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死裡逃生

“沒事,”慕容寒枝搖頭,暗道我表露得這般明顯嗎,看來以後得再收斂一些才行。( )“我就是擔心太后會對你不利,你不用擔心我,我照顧得好自己。”這話倒是,這些日子以來,她孤身一人看遍世間百態,嚐盡人情冷暖,都是依靠自己挺了過來,誰又幫過她一絲一毫。

“沒事就好,”看她閃爍其辭的樣子,端木扶搖就知道她在撒謊,但她不願意說,他也不想勉強她,便咬了咬脣,“姐姐,你其實不用太擔心我,朝中之事原本錯綜複雜。我們只要盡人事聽天命就好,倒是你,”他看她一眼,欲言又止,“你……你如果有什麼事,一定要對我說,我會幫你的,真的。”

單就慕容寒枝治好了他的腿,還從來不曾用異樣眼光看過他這一點,她於他而言就有天大的恩惠。得人恩果千年記。他不會忘記的,必當泉涌以報----只是,姐姐要肯給他機會才行。

“好啊。”我沒有事情需要你幫忙,如果有,也是要你把命賠給我妹妹,你肯嗎?慕容寒枝暗裡思忖,面上則是無所謂的樣子,隨口答應一聲。

又是這個表情。不冷不熱,帶着隱隱的恨意和怒氣,到底是怎麼了?端木扶搖用力掐緊了掌心,他早就想問,卻又不敢,怕姐姐說出來的話是他承受不起的。可如果不問明白,這種如同霧中看花一樣的感覺又叫他時時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姐姐,”心中幾番掙扎之下,端木扶搖到底還是試探着開口,“我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慕容寒枝一驚,“爲什麼這麼問?”難道他已經知道了什麼,還是----

“因爲我覺得你好像很恨我。”端木扶搖苦笑,不敢看她的臉,移開了視線,“可是我想不出來,除了那晚酒醉之後對你輕薄,我還做過什麼傷害你的事。如果有,我希望你能問我,我會解釋,不要什麼都不問,就先定了我的罪,好不好?”

你會解釋?你解釋什麼?你已親口對我說,是你殺了我妹妹。大仇不共戴天,還有什麼好解釋的?慕容寒枝暗裡冷笑,面上卻溫柔地笑笑,帶着幾分寵溺之意,“傻扶搖,你說什麼話呢?你從來沒有做過傷害我的事,不用解釋啦,還有,你現在可是皇上,要強勢一些,不要這般軟弱,不然人家還不可着勁兒欺負你,知道嗎?”

這樣都不肯說嗎?端木扶搖眼裡現出強烈的失望之色,隔了好一會兒才嘆息一聲,輕聲答,“我知道了。”

不管端木扶搖心裡有多不痛快也好,但朝政之事畢竟已經迫在眉睫,一時之間他也沒心思再去揣測慕容寒枝的心意,而是在經過一番考量之後,就按照她的建議,批閱了一本彈劾某官員收受賄賂、惑亂朝綱的大臣,將其斬首示衆,家產全部收歸國庫,手段雷厲風行,果敢之至。

而這名被斬的官員正是屬太后一夥,端木扶搖動了他,就等同於公然與太后做對,而且在處置這名官員之前,都不曾同太后打招呼,不由太后不在得知消息後大發雷霆之怒,直入承恩殿,直面端木扶搖,“皇上此舉,是何用意?”

端木扶搖坐在龍椅上批閱奏摺,慕容寒枝則站在下方,看到太后進來,她立刻行禮,面上很是平靜。太后只看了她一眼,也隨即移開了視線:慕容寒枝既然是她安插在皇上身邊的眼線,那在皇上面前,他們就不能顯得太隨意,不然定會招人懷疑。

“此舉是何用意?”端木扶搖豈會不明白太后之意,卻故做不解,“太后此言纔是何意思,朕與太后向來兩不相犯,還請太后明示,朕做錯了什麼。”他之前從不與人爭辯,不是怕了他們,只是不想浪費無謂的脣舌,要論及口齒之伶俐,用詞之尖酸刻薄,試問這宮中,誰人能出其右。

不軟不硬的一個釘子,讓太后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無處着力,不禁越發地惱怒,但在人前,她還是要維持國之太后的威嚴,便深吸一口氣,勉強按捺着自己,“皇上不要跟哀家耍小孩子脾氣,這朝政之事皇上怎能如此自做主張?”

