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黑娃消失在玻璃門口,石放看了眼身邊的藍色人形,又對罐子說:“明早我要出去會,你在家裡,你們兩個不要鬧事,下午要出去辦事。”
“哦,我很乖的,我不會鬧事。”罐子雙手抱着自己的肚子答道。
“你在這裡不要亂走,外面人看到了,一堆記者圍過來,什麼樣的八卦都有,夠你我受的。”石放又對藍色人形“石放”說道。
“哦,這地方還行,我就在這裡看看,切身感受下你們的生活。”藍色人形“石放”說道。
“嗯,你這也算是幹部下鄉了,你們好好相處,不要把這裡搞亂了,現在請阿姨好難的。”石放指了指樓上房間說道,“晚上你就睡隔壁那個房間。”
“我不用睡覺的。”藍色人形“石放”說道。
“藍人,你不用睡覺,我可要睡覺,我衝個涼上牀了。”石放說道。
“藍人?你是在稱呼我麼?”藍色人形“石放”問道。
“這裡就你是藍色的,不是叫你還叫誰?”罐子坐在沙發上說道。
“哦,你們可以叫我……,叫我……”,藍色人形“石放”想了想,“叫我光光吧。”
石放白了藍色人形“石放”一眼,“光光?這名字怎麼看都像個幼兒園的小朋友。”
“年紀小點,我容易進入角色。”藍色人形“石放”說道。
“我上去衝個涼,睡覺去了。”石放對罐子說道。
“哦。”罐子看着石放上樓,等他走上二樓進了房間,罐子衝藍色人形“石放”說道:“你跑這裡來問沒有用,我不會跟你去的,你變成他也騙不了我。”
藍色人形“石放”沒有理會罐子,向冰箱走了去,伸手把冰箱門打開了,“如意樓裡的東西不要隨便亂動”,一邊的罐子立在沙發上說道。
“我隨便看看”,藍色人形“石放”看了眼冰箱說道,從裡面拿了一瓶飲料,又走到客廳那幅畫面前看了看,“這是他畫的吧。”
“嗯。”罐子緊緊盯着這個藍色人形“石放”,他轉了個身,看着罐子說道:“我們不是爲了你留下來的。”
“你們不是急着要補那個窟窿麼?”罐子問道。
“還有的是時間。”藍色人形打開飲料喝了一口,剛剛喝了一點,就吐了出來,“太難喝了。”
“在這裡不要亂來,要懂規矩,知道麼?去把冰箱門關上,他會罵人的。”罐子指着開着的冰箱門說道。
“哦,對不起,我還不是很適應。”藍色人形又走回了冰箱,把門關上。
“不要毛手毛腳的,知道麼?這裡可不比你那地方,你那死氣沉沉的。”罐子往沙發裡一靠,雙手又抱着肚子。
“我那裡倒的確是安靜,因爲我們不去思考什麼,但是久了,也很無聊,那畢竟不是個尋找真理的地方。”藍色人形“石放”說道。
“哼哼哼,真理?你覺得什麼樣的道理,纔是真理?”罐子神秘的笑道。
“一個能解釋一切的道理。”藍色人形“石放”看了看沙發,說道。
“這麼多種生命,每個生命都有自己的道理,就算你真的有一個能夠解釋一切的道理,有人信麼?”罐子問道。
“我相信就行了。”藍色人形“石放”答道,說完他也坐在了沙發上。
“你自己信了就可以了?”罐子問道。
“是的,我們從不強迫其他生命去相信什麼,去遵從什麼,我們只是在尋找自己的答案。”藍色人形“石放”看着罐子,微微笑了笑說道。
“你們不是以責任者自居麼,明白了一個道理,還不急於推廣麼?”罐子繼續問道。
“我們不需要通過告知其他生命一個所謂的真理來獲利,我們尋找一個真理,是爲了讓自己的生命更有意義,我們想結束這種長期的觀察,我們累了。”藍色人形“石放”說道。
“累了?”罐子眨巴着眼睛問道,“怎麼了?”
“你長時間的觀察各種生命誕生和死亡,看着他們新鮮活潑充滿生機的出現在你眼前,然後又看着他們一個個在你面前消失。
緊接着,又誕生新的,一遍又一遍,一種又一種,無論他們的生命多麼璀璨,無論他們的訴求多麼偉大,最終都會消失,他們都給自己的傳承者灌輸一種理念……。”藍色人形“石放”嘆了口氣,說道。
“什麼理念?”罐子問道。
“他們說,無論結局如何,他們的過程是燦爛的,爲了能夠延續這種燦爛,他們要求自己的後代,接受他們未完的使命。”藍色人形“石放”答道。
“呵呵,這是所有生命的特點——遺傳。”罐子笑道。
“對我們來說,沒有意義,所以我們在尋找一個能讓我們解脫的真理,直到那個黑色漩渦出現。”說完,藍色人形“石放”看着罐子,不再說話。
“看我幹嘛?那漩渦跟我沒關係。”罐子被盯得不舒服。
“可你們是同時出現的。”藍色人形“石放”說道。
“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到這裡來,結果落到牛屎堆裡,被他揀了起來。”罐子把眼睛看向玻璃門外,那裡有幾盞路燈,正發着黃色的光。
“那是挺久的事了。”藍色人形“石放”說道。
“對我來說,就像是昨天的事。”罐子喃喃的說道。
“你可以幫助我們的。”藍色人形“石放”說道。
“哈哈哈,你們期待結束,結束就出現了,對你們來說,那是結束,可對他們來說,什麼都纔剛開始。”罐子笑道。
“什麼意思?”藍色人形“石放”問道。
“你看到,對你來說,的確是真的,他們看到的,對他們來說也是真的。你現在看看我,還是個罐子麼?”
