加上他邊境的兵馬,到那時再想要對付端木扶搖,簡直是不可能。所以,唯有在這一切成事實之前,阻止封妃之事發生,纔可挽回局勢。
換句話說,他們自是看中封妃之時,羣臣都會前來恭賀的時機發難,逼端木扶搖退位----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慕容寒枝他們打的,也正是這樣的主意,逼太后一夥出手,快刀斬亂麻,解決這件事。
對於太后的提議,姚承望自是大爲贊成,他也着實受夠了被端木扶搖壓制得喘不過氣來,一心想着要翻身,只是青城王卻有些猶豫,“封妃大典如此大事,皇上定會做好防範,那時起兵,妥嗎?”他年已過不惑,五官挺端正,幾縷黑鬚,還算有氣勢。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看出他的猶豫,太后有些不大高興,“王爺別忘了,越是拖下去,端木扶搖的勢力就會越大,對付起他來就越難!他現在已經絲毫不聽哀家的話,要再有了古依部相助,他還會把誰放在眼裡?哀家和姚相都是爲了王爺,王爺可想清楚了。”
青城王自是深以爲然,思慮了一番,絕然點頭,“好!既然如此,便放手一搏,還要仰仗太后和丞相大人多多相助。”
太后和姚承望自是大喜,連連點頭,“那是自然,只是王爺登基爲君之後,可要多多眷顧哀家和姚相一二。”
“是是是,應該的,應該的!”青城王客氣地笑,心裡真實的想法,恐怕只有他自己最爲清楚了。
得知自己即將被封爲妃,古依嬌娥大爲高興,渾然沒有尋常女兒家的嬌羞與不知所措,相反還很是期待,看着宮女們替她張羅這張羅那,不禁驚奇地瞪大了眼睛,摸索着那些華貴無雙的宮裝,咂咂稱奇,“好漂亮哦!我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衣服,都是怎麼穿的?”她把衣服提起來,卻怎麼都沒看出來如何穿上身,比劃來比劃去的,小鼻尖上全是汗。
宮女們不禁好笑地過來幫忙,“古依姑娘莫要急,這本來就是要給你試的,看哪裡不合適,奴婢們好再去改。”
“嗯嗯!”古依嬌娥大爲高興,趕緊讓侍女們幫她將這宮裝穿好,左右看,她也跟着忙活,低頭看來看去,宮女們不依,與她打打鬧鬧,好玩得緊。
大家夥兒正鬧得高興,門外一聲通傳,說是皇上和鳳姑娘到,她們才收起玩態,趕緊着跪倒行禮,“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看到古依嬌娥半穿不穿的紅嫁衣,端木扶搖不禁面露寵溺之色,好笑地道,“嬌娥,你這是什麼裝扮,都快成朕的皇妃了,也不知收斂些。”
“是是是,民女知道錯啦,”因爲已經聽慣了這樣的話,古依嬌娥也不以爲意,隨口認錯,“皇上放心吧,民女分得出輕重,不會丟了皇上的臉。”
大概她的話觸動了端木扶搖心事,他斂去笑容,擺了擺手,侍女們趕緊識趣地退了下去。
古依嬌娥悄悄看了他的臉一會,似乎看出什麼來,“皇上是在擔心什麼嗎?那,民女就是這個樣子,皇上現在就覺得厭煩了嗎?”
“嬌娥,你想哪裡去了,皇上早知你是這般心性,喜歡還來不及,何來厭煩一說?”情知她是誤會了,慕容寒枝微一笑解釋道,“皇上憂心的,是幾天後的封妃大典。”
“哦?”古依嬌娥雙眸裡盡是瞭然之色,既然就要成爲皇妃,箇中利害她自然也知道得差不多,“皇上是擔心太后他們藉機生事?不對呀,這不正是皇上想要的結果嗎,怎麼會……”
原來慕容寒枝他們商議的事,自是沒有瞞她,她亦知道這些天皇上正暗中加緊部署此事,而薛皇后亦書信通知父親從中策應,事情應該盡在皇上掌控纔對呀,還有什麼可擔心的?估節歡技。
端木扶搖輕嘆一口氣,“朕是部署一切,張開大網等他們是不假,但世上哪有十拿九穩的事,朕一來擔心他們未必肯上當,若他們不出手,必是有更大的、更可怕的計謀在等着朕,朕還不知道要再耗多少心神,二來,若是他們肯上當,在封妃大典那天起兵,若朕勝了還罷,若是敗了,”他苦笑,目光掃過面前二人,“朕一人死事小,可就連累你們陪着朕送命了。”
看來這段時間的宮廷爭鬥,他已漸至成熟,知道做事不能只憑一股狠勁,遇事必當三思而行。聽他所言大有道理,古來改朝換代從來都是一錘子買賣,原先他孤身一人,沒有任何顧忌,自然什麼都不怕。
可現在,他有了在意的人,當然不希望他們受到任何傷害。人一旦有了弱點,也就給了敵人可乘之機,這不由他不擔憂莫名,寢食難安。
結果古依嬌娥卻沒他那麼顧慮良多,聞言哈哈一笑,“皇上就放心吧!民女已經要做皇上皇妃了嘛,跟皇上就是一條船上的螞蚱,當然死活都要在一起,能活當然是好,死了也絕不怨人,皇上還顧慮什麼?”