“朕是一國之君,”端木扶搖眼神一冷,帶着隱隱的嘲諷,“朝政之事朕說了不算,誰說了算?”

又一次被端木扶搖的囂張結結實實氣到,太后已是臉色鐵青,渾身直打顫,“端木扶搖,你、你別太囂張----”真是可惡!即使是太祖皇帝和自己兒子端木扶蘇,都沒有對她這般不敬過,端木扶搖這個卑賤的傢伙,居然敢不把她放在眼裡,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看出太后動了真怒,慕容寒枝不禁暗裡冷笑:很好,就是要你們兩個鬥個你死我活,我做起事來也方便些。然依她現在兩頭走動的身份來說,此種情景之下絕不能什麼都不說,不然豈不惹人懷疑。

念及此,她適時向太后行了個禮,淡然笑道,“太后息怒,皇上初登大寶,於有些方面自是不能顧慮到萬全,太后連歷兩朝,看盡世事變幻,考慮起事情來,自然更爲面面俱到,太后便多多提點皇上,皇上自會對太后感恩戴德,是嗎,皇上?”

她這話可謂圓滑之至,一來是提醒端木扶搖不要做得太過火,若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惹惱了太后,不是什麼好事,二來自然是在提醒太后,不要把現在的端木扶搖當成以前不受人待見的二皇子,若是對他不敬了,他亦不會有好果子給太后吃。即使她這份心意是假,但說起面面俱到,她做得才最爲絕妙。

果然,這話一入耳,太后臉色大見緩和,有意無意瞄了慕容寒枝一眼,“阿鳳說的也有道理,哀家方纔是過於急躁了,皇上見諒,只是那名被斬的官員----”

“他該死,他犯了滔天之罪,證據確鑿,難道朕還動他不得?”端木扶搖卻不及太后那般好說話,態度依舊強硬,大概是念及太后逼死他親生孃親的仇恨,他根本就不懼太后一絲一毫。( )

慕容寒枝暗暗皺眉,就算她再想這兩個人打起來也好,可端木扶搖這般不知死活,不肯服軟,而且是當着她的面,卻實非她所願。一見太后臉上怒色又起,不等這位“連歷兩朝”的人物再發雷霆之怒,她已搶着開口:

“皇上整頓朝綱,震懾羣臣,自然是應該,太后深明大義,也不是說皇上有錯。只不過這朝中事向來牽連甚廣,做起事來要三思而後行的好,太后一番好意,提點皇上一二,皇上不應該謝太后恩德嗎?”

說着話,她背轉身面向端木扶搖,向他使了個眼色:太后現在正在氣頭上,你明着跟她做對,能討到什麼好?大丈夫能屈能伸,忍得一時之氣,是爲日後成大事,急這眼前的口舌之利做什麼?

端木扶搖向來聰明,也明白慕容寒枝是爲他好,但要他忍氣吞聲向太后低頭,也着實爲難他,只能強忍着氣,生硬地低頭行禮,“兒臣無禮,太后莫怪。”

“罷了,”太后暗罵自己一句沒事找事,大老遠跑到承恩殿來,只爲受氣來的嗎,“皇上這般不情不願的,就當是哀家多管閒事,你長大了,做了皇上,自然不把哀家這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婆放在眼裡,哀家也無話可說。”算了,到底不是自己兒子,跟她永遠不會是一條心的。

而且,看到端木扶搖這般強硬、果敢、決絕,太后也不禁暗暗心驚,凜然意識到一件事:端木扶搖根本不如她所想像得那般好擺弄,把他推上皇位這一步棋,是不是走錯了?