罐子說道。
“什麼?”藍色人形沒有完全明白,只見那罐子突然變成了一團藍色的圓光,騰空在客廳裡,繞到藍色人形面前,轉了一圈,又回到沙發上,變回了罐子。
“你變成了我們?”藍色人形“石放”說道。
“嗯。”罐子應了一聲。
“你想告訴我們什麼?”藍色人形“石放”問道。
“你看的我是藍光,他們看到的我,是罐子。對麼?”罐子反問道。
“對。”藍色人形“石放”答道。
“哪一個是真的?”罐子繼續問道。
“……,”藍色人形“石放”想了想,“都是真的。”
“嗯,你答對了。”罐子笑了下。
“每個生命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對他們來說,那都是真實的。”藍色人姓“石放”說道。
“那你還擔心那個漩渦麼?”罐子問道。
“我……,我還是有點擔心。”藍色人形“石放”遲疑了一下,說道。
“笨蛋,不和你說了,你們這樣,就是再上觀察個幾百萬億年,也明白不了。”罐子氣憤的說道,然後蹦下沙發,“咣噹咣噹”往樓梯上蹦去。
“……”,藍色人形“石放”面無表情的看着罐子上樓,把頭轉向了一邊,不動了。
石放衝了涼,往牀上一躺,一會就眯着了,迷迷糊糊聽到“咣噹咣噹”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知道是那罐子,眼皮卻有點打不開,繼續閉着眼睛。
“你還沒睡着。”罐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快睡着了。”石放閉着眼睛答道。
“你沒有什麼要問我的麼?”罐子說道。
“該告訴我的,你自然會告訴我。”石放還是閉着眼睛答道。
“想不想知道,你爲什麼碰見這麼多事?”罐子問道。
“現在不想。”石放沒有睜開眼睛。
“爲什麼?”罐子問道。
“都知道了,有意思麼?”石放睜開一隻眼睛瞄着罐子說道。
“哈哈哈,算你還開了點竅。哈哈哈哈哈。你那師傅還算不錯,不過比起我來,還是要差很多。”罐子笑道。
“你想不想知道我爲什麼到你這來麼?”罐子拋出了最吸引石放的話題。
“這個……”石放睜開了另一隻眼,轉過身來,看着罐子道,“呃……,不想。”
“不想?”罐子有點納悶,“爲什麼?”
“我什麼都知道了,那這一場生命,就失去了探索的價值了,體驗起來,也就無趣的很。”石放又躺平了,看着天花板說道。
“哎……,這些年你果然變了。”罐子嘆了口氣,好像很感慨。
“你感覺的變化,只有你認爲變化了,對他人來說,也許什麼都沒變。”石放閉上眼睛說道。
“你說什麼?”罐子驚道。
石放把臉轉了過來,睜開眼睛說道:“每個生命看到的現實,對他們來說,都是真實的,應該也包括你吧。”
“……”,罐子沉默着。
石放說完,衝罐子眨了眨眼,又笑了下,他把頭轉了過去,閉上了眼睛,繼續說道:“睡不着的話,我那把壺在下面,你跟光光可以泡壺茶,別老喝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我有點累了,明天還有一堆的事。”
“哦,好的。”罐子應道,這一次,它沒有蹦噠,它輕輕地滾動到門口,立了起來,轉身看了眼牀上的石放,嘴角笑了一下,伸出它圓乎乎的手掌,把門輕輕地帶上。
清晨的明月山,空氣特別的清新,四周的樹林裡飛衝出一羣鳥,掠過喜悅湖的上空,朝海岸飛去。
乾坤廟裡的神龕上,一隻蜘蛛從上面爬過,任事卜站在神龕前,手上拿着三注香,口中唸唸有詞,唸完了把三注香插在神龕前的香爐裡,然後他合掌拜了三拜,從懷中包裡掏出一個圓圓的扁木盒,對神龕上的蜘蛛說道:“走吧,絲絲。”
那蜘蛛聽了,從神龕上跳了下來,爬進香爐裡,在裡面打了個滾,又爬了出來,一身的香灰。
任事卜笑道:“你看看你,每次都搞得一身的香灰,師傅說過,你得知足。”
那蜘蛛聽了,把兩隻前腿翹了起來,比劃了幾下。
“好了好了,不說你了,還不是爲你好,進來吧,休息會。一會到了正午,你還得出來曬日頭,今晚是滿月,還得吸月光,你得休息好。”說完任事卜擰開了圓木盒的蓋子,把空盒衝蜘蛛晃了晃。
那蜘蛛對着空盒一蹦,落到了盒子裡,任事卜把蓋子擰上,放進了包裡。
山下,一個人剛從計程車上下來,把車門一關,走進了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