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天苦笑了一聲,回頭看了天娃一眼,“看來今天,你是不打算跟我走了。”
“我還有兩千天兵將到,浩天君,你得救活了無憂,救活了她,你纔可以跟我走。”天娃說道。
“救活她?還要跟你走?然後去山洞裡擔書?再聽你在那凌雲渡的下面館子裡賣字賺油餅?”浩天問道。
“這種神仙都羨慕的日子,你一時還過不上來,得先辦了一件大事才行。”天娃說道。
“哦,聽你這口氣,這日子我想過還沒有份。”浩天說道。
“剛纔那個我,你也看到了,他發起瘋來很厲害的,我只是給你看看,不過他沒有殺心,你得小心,我天兵來了,你就沒那麼容易把他們都變成草了。”天娃笑道。
“先辦什麼事?”浩天問道。
“那兩個什麼夢,我想讓他們下來,做做人,體會體會人間的疾苦,讓他們嚐嚐這裡的味道。”天娃說道。
浩天聽了一笑,擡手將擎天鐗一握,“那無憂沒有死,你不用那麼難過,這把鐗,是不傷人身的。”
浩天說完對躺在彌羅懷裡的無憂說道:“你個丫頭片子,可以了,躺了這麼久,彌羅的油都被你揩光了,不用裝了,要是再被落葉看到,她又會給你下毒。”
彌羅聽了一愣,把手指伸到無憂的鼻子前一探,沒有氣息。
彌羅把頭一扭:“你個直眼賊,人都死了還要拿她消遣,你再說一句,我跟你同歸於盡。”
“你省省吧,你現在連只天子嶺的兔子都跑不過,還跟我同歸於盡,你被這丫頭騙了,她只是被這天鐗給拍暈了而已,這東西的法力,只對吃了如意果的摩羅有用,對人,那就頂多是點皮肉傷。”浩天說道。
“真的假的?”天娃問道。
“你讓彌羅撓她一下不就知道了麼?”浩天說道。
彌羅聽了一轉頭,擡手想去撓無憂的腋下,想到落葉還不知下落,自己卻在這裡跟這朵無生谷的野花糾纏不清,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我來吧,”天娃走過去蹲了下來,月光下的無憂,雙目緊閉,嘴角的口水反襯着月光,看上去銀亮亮黏糊糊的,就像晚上她剛吃下去的一根銀絲掛麪一樣粘在腮邊。
天娃從身上掏出塊手帕,對着無憂的嘴角擦了擦,見她還沒有動靜,伸手想去撓她胳肢窩。
手剛伸出去,就聽得“啪”的一聲,無憂一巴掌打在天娃的手背上,彌羅嚇得把她一扔,“哚”的一聲,無憂掉在了草地上。
“哎呀”一聲,無憂痛的叫道。
“怎麼了?摔着了。”天娃驚道。
無憂把手伸到屁股下面,摸出塊小小的尖石頭來,“哪來的石頭,討死嫌。”說完無憂一把將石頭扔向一邊。
“你這彌羅,好沒道理,扔下去也不看看地上有沒有石頭。”天娃指着彌羅說道。
“這還怪我咯?她裝死揩我的油,突然又動了一下,我哪裡知道她突然又活過來了。”彌羅天一臉無辜。
“她……?揩你的油,彌羅,你是不是被打傻了。”天娃問道。
“哎……,
驕花有意去林羅,
他心卻在觀葉落。
無情只因身乏愛,
空守閒山望君坡。”
無憂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直視着夜空說道。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娃娃待多了,也變得跟個愣頭青一樣。”浩天嘆道,“好了好了,都給我起來,昊天宮要重新裝修,你們幾個正好去那裡當苦力,我看你們哪,就是閒出來的屁,有氣兒沒處放。
都別在這感慨了,起來,全都跟我走。”浩天說道。
“詩也吟了,情也舒了,天娃子,你的百萬天兵呢?”彌羅問道。
天娃沒有理他,低頭看着無憂說道,“你沒事吧。”
“沒事,”無憂突然坐了起來,對彌羅天一拱手道:“天王,既然無憂如此不入您的法眼,那麼從今往後,我就再也不是摩羅了。”
“你已經不是了,”彌羅冷冷的說道。
“請還我斷魂花來。”無憂衝他一伸手。
“斷魂花?我哪來的斷魂花。”彌羅聽了一愣。
“你將我從無生谷帶出的那一朵。”無憂說道。
“你不就是麼?”彌羅說道。
天娃見她沒什麼事,又跟彌羅在這裡敘舊,知她終究還是放他不下,天娃微微一笑,朝浩天走了過去。
“自從你摘下了那朵花以後,我已非我,可現在,我連摩羅也不是了,那當年之我,你拿什麼還我?”無憂怒道。
“沒有了當年的你,卻成就了現在的你,你看看你所得到的,咳……咳……,”彌羅說着說着咳嗽了起來,一個站立不住,坐了下去。
無憂見了雖有些不忍,可還是撇了撇嘴問道:“我得到了什麼?”