太后剛一離開,端木扶搖就狠狠一巴掌拍在龍案上,“都這般時候了,還敢指着我的鼻子叫罵,她不知道自己的份量嗎?”

慕容寒枝淡然一笑,“太后自然是知道的,我方纔的話也不是說假的,她畢竟連歷兩朝,見過的人和事比你何止百倍,你這樣明着跟她叫板,吃虧的終究是你。”

“姐姐的意思,她會使什麼伎倆害我?”端木扶搖冷笑,反正他就算委屈求全,太后也不會真的信了他、維護他,既然結果無法改變,那他何必小心翼翼,日日提心吊膽,把自己弄得那麼累。

“還是收斂一些的好,若是鋒芒太露,太后必容不下你。”慕容寒枝不想說太多,敷衍一句,眼睛看向別處,顯然在想心事。

端木扶搖咬了咬嘴脣,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他也不再多說。姐姐的心事越來越難猜,而且什麼都不肯對他說,他總覺得離她的心越來越遠,這纔是最叫他害怕和無不接受的事。相比較之下,太后對他的威脅,根本不算什麼。

慕容寒枝雖不敢稱絕頂聰明,但太后的心思她還是能料到大半,入夜之後,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太后身邊的丫頭就悄悄過來傳喚,說是太后要見她。她暗中冷笑,“我知道了,正侯着呢,走吧。”

正侯着?小丫頭大爲奇怪,心道你難道還未卜先知嗎,太后什麼時候要見什麼人,你怎麼會知道。不過想歸想,她是萬萬不敢問出來,安靜地在前面帶路,把慕容寒枝帶到太后寢宮去。

因爲白天的不痛快,太后到現在還一肚子氣,臉色很難看,旁邊侍候的宮女自然個個大氣都不敢喘,惟恐成了替罪羔羊。不多時,內侍來報,說是鳳姑娘到了。“叫她進來,你們都退下吧。”太后回過神,擺了擺手。

衆人如同天下大赦般退了出去,慕容寒枝隨後進來,反手關上了門,“奴婢見過太后。”

“不用多禮,”太后揮揮手,接着恨恨道,“可惡的端木扶搖,居然敢那般跟哀家說話,真是氣死哀家了!”

氣不死的,你若不是因爲有了計較,叫我來做什麼。慕容寒枝清清涼涼一笑,“太后息怒,皇上少不更事,不知利害輕重,奴婢好言相勸,他都不肯聽,那太后無論做什麼,也不會對他不起。”

“說的是,”太后被這話哄得很是舒服,“阿鳳,哀家不是叫你看着他,怎樣,他最近有什麼不軌意圖?”

不軌意圖?若不是不能在太后面前露出破綻,慕容寒枝真想大笑三聲:不管這結局是不是太后願意看到的,可端木扶搖現在已經是名正言順的皇上,他的想法行爲,還能被稱爲是“不軌意圖”嗎?真要說起來,太后一夥纔是“居心叵測”吧?

“奴婢也說不好,”慕容寒枝故做沉吟,含糊其辭,“皇上就是做事越來越有魄力,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太后今日也看到了,若有人勸阻,他就以‘朕是皇上’來堵人的嘴,旁人能奈他何。”

“哼!”太后重重一拍椅子扶手,震的手直髮麻,“他怎不想想,這個皇上是誰讓他做的,還敢跟哀家囂張?看來若不給他些教訓,他就該忘了自己是誰,也鬧不明白,這個皇上不是非他來做不可的!”