這小丫頭,八成是跟宮女們混得熟了,聽她們說起一些俗語,便學了個似是而非,慕容寒枝不禁失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船上哪來的螞蚱喲!”不過,她倒是很欣賞古依嬌娥這股豪氣,想來部落女兒就是這般大度,拿得起,放得下,讓人想不喜歡都難。
“哈哈,哈哈,”瞥見端木扶搖也是一臉的忍俊不禁,古依嬌娥略有些尷尬,“差、差不多啦,皇上,反正你是不用擔心我的,而且我瞧皇后姐姐也是個極好的人,一定不會讓皇上失望,至於鳳姐姐,”她衝慕容寒枝擠擠眼,這一陣兒豪情上來,連“民女”都忘了說,一個勁兒“我”、“我”的,自己都沒發覺有什麼不對勁兒,“那就更不用說啦,我雖然纔來沒多久,但他們已經把鳳姐姐的事兒又說給我一些知道,鳳姐姐跟皇上才真正是那個一損俱損,一榮俱榮,脣亡齒寒……”
她只顧說得滔滔不絕,渾然沒注意端木扶搖和慕容寒枝已是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心下不約而同地道:小丫頭,從哪裡學來這麼多文縐縐的詞兒,還可着勁兒用到這裡來?
“所以,皇上所擔心的第二點全沒了根據,不用再去想,”小丫頭總算在這個問題上做了總結,“至於皇上擔心的第一點嘛,我也有個法子,保準成功。
“哦?”端木扶搖和慕容寒枝同時眼睛一亮,後者更是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嬌娥,有什麼好方法說來聽聽,不要賣關子嘛!”若是她真有什麼妙計,不妨一用,而且如此一來,端木扶搖身邊又多了一個聰明人,她就更不用擔心了。
古依嬌娥頑皮一笑,“我沒有要賣關子,正說的嘛,皇上不是擔心他們不出手嗎,那就逼他們出手啊,給他們一個犯上做亂的理由,讓他們非動手不可!”
非動手不可?端木扶搖皺眉,不解,“你的意思是----”
慕容寒枝畢竟爲他出謀劃策良久,略一轉念,已明白了幾分,“你的意思是----”他二人的問話雖然一樣,語氣卻是大不相同,倒也有趣。
“我父親不是回部落接我母親和哥哥姐姐們嗎,”古依嬌娥笑笑,“皇上就以此爲機,讓他們放出風聲,說早已知道青城王與太后欲起兵謀反,故下了密詔給我父親,要他帶兵上京擒拿青城王一夥。如此一來,他們若不反,就得任由皇上拿住,若是反,皇上拿下他們,更是名正言順,想來依青城王和太后的性子,必不願束手待斃,皇上還愁他們不有所動作?”
端木扶搖半晌無言,瞪着眼睛上下打量古依嬌娥,簡直不敢相信,這計謀也是她能想出來的。
慕容寒枝先前卻是多少猜到了她的心思,只是沒料到她會把主意打到自己父親頭上,利用起古依爾雄來面不改色的,不由又是佩服,又有些好笑,“嬌娥,你是早就琢磨這件事吧,怎麼不早說?”
古依嬌娥大爲高興,“鳳姐姐的意思,我這計劃可行啦?是,我是早就在想,原先沒想到父親身上去,所以怕逼他們起來反了,又對付不了他們,那,皇上,鳳姐姐,這招兒好不好用?”
“好用,”慕容寒枝代端木扶搖點頭,正色道,“只是仍有些兇險,到時候青城王和太后必定冒死一搏,嬌娥,你要千萬小心,皇上自會派人保護於你,其他的事,皇上自會安排。”
“我沒事,”古依嬌娥大大咧咧一笑,“我跟父親一起,學過一些防身之術,三五個人的,近不了我的身,你們就不用擔心我啦。”
端木扶搖點頭,毫不掩飾對她的寵愛之色,“那這幾日你便不要到處走動,待此間事一了,朕纔再好好謝你。”這個“謝”字用意何在,便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古依嬌娥臉上一紅,卻還是大大方方行禮,“謝皇上恩典。”
既然已經確定逼太后一夥動手,端木扶搖也不再猶豫:事實上,目前的局勢也由不得他再猶豫下去,當下便暗中通知朝中忠直之士,如秦俊炎、齊魏等人做好一切準備,隨時入宮接應。
至於古依爾雄,他自然是發了密詔,要他帶人馬上京相助,只不過路途遙遠,他又需要時間整頓,想來沒個十天八天,沒可能入京,但他亦會盡力,這一點倒無須懷疑。
既然古依爾雄這一邊可能有點來不及,端木扶搖和慕容寒枝也不會把寶押在他一人身上,如今他們可以想的,唯京城禁軍。只是那一半兵符在青城王手上,要他交出來是斷斷不可能,這還真是有點麻煩。
“不麻煩,”凌翊聽了一會,接過話來,“我有辦法。”
“哦?”端木扶搖意外之至,“什麼辦法?”凌翊跟青城王素未謀面,兩下里並無交情,他能有什麼辦法?