看來她是真把慕容寒枝當成了心腹了,這種話也敢說出來。今日端木扶搖給她氣受,她是意外大於憤怒的,一向卑微的人一旦強勢起來,原來這般叫人氣憤和不安,看來她得早做打算,等郇妃的孩子一生下來,就立刻把端木扶搖廢掉,殺了了事。

“太后說的是,”慕容寒枝眼神一冷,有恨意一閃而過,“皇上不懂事,太后您自然是有權,也有必要教訓他一二,再說,皇上登基也是太后一力促成,朝中上下不是人人都贊同的,若不是太后護着,旁人想要做些什麼,也不是沒可能,是不是?”

“嗯?”太后被她莫名其妙的話弄得一愣,看到她的眼神,不禁恍然大悟,“對啊,哀家原本也在擔心呢,像皇上這般任意妄爲,若是得罪了什麼人,他又不肯聽哀家的勸,這後果,可不那麼好預料不是?”

你明白就好了,那就快點做事吧。慕容寒枝笑笑,也不說破,低頭行禮,“奴婢告退。”

慕容寒枝的聰明之處在於,不管她是要幫太后也好,是要幫端木扶搖也好,都從來不把話說破,而是恰到好處的點撥一兩句,剩下的就讓他們自己悟。這樣一來,不管到時候出什麼事,有什麼後果,她都可以置身事外,不會被人逮到明顯的證據。

不過,她還是有點太高估自己的處事能力,試想,如果不是因爲端木扶搖感激於她,從來不曾有過傷她害她之心,她哪能次次都躲得過,哪能一點破綻都露不出來。人有的時候就是很容易陷入一個怪圈,難以解脫。

就慕容寒枝來說,現在已被殺妹之仇矇蔽了心神,只想着如何殺端木扶搖報仇,而從來沒有認真想一想他的話,也不曾注意到,他現在看着她在面對他時那般冷漠,他有多難過。

“唉!”看着慕容寒枝的側臉好一會兒,也不見她有要說什麼的意思,端木扶搖輕搖頭,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

“怎麼了?”慕容寒枝卻立刻回頭看她,“皇上還是在憂心太后?”

“沒有,”端木扶搖若有若無地苦笑,“我就是心裡有些苦悶,想出去走走,姐姐忙了一天,也累了,早點休息吧。”現在已經是月上柳梢頭,外面靜悄悄的,正適合他平靜一下心神。

慕容寒枝眼裡閃過一絲陰狠之色,淡然笑道,“我有什麼累的,不過替你做些吃喝,我陪你吧,就去御花園走走,可好?”

端木扶搖略一沉吟,“好。”

慕容寒枝拿過一件風衣披在端木扶搖肩上,兩個人並肩出去,到了門口,侍女侍衛纔要隨行,端木扶搖一擺手,“只要鳳姑娘聯朕走走,你們不必跟着。”

“是。”

出了承恩殿,兩人順着路往御花園走,這當中要經過一道長長的、夾在兩道院牆中的石子路,巡邏侍衛走過去之後,便沒了半個人影。

各處屋檐上雖也掛了不少燈籠,但這裡卻是燭火照不到之處,昏暗之中但見慕容寒枝一雙眸子燦若星辰,不時擡頭瞄一眼上方,似乎有所期盼。

端木扶搖沒有回頭,自然也不曾察覺這一點,想到昨日之事,他突然開口,“太后是不是經常召見姐姐?”

慕容寒枝一驚,纔要問他怎麼知道,轉念一想,就是她向端木扶搖提及此事,隨即釋然了,“是啊,我不是太后派來監視你的嗎,自然要把你的一舉一動向太后稟報。”

“是嗎?”端木扶搖並不在意,淡然道,“太后還真是信得過姐姐。”他這話說的不無諷刺之意,但並非意有所指,實在是這些年來,除了端木扶蘇,太后從來沒這麼信任過一個人,而且還是跟他走得如此之近的姐姐,真不知道她是真信得過姐姐,還是藉此使什麼計謀,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自是心無雜念,但對於此種心境之下的慕容寒枝來說,聽着就相當刺耳,禁不住冷笑一聲,“是啊,太后自是信得過我,不然也不會找我調理郇妃的身子,怎麼,你是不是對我有懷疑?”

“我?”端木扶搖被她咄咄逼人的氣勢給震到,不自覺地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她,“我懷疑什麼?”他有這麼說過嗎,還是有過類似的言語暗示,爲什麼姐姐要用這樣的口氣跟他說話?

“懷疑我跟太后串謀,想要你死!”慕容寒枝這話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更是帶着無法掩飾的強烈恨意,讓人心驚。

端木扶搖吃了一驚,他從來沒有見過慕容寒枝這兇狠的樣子,本能地要把錯攬到自己身上,便急急地上前一步,“姐姐!”

誰料他一句話沒說完,就見牆頭上黑影一閃,一名黑衣蒙面人飛身而下,一挺手腕,手中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取他後心,這一劍要是刺中,他哪裡還會有命在?

然端木扶搖此時正急着跟慕容寒枝解釋,何況他本就不會武,根本不曾意識到有什麼危險,眼看着這一劍就要刺中他時,他纔有所覺,但再想要躲避,爲時已晚!

就在劍光映寒了他霍然轉過去的臉,而他則避無可避的情況之下,便覺得一股大力猛地撞在他身體左側,他瘦弱的身子登時往一旁倒了過去,然後就是一聲“哧”的入肉聲,他身心狂震,猛一下擡起頭來,氣息窒了一窒,方纔驚聲叫,“姐姐?”

慕容寒枝取代了他剛剛的位置,不用說,就是她在電光火石之間撞開了他,替他受下了這一劍。不過萬幸的是,因爲她的個頭要稍矮於端木扶搖,再加上她撞開他時,其實已經偏離了刺客手中劍所指他心臟的位置,因而這一劍便從她左肩刺入,撕裂般的疼痛傳來,她已煞白了臉,“扶搖……快走……”

原本必然命中的一劍刺空,刺客眼中有強烈的不甘之色,他恨恨地抽出劍來,也不管慕容寒枝委頓於地,挺劍再度刺向端木扶搖。誰料事與願違,他才邁出一步,就覺得左腳踝上突然一麻,跟着左半邊身子都跟着麻木起來,竟是連半步也動不得!

端木扶搖又氣又恨,厲聲叫,“來人,抓刺客!”可恨的兇手,你敢傷姐姐,等我抓到你,一定將你凌遲處死!

近處的侍衛立刻被驚動,紛紛向這邊涌來,將刺客團團包圍,偏生這時候,刺客的左半邊身子的麻木感已然消失,明白今晚已不能再得手,他飛身而起,仗着輕功過人,順着屋檐殿脊飛逃而去。

“追!”侍衛們追着黑影而去,大半個皇宮都被驚動,一片混亂。

然這情形不管亂成什麼樣,端木扶搖都無心思去管,他唯一心疼着急的,是慕容寒枝的傷勢。抱起她瘦弱的身子,眼看着從她肩下傷口中流出的血已染紅了她半邊身子,他的眼淚在不知不覺當中已流了下來,“姐姐,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隨着鮮血地不斷流出,慕容寒枝的神智已漸至模糊,只是覺得冷,無法忍受的冷,將昏未昏之際,無數的過往,無數張臉在她眼前不斷閃現,令她一忽兒欣喜,一忽兒害怕,一忽兒傷心,整個人如同被放在油鍋中煎熬,這痛苦簡直無法忍受!

“不要……別走……妹妹……”頭無力地伏在端木扶搖肩上,感覺到身體一上一下顛簸得厲害,像是有什麼正漸漸遠離一樣,慕容寒枝低低地、呻吟地哀求,“別離開,不要一個一個都離開……”

端木扶搖自是抱着她狂奔,回承恩殿找太醫來爲她治傷,一隊侍衛當前開路,並有人先一步去宣太醫,一切進行得有條不紊。聽到姐姐的低語,端木扶搖強忍心中的恐懼,低頭問,“姐姐你說什麼?誰離開了?”