凌翊卻是挑高了一邊眉毛,顫啊顫的,很得意的樣子。
“少來,”慕容寒枝明白他的心思,用手肘頂了他一下,“凌大哥是要去做樑上君子呢,這招倒也好,只是青城王府必定高手如雲,你行不行?”
原來如此。端木扶搖明白過來,雖也覺得或可一試,但若因此累及凌翊受傷或者送命,他如何嚮慕容寒枝交代。念及此,他隨即搖頭,“不行,此行太過兇險,朕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
“皇上放心,草民心中有數,”凌翊倒是很有自信的樣子,“青城王府高手再多,草民武功亦不弱,再說,草民只是去拿兵符,又不與他們正面爲敵,不會有事的。草民會小心行事,不露了行蹤----此事草民會量力而行,絕不會勉強,皇上放心。”
看他說的這般篤定,端木扶搖情知也勸不動他,便點了點頭,“你知道輕重就好,萬事小心,不然你若受了一絲一毫傷害,阿鳳斷不會饒了我。”
慕容寒枝白他一眼,“你們說你們的,扯上我做什麼?凌大哥,你來,我給你點兒防身的東西。”好吧,既然凌翊非要去,就由他一試好了,她雖不會武功,但不是精於用藥使毒嗎,就給他幾樣,如果到時候真的驚動了青城王府的人,這些藥雖幫不了他拿兵符,但關鍵時候想要脫身,還是很好用的。
回到自己房中,慕容寒枝卻又不急着拿東西給他,只是拉了他的手坐在牀邊,看着他的臉,很仔細地看,要把這張臉烙印在腦海中一樣。
“看夠了沒?”凌翊也就由着她看,知道她是在擔心自己,心裡自是歡喜,“看不夠也不打緊的,等我拿了兵符回來,幫皇上了了這邊的事,以後我們朝夕相對,你便天天只瞧着我,好不好?”
“好,”慕容寒枝想也不想就答應,面上也不見扭捏之態,眼裡是深切的擔憂之色,“凌大哥,你千萬小心,千萬千萬!”
如今已到生死關頭,任何一點微小的過失,都有可能招致一敗塗地的下場,可她最不能接受的結果就是他們兩個之中的任何一個有事,另一個要孤獨地活,那會比死了更難受。
“放心,我會,”凌翊嘆息一聲,攬過她,緊緊抱在懷裡,“我知道你念着我,就算只是爲了你,我也會好好留下這條命,陪你一生一世!這兩天我會先暗中打探青城王府的地形,待到你們放出風聲之時,便將兵符偷出來,到時候將青城王和太后他們一網打盡!”
慕容寒枝安靜地待在他懷裡,聞言默默點頭,“嗯……凌大哥,只要這件事結束,我們再也不分開,我是你的,你是我的,我們一生一世在一起,再也不管這些事,再也不管……”
這麼多年了,她也着實累了,倦了,煩了,想要安定下來了。起先她一心爲妹妹報仇,別說是能夠得凌翊這個溫柔多情郎的傾心相待,而是根本就沒打算活下去!可世事變幻無常,能夠擁有今日之幸福,實在是上天眷顧,她斷斷不願意失去的。
“好!”凌翊大爲高興,捧起她的臉,在那略有些蒼白的脣上狠狠親了一口,“阿鳳,你放心好了,我去偷兵符,原也是想賭一賭運氣,若是偷不到也就算了,我不會拿命去拼的,你放心。”
慕容寒枝“嗯”了一聲,重又偎進他懷裡,兩人就一直這樣互相抱着,怎麼也不捨得放開。
接下來,因爲端木扶搖和太后一夥各自調兵遣將,互相部署,宮中各處的氣氛便莫名的緊張起來,人人盡知宮中將有一場大的風暴,誰看誰的目光中都有防備和警惕之色。到了這個時候,似乎誰也不相信誰,誰也不敢靠近誰似的,看來不到塵埃落定的那一天,這種叫人窒息的感覺是不會散去的了。
凌翊果然依自己所說,並沒有魯莽行事,而是在每天入夜之後,換上夜行衣去青城王府打探一番,卻發現那裡並沒有自己想像得那般戒備森嚴,而且也沒有多少高手,想來他們是想不到會有人打兵符的主意吧。