“誰在說話……”眼前越來越模糊,耳中只聽得見語聲,卻聽不清在說些什麼,慕容寒枝無力地擡頭,接着又低了下去,“是誰?”

“是我,是我扶搖,姐姐,你看看我,你和我說話,不要睡,不要睡!”端木扶搖嗓音已嘶啞,他根本不敢想像,如果姐姐就這樣死了,他如何安心----姐姐如果不是爲了救他,又怎會平白受這一劍。

慕容寒枝煞白着臉笑一笑,狀似解脫,“我好累,讓我睡吧,我活着就要報仇,可是我不忍心……”

算了,算了,就這樣吧,就這樣死了,什麼也不再管,什麼仇也不用再報,免得日夜受這心上的折磨和煎熬,生不如死。

“不,別睡,別睡!”端木扶搖已被她的樣子嚇到心膽俱裂,哪裡顧得上聽她在說什麼,冷汗涔涔之際,終於趕回了承恩殿,他緩過一口氣,一把抓住一名等候多時的太醫,瞪大了眼睛看他,“快救她,若是她死了,你們一個都別想活!”

話一出口,儘管是急怒攻心,他還是覺得想要笑,是很可悲的那種笑:原來只要萬萬人之上,是真的可以隨意定人生死的,這種感覺無比暢快,難怪那麼多人急着想要當皇帝,不死不休。

“是,是是。”太醫們自然是連連答應,早知道這個醜女在皇上身邊很是得寵,雖然不知道她憑的什麼,但皇上都把話說到如此份上了,他們誰還敢多問,趕緊着上去替慕容寒枝查看傷勢。

不大一會,一名太醫小心地稟報,“回皇上,鳳姑娘傷勢雖重,也流了不少血,但沒有傷及要害,不會有性命之憂。”

端木扶搖先是怔了怔,跟着全身一軟,差點跪倒在地。“好,那就快些給她止血,救好了她,朕重重有賞。”

“謝皇上。”太醫們纔是真的鬆了一口氣,暗道賞就不用了,別挨你打就成。再說,這姑娘還真是命大,這一劍要再往下偏一寸,正中心口,怕是神仙也難治了。

不大會兒,太醫們已經用宮中療傷聖藥替慕容寒枝止血,然後包紮好,再由宮女替她把身上染血的衣服換下,清理好身上的血跡。因爲失血太多,慕容寒枝自始至終都在昏迷之中,臉色也蒼白得可怕,但好在她呼吸輕柔而綿長,確實沒有性命之憂,端木扶搖也稍稍放心。

將所有人都趕出去,端木扶搖靜靜坐在牀邊,看着她沒有一絲血色的臉,說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姐姐又救了他一次,而且還差點賠上自己的命,他欠她的恩德越來越多,都不知道該怎麼還了!

到現在他也無法想像,在刺客一劍刺過來之時,姐姐要有怎樣的勇氣,纔會推開他,替他受下這一劍?還是說姐姐真的、也一直把他當成親生的弟弟看待,所以救他是一種本能的行爲,根本不需要考慮,也不需要勇氣?

如果真是這樣,那爲什麼現在姐姐對他的態度又那麼奇怪,讓他捉摸不透?“你到底在想什麼,不能告訴我嗎?”端木扶搖低低地問,低低地苦笑,猶豫半晌,還是小心地握住她的手,輕輕撫摸着她手背上細膩柔滑的肌膚,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臉上,半點也捨不得移開。

就算太醫們處理得再好,可慕容寒枝受的傷畢竟太重,因爲傷口發炎,這一夜她不可避免地發起高燒,眼睛始終緊緊閉着,面容卻是無可比擬的痛苦,嘴裡一直在說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妹妹”、“弟弟”、“王爺”這些字眼更是反覆被她念叨,應是她最最牽掛的人吧?