幾天下來,他把青城王府的地形摸的差不多,有幾處地方防守得比別處嚴密,顯然是放了極爲重要的東西。可在沒有確定兵符在何處的情況之下,他也不能輕舉妄動,否則無異於打草驚蛇,還得再耐心等待機會。
在所有人幾乎是憋住了呼吸的等待中,到了臘月初八這一天,宮中上下有模有樣地過起了臘八節,都紛紛談論着明天的封妃大典。端木扶搖更是在承恩殿設宴,請羣臣赴宴,一來爲吃臘八粥,二來則是商議一下明天的封妃之事。
太后和姚承望等人雖也在座,但因爲心裡不痛快,所以臉樣兒就不怎麼好看,應付着吃了幾口,太后便藉口身體不舒服,先行退席。
當然,這絲毫不影響端木扶搖的心情,他似乎頗爲高興,哪個敬酒他也喝,喝到後來已是雙頰緋紅,醉得很厲害,慕容寒枝在一旁看着,似是擔心他失態,便上前相勸,“皇上喝得有些多了,還是先入內休息。”
“朕沒醉,”端木扶搖還不依不饒的,“朕高興……朕很快就、就可以掌控----”
聽他說到朝政之事,羣臣彼此心照不宣地交換個眼色,裝做沒有聽到。
慕容寒枝臉色微變了變,招手喚過兩名內侍,“扶皇上進去休息,衆位大人請盡興。”
羣臣紛紛附和,正主兒既然都走了,他們也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先後起身告辭。
兩名內侍扶着路都走不穩的端木扶搖往後走,他還在不住口地說,“怕、怕什麼……朕、朕是一國之君,這江山、這江山都是朕的,他們、他們算什麼……”
“皇上自然是一國之君,誰還搶了皇上的龍椅去,”慕容寒枝一路跟着,不時拿錦帕替他擦一下額角,似是爲了哄他開心,也沒壓低聲音去,“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哼哼,”端木扶搖眼神迷懞,故做神秘地一笑,“阿、阿鳳,還是你對朕最、最好……事情、事情準備得如何了,古、古依爾雄的大軍到、到哪裡了----”
“皇上?”慕容寒枝大吃一驚,趕緊機警地四下看了看,沒發現什麼不妥,這才趕緊壓低了聲音,“皇上,此事事關重大,切不可隨意說出來,先回去再說。”
“怕、怕什麼,”端木扶搖打個酒嗝,似乎很難受的樣子,“反正、反正明天的大、大典,誰也跑、跑不了……”
慕容寒枝咬着嘴脣,又氣又無奈,吩咐侍衛,“皇上喝多了,快些扶皇上進去,剛纔的話你們當沒聽到,不然你們就別想活到明天,聽到沒有?!”
兩名侍衛嚇得滿頭冷汗,連連應是,把端木扶搖扶了進去。
“什麼?”太后大吃一驚,拍案而起,“古依爾雄的大軍!”
原來端木扶搖身邊果然有太后的眼線----當然,若非如此,慕容寒枝他們也不會故意把這話說出來,讓太后知道。
一名黑衣男子跪在當地,看不清樣貌,應是姚承望暗中訓練的殺手無疑,“皇上喝醉了,無意中說出來的。”
太后驚魂未定,一下軟倒,無助地看向同樣蒼白了臉色的姚承望,“他……”可惡的端木扶搖,原來他早就計劃好一切,暗中讓古依爾雄帶大軍入京,就是吃定他們手上只有半塊兵符,無法調動京城禁軍,是不是?
“你先下去,”姚承望咬牙,恨不得一口咬斷端木扶搖的脖子,黑衣人出屋,他才破口大罵,“端木扶搖那個混蛋,居然做到這麼絕!”
“那我們怎麼辦?”太后顯然忽略了古依爾雄這一步棋,頓時覺得這些天來的部署全都如同小孩過家家一般,失了主張,“端木扶搖這次是要來個釜底抽薪,要將我們趕盡殺絕,我們----”
“我們難道等死嗎?”姚承望冷笑,眼中有狠厲之色一閃而過,“事到如今,也只能玩命一搏了,贏得了一切好說,要是贏不了,大家就抱成一團死,黃泉路上也有好個伴兒!”
他拈鬚在房中來回踱步,口中唸唸有詞,顯然是在想辦法,太后也不打擾他,眼睛隨着他的步子來回動,顯然是把希望都寄託在他身上。
少傾,他猛地停下腳步,“素華,看來我們得跟青城王商議,提早動手。”
“怎麼說?”太后皺眉,不是說好在明日封妃大典上動手嗎,這----
“等不及了!”姚承望一雙眉要擰到一起去,“我們不能等古依爾雄的大軍入京,不然一切都晚了!這樣,我派人去請青城王帶上兵符,帶人衝入皇宮,我這邊雖只有三千精兵,但端木扶搖絕想不到我們會在此時動手,制住承恩殿的侍衛不成問題,我們把端木扶搖困在承恩殿,逼他交出另外半塊兵符,再下詔給古依爾雄,要他停止進軍,原地待命。”
這計劃真是絕妙!太后條地放下心來,笑道,“還是你沉得住氣!好,那就這樣,我先讓人注意承恩殿的動靜,你速去速回。”
姚承望答應一聲,立刻去辦。
隱身暗處的凌翊自是聽的清楚明白,嘴角一彎,拉出一抹傲絕天下的弧,隨即展開輕功,悄無聲息地去往青城王府。既然他沒辦法自己找到兵符,那就讓青城王自己拿出來也不錯----阿鳳到底有多聰慧,他是越來越摸不到底兒了,看來日後得向她多多討教兩招才行。
不多時,有侍衛回報一切,假裝醉倒的端木扶搖此時臉色略有些白,但眼眸炯炯,分明鬥志正盛,哪有半分糊塗樣子。
聽到事情盡在掌控之中,他冷然一笑,“很好,成敗在此一舉,來呀,派人守護好皇后寢宮,無論這邊有何動靜,都不得讓皇后和古依嬌娥出宮門半步!”這兩個人現在是他最大的牽掛,只要她們無事,他就沒有後顧之憂。
有侍衛響應,立刻轉身出去。
慕容寒枝靜靜站立一側,目有憂色。凌翊去半路攔截兵符,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萬一他要出什麼事……她死死咬脣,不敢多想:不會的,不會的,凌大哥武功那麼高,又是出其不意,一定會沒事的。
“阿鳳,”看出她的不安,端木扶搖低聲開口,“在擔心凌公子?”此番要凌翊冒這個險,他也很是不安,本來他是要秦俊炎或者齊魏去的,但他們更擅長的是帶兵打仗,身手功夫較之凌翊是大大不如,讓他們去,成功的機會更低----就現在情況而言,容不得出半點差錯。
“是有點擔心,不過凌大哥久經戰場,知道該怎麼做,我相信他。”慕容寒枝淡然一笑,看起來並不像是爲了開導端木扶搖,或者安慰自己,而是真的很放心,不是故意裝出來的。
端木扶搖點點頭,“好,那我們就等他的好消息。”
時間彷彿靜止下來,又彷彿過得飛快,雖說這次的事他們有很大的把握,一切也都佈置得還算周全,但端木扶搖和慕容寒枝還是沒來由地有些緊張,誰都沒有再說話,你走過來,我走過去,都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
隔了一會,端木扶搖走回龍椅上坐下,拿過一本奏摺打開,卻又沒有心思批閱,怔怔發呆。
而就在這時候,大殿外陡然傳來侍衛的一聲大喝,“什麼人!?膽敢硬闖承恩殿,速速退下,否則,王法無情!”
慕容寒枝和端木扶搖心中一凜,同時變了臉色:難道青城王和太后他們竟來得如此之快?可凌翊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這----
兩人正驚疑間,就見窗戶被無數火光映照的一片明晃晃,門外是無數的腳步聲,雖多但卻很整齊,顯見是訓練有素,看火把移動的方向和速度,他們正將承恩殿團團圍住----不是太后一夥,還能是誰?
“皇上,事情只怕有些變故,你還是快走----”
誰料慕容寒枝一語未畢,門外傳來一陣大笑,“哈哈哈……都這個時候了,還走得了嗎?”長笑聲中,姚承望昂首挺胸地走進來,既然已經撕破臉,看來今夜之事沒個結果,他們是不會罷休的。
慕容寒枝暗叫一聲“不妙”,面上卻冷靜鎮定如初,厲聲道,“來人,護駕!”這承恩殿上還留有百餘名侍衛日夜保護端木扶搖安全,聞聲立刻閃身而出,將他二人圍在中間,可比起姚承望所帶的三千人來,還是少得可憐。
“哈哈哈……”姚承望又是一陣大笑,好像已經勝券在握了似的,“皇上,別再負隅頑抗,沒有用的!這個皇帝位不是那麼好坐,如今你可以解脫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和青城王,你放心就是。”
“朕不放心,”端木扶搖靜靜一笑,到如此份上,他還如此沉得住氣,不知是不是有什麼力挽狂瀾的妙計,“姚相,你心機太深,且心術不正,江山要交到你們手上,朕還真是不放心呢。”
姚承望大怒,臉漲得鐵青,再也笑不出來,“不要逞口舌之利,快點把玉璽交出來!”
想要玉璽?端木扶搖冷笑,不緊不慢地吐出兩個字,“做夢。”
“你----”
“端木扶搖,是不是你讓人搶了我的兵符,是不是?”青城王猛地一下躥進來,臉都氣歪了,不但氣,更是無比地冤枉,他接到姚承望密信,即刻帶着兵符往皇宮裡趕,卻不料半路殺出個黑衣人搶走兵符,雖然來人被他的侍衛射中一箭,卻成功逃脫,去向不明。在這個時候,會讓人來搶兵符的,除了端木扶搖,還會有誰。
凌大哥得手了。慕容寒枝心中一喜,心立刻放回肚裡。
看看端木扶搖,也是一臉坦然,“叔叔這是說哪裡話?你我各執一半兵符,自行看管,叔叔的兵符不見了,怎能賴到侄兒頭上?”