“爲什麼,沒有我?”守了她一夜的端木扶搖臉容憔悴得很,聽她翻來覆去地說,卻一次都沒有提到自己,他不禁覺得失落和失望,心疼得很厲害。好吧,他承認姐姐對他從來沒有男女之情,他對姐姐也早就發過誓,一輩子都認了這個姐姐,可這樣,她就可以不用把他念在心裡嗎?

折騰了一夜,慕容寒枝這燒總算是退了,天明之時,她終於呻吟一聲,慢慢睜開了眼睛,眼前卻還是模糊一片,“是誰?”

“是我,姐姐你終於醒了嗎?”端木扶搖自是驚喜莫名,忙湊近了去看她。

隔了一會,眼前總算清晰起來,慕容寒枝本能地想要起身,“是你----啊……”這一下稍動,牽扯到傷口鑽心的疼,她忍不住痛叫一聲,重又躺了回去,瑟瑟抖着。

“姐姐別亂動,你傷得很重!”端木扶搖趕緊扶住她沒受傷的另一邊肩膀,“不過太醫說了,姐姐不會有生命危險,現在姐姐也醒了,你是神醫來的,治好自己,沒有問題的吧?”他裂開嘴笑,牙齒又白又細,很好看。

慕容寒枝緩過一口氣,聽他這般說,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這人怎麼這樣狠心,我傷成這般樣子,你還要我自己治自己?”

端木扶搖突然就不笑了,緊盯着她的臉,難以言喻地愧疚,“姐姐,對不起。”

情知他是什麼意思,慕容寒枝卻波瀾不驚,小心地傾着身子,以減輕疼痛,“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我害你,”端木扶搖咬脣,“刺客是要殺我的,你卻代我受過,是我連累你。”共序餘號。

“我自己願意的,”慕容寒枝淡然一笑,眼神還算清澈,“扶搖,你不用如此,我救你只是本能反應,不爲你是一國之君,只爲你是我認來的弟弟,我就得儘自己所能護你周全。”

端木扶搖沉默了一會,搖頭,“我不值得,姐姐,我一向獨善其身慣了的,不懂如何與人相處,傷人而不自知,這樣的弟弟,不值得你用生命去守護。”

傷人而不自知?慕容寒枝笑笑,學他的樣子搖頭,“別這麼說,你不是不自知,而是想不到……哦……”大概因爲心內氣血難平,引來傷口一陣刺痛,她呻、吟一聲,就勢住了口。

“疼得厲害嗎?”端木扶搖嚇了一跳,轉頭就要叫,“來----”

“沒事,”慕容寒枝忍着疼拉住他,“別讓人進來了,你也知道,我是大夫,自己心裡有數,你這樣子必定也是一夜未睡,去歇着吧。”

“我----”

“去。”

“好吧。”

要論執拗,端木扶搖斷拗不過慕容寒枝,何況他也不想在這種時候惹她生氣,便聽話地回去休息。她一走,慕容寒枝就撐着起身,“秋嬋。”

門一響,一名十七、八歲,相貌清秀的宮女走了進來,“姑娘有什麼吩咐?”她是慕容寒枝搬來承恩殿之後,自己挑選的伴兒,人很穩重,很正直,值得信任。

“我的傷只用這些藥好起來會很慢,我寫藥方給你,你替我去辦。”慕容寒枝在她攙扶之下起身坐到桌邊,緩過一口氣之後,咬牙提筆寫藥方。刺客這一劍很重,直入她肩骨之中,要她自己配的藥,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復原。

“是,姑娘。”秋嬋自是不敢怠慢,等她寫好藥方,便折起來塞進衣袖中,“姑娘再上牀休息一會?”