“你----”青城王氣得咬牙,卻一句也辯駁不得,他又沒逮着人家手腕,端木扶搖硬是不承認,他也沒辦法。
姚承望冷笑,慢慢逼近,“好,那就請皇上把另外半塊兵符交出來,這皇位你既做不得了,留着兵符有什麼用?”
看他上前,慕容寒枝警覺地橫步,站在端木扶搖身邊,冷冷道,“姚相,青城王,你真要做弒君的千古罪人?”
雖然明知這些人不達目的不會罷休,可她還是得儘量拖延時間,就算凌翊拿到了兵符,要去調動禁軍也得需要時間,何況羣臣也正往承恩殿而來,這些都急不得。
“弒君?”青城王上前一步,想了想,搖頭,“不,我不會殺他的,他畢竟是我侄兒,等我做了皇上,一定賜你一座宅院,讓你好好兒活着,不如……還是之前你住的院落如何,我的好侄兒?”
看着他陰森森的臉容,端木扶搖不自禁地打個寒顫,已蒼白了臉色,他絕對想像得到,如果落在青城王手上,一定求死不能!“叔叔真是寬宏大量,連住處都替侄兒想好了,看來侄兒今天不答應是不行了,是不是?”
青城王眉一揚,纔要說話,殿外起了一陣喧譁,夾雜着極其激動,或者憤怒的人聲,他一皺眉,招過一名侍衛,“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侍衛領命,轉身出去,不大會兒迴轉,“回王爺,是大臣們吵着要見皇上,被屬下們攔在了殿外。”
青城王愣了愣,突然一笑,“好啊,好侄兒,原來你早計劃好一切,讓那幫老傢伙來逮我個現形,是不是?告訴你,沒用的!只要我得到玉璽,我就是望川國的皇上,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時候他們就知道,誰是他們的天子!”
“是,只要你得到玉璽,他們都得聽你的,”端木扶搖冷笑,眼神凜然,“可是,你得不到玉璽,朕保證。”
看着他篤定的樣子,青城王沒來由地感到心驚,繼而大怒,“你還敢違抗我?!端木扶搖,你信不信,我現在主剝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朕不信,”端木扶搖揚起頭,慢慢站起來,一步一步走下玉石階,傲然看着他,“你不防試試。”
慕容寒枝暗暗氣苦,心道皇上啊皇上,你何苦跟青城王慪這個氣,萬一逼急了他,真的對你動手,傷了你可怎麼好。可事已至此,她亦沒有更好的辦法,暗暗握緊了右手心裡的迷藥瓶子,伺機而動。
青城王被他逼人的氣勢震懾到,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這個侄兒雖然年紀輕,也一直不受人待見,但他身上就是有種君臨天下、捨我其誰的霸氣,令人忽略不得,“你還嘴硬----”
兩人正僵持着,殿外又是一聲通傳,“太后駕到!”
慕容寒枝無聲冷笑:很好,正主兒都到齊了,好戲正式開場了。
不多時,太后在侍女攙扶下走了進來,一見他們大眼瞪小眼,不禁氣得直咳嗽,“你們、你們糊塗了嗎,都、都什麼時候了,還、還梗着……古依爾雄的大軍只怕、只怕到了城外了!”
啊,對了,忘了這件事!青城王和姚承望頓時回神,同時逼上去,“皇上,你立刻下詔給古依爾雄,讓他停止進軍,快些!”
端木扶搖冷笑,並不說話。
“聽到沒有?!”青城王惱羞成怒,因爲端木扶搖眼裡的不屑之色太過明顯,看着他就像在看跳樑小醜一樣,他忍不住逼上一步,猛地拔出閃着寒光的劍來,“還有,交出玉璽,我饒你不死!”只要有玉璽,這詔令是不是端木扶搖親筆所寫,根本無關緊要。
眼見他亮了兵刃,形勢便到了一觸即發的境地,那百十餘名侍衛個個挺起手中兵器,半步不讓。
端木扶搖慢慢後退一步,侍衛們便層疊而上,把他護在身後,“休想。”
“既如此,別怪我無情!”青城王咬牙,眼中血光已現,“殺!生擒端木扶搖和鳳不棲,重重有賞!”偷兵符的人一定是端木扶搖所派,現在還不能殺他,只要擒住這兩個人,百般折磨,再故意放出風聲,不信那人不來相救。
他的手下聽到命令,立刻直撲過去,端木扶搖的護衛們更是匡護不退,拼命廝殺,一時間大殿上刀劍齊鳴,血光一片,不時有受傷或死的人倒下,呻、吟聲不絕於耳,慘不忍睹。
慕容寒枝幾曾見過這等血腥的場面,不禁剎白了臉,呼吸急促,緊跟在端木扶搖身側,竟是不忍心再看。她雖備了迷藥,可份量不夠,只對付殿中這些人有什麼用,再說,凡是經呼吸而入的迷藥,對敵對己同樣有效,倉促之間她也做不及解藥給這邊的侍衛們服下。
而且,他們布今日之局,就是爲了讓羣臣們親眼看到青城王和太后一夥叛上作亂,要早早將他們制住,也難讓羣臣心服口服。
越是戰到後來,己方的侍衛倒下的就越多,他們怎對付得了對方這麼多人,直到最後一個人倒下,大殿上已躺滿敵我雙方的屍體,偌大的承恩殿,都讓人無處下腳,濃烈的血腥味兒撲鼻而來,令人作嘔。
端木扶搖和慕容寒枝都有些發顫,看着得意洋洋的青城王、太后和姚承望,竟似已駭得說不出話來。
太后嘆息一聲,眉眼之間掩飾不住的如釋重負,“皇上,何必呢,你還年輕,爲了皇位送掉自己的命,不值得的。還是乖乖聽話,傳詔讓古依爾雄停止進軍,讓出皇位,哀家保證不會傷你性命。”
“是嗎?”端木扶搖笑笑,臉色雖然白,神情卻仍是鎮定的,“母后就這麼害怕古依爾雄的大軍嗎?如果朕告訴你,根本沒有什麼大軍,古依爾雄對這一切毫不知情,正歡天喜地地趕來京城,要參加他女兒的封妃大典,你信是不信?”