慕容寒枝點點頭,渾身上下都沒有力氣,也不逞強,重新躺回牀上去。

秋嬋替她蓋好錦被,悄悄地出去,又替她關上了門。

大約盞茶功夫,慕容寒枝正被傷口處一陣一陣的刺疼折騰得難以成眠,門外傳來一聲通傳,“太后駕----”

跟着是太后的聲音,“不用通傳了,鳳姑娘受了傷,多半正歇着,別擾了她。”

慕容寒枝自是聽得真切,無聲冷笑:你會怕擾我?是怕皇上或者旁的人在,有些話你不好說出口吧?

侍衛趕緊應了一聲,沒再言語。

不多時,一行人已到了門口,“咚咚”的敲門聲傳來,內侍尖着嗓子道,“鳳姑娘可在?”

慕容寒枝不想在這時候見太后,便不應聲,等她退走。

誰料天不隧人願,等了一會兒不見她有動靜,太后便道,“看來正睡着,哀家悄悄進去看一看她,若是安好,哀家也可放心,你們都在外面侯着吧。”

“是。”

停了停,就聽門“吱呀”一聲響,一人輕輕走了進來,反手關上了門。

進了屋之後,太后看向牀上的慕容寒枝,見她閉着眼睛,臉色蒼白得可怕,看來這一下受傷相當之重。不過,話又說回來,本來這一劍應該是刺在皇上身上,那就一了百了。當她聽到刺客回報,說是慕容寒枝壞了大事之時,不由她不又驚又怒,本能以爲慕容寒枝是背叛了她,轉而與皇上一心。

若果真如此,那之前她們兩個密謀之事,皇上豈非都會知道,她又如何坐得安穩,打聽了皇上不在的時候,前來問個清楚。“鳳姑娘可醒來了嗎?”等了一會不見有動靜,太后暗裡冷笑,開口問。

慕容寒枝似乎有所覺,緩緩吸一口氣,隔了一會才慢慢睜開眼睛,“誰?”

“哀家聽聞你爲救皇上身受重傷,特來看望。”見她醒來,太后便過去坐在牀榻上,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臉,“鳳姑娘,你還好嗎?”

大概纔看清楚眼前人是太后,慕容寒枝臉上立刻現出驚慌之色來,掙扎着就要起身,“奴婢不知太后駕到,實在無禮。”

“得了,”太后按住她的肩,將她按回去,“你傷得很重,好生躺着吧,那些禮數,能免則免。”反正她今天又不是來教人禮數的,客氣些什麼。

“謝太后恩典。”慕容寒枝傷口也是疼得厲害,沒力氣跟她爭辯,小心地躺了回去,“太后可見過皇上了嗎?”

“不曾,”太后臉容冰冷,眼裡更是有隱隱的怒意,“皇上此番死裡逃生,多虧了阿鳳你捨命相護,有你在皇上身邊,護他周全,旁人很難傷到皇上,你倒可以放心。”

她這話的意思很明顯,意即要不是你鳳不棲從中作梗,端木扶搖早成了劍下亡魂,也省得哀家頭疼。可你既然有心護着皇上,又明裡暗裡地給哀家支什麼招?難道你不是有心幫哀家,只是想借哀家的手來成全你自己在皇上面前的尊崇地位嗎?

慕容寒枝又不是笨蛋,怎會聽不出她話中之意,何況她一醒過來就已想到,若是太后知道這樣的結果,必不會罷休,因而早已想好了說辭,聞言只是淡然一笑,“太后取笑了,奴婢一介弱女子,能做得了什麼?先前奴婢得太后信任,委以重傷任,自當肝腦塗地,以報萬一。只是……”

“只是什麼?”太后原本正聽着她有何解釋,她卻突地住口,不由太后不煩躁莫名,追着問一句。

“太后以爲,皇上秉性如何?”慕容寒枝轉了個話題,目光炯炯。

“他?”太后心下暗驚,一時琢磨不透她這一問是何用意,“皇上畢竟是皇室血脈,也極爲聰慧。”雖然太后不想承認這一點,但這卻是事實,尤其端木扶搖自登基以來,漸漸顯露出來的王者之氣,更是讓她寢食難安,定要除之而後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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