太后哪裡肯信,只當端木扶搖是在耍弄於她,不禁氣紅了臉,“端木扶搖,哀家給過你機會了,你偏生不要,怨得了誰?快交出玉璽和兵符,哀家讓你死得痛快!”
對,這纔像是你們應該有的態度。端木扶搖無聲冷笑,閉緊了嘴脣,他剛纔說的是實話,根本沒有古依爾雄的大軍,可他們偏不信,他又有什麼辦法。因爲要交代的事情太多,古依爾雄一家老小到這時候還沒趕到京城來,估計得明日一早纔到,哪裡來的大軍。
“端木扶搖,你是想死嗎?”青城王終於失去了耐性,手中劍一挺,一步一步逼了過去,“再不交出玉璽,我要你的命!”
“你敢?!”慕容寒枝臉色大變,一個閃身攔在端木扶搖向前,張開了雙臂,“青城王,你想清楚,你現在在做什麼?快些收手還得及,皇上念你是受人挑撥,定會饒你不死!”
受人挑撥?分明是在說我們了?姚承望和太后對視一眼,同時大怒,“鳳不棲,你這妖女,這時候任你舌燦蓮花,也改變不了任何事!你也不用急,等拿到兵符,你的下場,也是一個死!”
“你----”
端木扶搖卻怎麼可能躲在慕容寒枝身後,錯步走了出來,“兵符不在朕手裡,玉璽朕也不會給你,你們犯上作亂,小人行徑,終難得逞,還是趁早退去,否則,難逃一死!”
“我先讓你死!”幾次三番也問不出想要的東西,青城王徹底失了耐性,手腕一挺,一劍向向端木扶搖心口!也許是太過突然,也許是端木扶搖根本沒想躲,就聽“哧”一聲響,這一劍竟是直刺入他體內!
“皇上?”慕容寒枝淒厲大呼,猛一下抱住端木扶搖,兩人一齊摔坐到地上去,就見他心口有血跡迅速蔓延開來,他更是痛苦地顫抖着,面無血色,“皇上?皇上!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太后和姚承望也被這樣的變故嚇得呆住了,他們原也沒打算這個時候殺端木扶搖,因爲他們想要的東西都還沒有到手,不禁有此氣急敗壞,“王爺,你怎麼----”
青城王更是有些傻眼,倒垂着劍尖,說不出話來。
此時,就聽殿外一陣叮叮噹噹兵器相撞的響聲,跟着是秦俊炎的厲聲大喝,“青城王夥同姚相一夥犯上作亂,罪無可恕,陰謀已敗露,同黨放下武器,可免一死!”
聽到他的聲音,慕容寒枝頓時笑開了,連連晃着懷裡的端木扶搖,“皇上,你聽到了嗎,秦將軍來了,禁軍已包圍了這裡,他們逃不掉的,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終於成了,凌大哥成功將兵符送至禁軍處,調動了大軍過來,控制了局面,一切終於塵埃落定了!
這樣的結果對太后一夥而言,無疑是致命的,他們彼此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片灰色的絕望。青城王更是眼神數變,最後鐵青了一張臉,橫豎弒君的罪名他是背定了,今日更是難逃一死,還不如殺了端木扶搖,死也拉個墊背的!
念頭一起,他驀地咬緊了牙,提劍衝過去,奔着端木扶搖就刺!
然他斷斷不可能再得逞了,便在此時,一道人影閃電一般入殿,左腳踢中他持劍手腕,就聽“喀”一聲響,手腕已斷,沒等他叫出聲,來人右腳又已踢中他胸口,他這才慘然大呼着摔落出去,身體不停痙攣,已起不了身。
來人旋身落地,不是凌翊還有誰,他右肩上隱隱有血跡滲出,自然是搶兵符時被一箭射中肩膀,不過傷得不重,不會有性命之憂。“還不肯死心,自作孽,不可活。”
看到活生生的他,慕容寒枝這才展顏一笑,眼中已有淚,“凌大哥。”一切一切,盡在不言中。
凌翊回頭對她一笑,意即不用擔心我。
跟着大殿門轟然打開,秦俊炎帶領禁軍整齊而入,隨後就是一幫羣臣,外面青城王的人見大勢已去,都紛紛投降,他已控制了局勢,進殿便命人將倒地不起的青城王和呆若木雞的太后、姚承望拿下。見端木扶搖前襟上盡是血跡,他臉色大變,“皇上!”
羣臣見狀也是吃了一驚,議論紛紛,大都是說青城王等人狼子野心,落得功敗垂成的下場,也是命數之類,也省得端木扶搖再費脣舌解釋。
慕容寒枝立刻道,“只是受了傷,沒事。”
秦俊炎和羣臣這才放下心來,一邊命人收拾殿上殘局,一邊將端木扶搖移至內室,由慕容寒枝爲其治傷。
其實,端木扶搖真的傷得不重,既然知道太后一夥要反,他們怎麼可能毫無防備,可爲了造成青城王“弒君”的事實,少不得他也得吃點兒苦頭,所以慕容寒枝纔在他心口暗藏了一塊刀槍不入護心鏡,剛纔青城王那一劍正好刺中那塊護心鏡,劍不入,順勢划向一邊,刺中他胸口,入肉三分,雖然很疼,也流了不少血,但絕對死不了就是了。
之後,一切都已成定局,青城王被處以凌遲之刑,王府中人盡皆沒入宮中爲奴爲婢,也是端木扶搖皇恩浩蕩;姚承望犯上作亂,罪無可恕,處以斬首之刑,府中財物充歸國庫數額驚人,難怪那時候無法從這一點查出是否是他指使刺客行刺慕容寒枝),其子女亦入宮中爲奴,府中其餘人各自遣散。
至於太后,雖然也參與此事,但她畢竟是太后,再加上年事已高,端木扶搖怎忍心再將她怎樣,只將她關入一處冷宮別苑,她也無法再做任何念想,只能在此度過淒涼餘生了----落到這樣的下場,也是她咎由自取,怨得了誰。
如此一來,所有的事終於有了一個了斷,也到了慕容寒枝該離開的時候了。儘管萬分捨不得,但端木扶搖還是遵守當初的承諾,允她辭了女官之職,瀟灑離開。“阿鳳,你以後還會不會回來?”送至宮門口,端木扶搖停了下來,依依不捨的樣子。
“說不好,也許會吧,”慕容寒枝一臉淡然,換了一身粗布衣衫的她仍舊掩不去與生俱來的靈淨之美,讓人過目不忘,見端木扶搖有些傷感,她笑道,“皇上快別這樣啦,皇后娘娘和柔妃娘娘會吃醋哦!”
封妃大殿仍舊在臘月初九舉行,古依爾雄得知宮中此等變故,嚇出了一身冷汗,連連懊悔沒有早些上京,其實這又怎是他的錯,好在一切有驚無險,也算天隧人願。
站在端木扶搖身側的薛皇后和古依嬌娥聞言俱是臉上一紅,卻異口同聲地說道,“不會,鳳姑娘鳳姐姐)留下來纔好。”而後兩人同時一愕,又相視而笑,原來彼此心中都是這般想的嗎。
慕容寒枝微一愣,繼而失笑,“我纔不要,皇上身邊有你們兩個,我很放心----好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有緣再見吧。”
端木扶搖咬着嘴脣,胸中還有千言萬語,話到嘴邊又不知該說哪句,最終嘆息一聲,化作一聲祝福,“珍重。”
慕容寒枝神情一凝,“珍重。”而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笑着走向在不遠處安靜等待的凌翊,有他相伴,她不虛此生。
端木扶搖他們三個一直站立在原地未動,看着慕容寒枝和凌翊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地平線。從今而後,他不再做的念想,應勵精圖治,全心全力治理好望川國,以使子民安居樂業,國泰民安,而且他相信,依着自己的才能,必定做得到這一點,也好在將來某一天,阿鳳再回到望川國時,可以看到一個被萬民擁戴的端木扶搖!
慕容寒枝和凌翊手拉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想來孃親和薛景都已經打點好行裝了吧,他們可以無憂無慮、無牽無掛地去過自己的生活了。就算不用到薛家的錢財,有弟弟臨死前告訴她的,慕容家的寶藏,足可令他們衣食無憂……
一代奇女子慕容寒枝,在歷經磨難、歷經風雨、歷經彷徨之後,終於有了自己的真愛,終於可以放下一切的恩怨、責任、仇恨,與心愛之人雙宿雙棲,白首一生,我們所能做的,就是深深地,深深地,祝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