“中元宮玉池金露,天子嶺山雲水渡,無憂身千年自在,有心花萬劫如初,你……,你人身已成魔心已滅,這些,還不夠多麼?”彌羅天說道。
“落葉的賬要怎麼算?”無憂問道。
“你可以跟我算,我都說了,是我讓她去的。”彌羅擡頭說道。
無憂靜靜地看着彌羅,彌羅微微一笑:“與其被他的擎天鐗滅了,還不如倒在你的半月輪面前。”
無憂擡起了手中的半月,對準了彌羅的面門,彌羅天把頭一昂眼一閉,靜靜等候着無憂的最後一擊。
那片草叢中的樹葉突然飛了起來,一飄一蕩地在半月輪前落下。
這片葉子,就像一艘倒過來的小船一樣貼在彌羅的額頭上。
半月輪輕輕地顫抖着,無憂突然覺得它此刻有些沉甸甸的。
無憂擡起月輪就是一記猛劈,一道銀光自彌羅身旁劃過,月輪卷劃過彌羅的身旁,一陣銳風襲過,那片落葉猛得張開,緊緊的貼住了彌羅的額頭,像是一隻女人手在拼命的護着彌羅。
“從今往後,世上再也沒有我無憂使者”,無憂說完一轉身,朝天娃走去。
“你想清楚了?”浩天對天娃笑道。
“想清楚了,你與這七位天將,就在這天子嶺安營紮寨,隨時聽候中軍調遣。”天娃一臉嚴肅的說道。
浩天瞪了他一眼,他不太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沒等他開口,勾陳和玄武同聲說道:“浩天君。”
“嗯?”浩天應道。
“我們實在受不了了,這娃娃不教訓一下,實在有損我昊天界的天威。”玄武說道。
“你們的意思是……?”浩天問道。
“把他交給我們吧,”玄武說道。
“勾陳、玄武、神後,”浩天命令道。
“在。”三天將應道。
“帶他走。”浩天說道。
“是,”三將說完對着天娃走了過來。
無憂聽了一笑,“唰”的一聲閃到天娃的跟前,將右手一伸,地上那半月輪飛了過來,直入無憂掌中,“我看誰敢?”
“丫頭,這可不是鬧着玩的,我念你年輕氣盛,不要再犯傻了。”神後說道。
“不好意思,這位天將美人,我喜歡犯傻,也從沒打算有多聰明的活着。”無憂一手一把半月輪,擋在天娃的身前,一如她方纔擋在彌羅身前一樣。
李長庚搖了搖頭,看了眼身旁的李中衣,“中衣兄,我們也上吧。”
“走。”李中衣答應了一聲,從懷中抽出一把短刀,這把刀通身烏黑,看上去倒像一條魚。
李中衣把刀尖向下,提着短刀大步向中間的浩天走去,李長庚一擺拂塵跟了上來。
騰蛇的長矛一指,朱雀的雙翅一揮,三團烈火落在李中衣的面前,一旁的太陰舉起了手中的金印。
山洞前的李中元看着眼前這陣仗,對李中成說道:“我們就這麼看着麼?”
“彌羅已輸了。”李中成說道。
“可我們還在。”李中元說道。
“我們跟他不是一路的。”李中成說道。
“可我們跟天娃是一路的。”李中元說道。
“幾任昊天帝下來,你還沒看懂麼?當初,他們不跟天娃一樣?
他們哪一個不都是懷揣着夢想,要把這世界建設的公平合理,可你看看他們後來幹了什麼?還不都成了浩天的翻版。”李中成說道。
“真正的信心,是不會對自己產生懷疑的,也不會因爲他人言詞和行爲就失去這了份最初的信念。
大哥,我們中元宮的責任,不就是協調陰陽勘真破迷麼,這天娃想要的東西,也正是我們期待了上萬大劫的東西。”李中元說道。
一片蓮花飄了過來,滑過李中成的肩頭,在他面前輕輕一蕩,順着山洞中吹來的風向,朝山下飄去。
“中元宮起風了,”李中成說道。
“中衣的陰魚也出鞘了,大哥,你的陽魚還在麼?”李中元問道。
“離上一次紫蓮出山,已經過去兩大劫了。”李中成說道。
“那……,我們就再賭一把,反正也輸了八十次了。”李中元單手一提,一把銀色的圓環握在手中。
“時輪一動,如果輸了,我們就真回不了中元宮了。”李中成說道。
“那這一次,就是第八十一次了,九九之數,應合歸真,若是不能覺悟的永生,那和死亡也沒有什麼區別。”李中元一笑。
“以六對八,還有些勝算,我們三個合力,應該能扛住浩天一陣,走。”李中成說完拔出了他的短刀,這是和李中衣一模一樣的一把刀,
唯一不同的是,他這把刀,是紅色的。
浩天見李中成和李中元走了過來,臉色微微一變,“從來就沒有徹底的自由,你們這是何苦。”
“哈哈哈,這種屁話,咳咳……,我聽了上萬劫了。”彌羅在身後笑道。
“你方式錯了,再怎麼努力,也是白費力氣。”浩天說道。
“從來就沒有白費的力氣,我的錯了,他們的或許就會對了,那我所做的一切就充滿了價值,我知道你本不願與我合謀,別忘了,除了他們和天娃,還有那石頭和伍十五,還有海龍灣那條吃了果子的黑龍。”彌羅說道。
“等他們來時,這娃已經走了。”浩天說完擡手一記金光,這光卻沒有射向天娃和無憂,也沒有對着李氏兄弟,也沒有撲向太白李長庚。
這光直奔天娃山洞口的那朵紫金蓮花而去。
李中成恍然大悟,“中計了。”說完他猛的一扔,將手中的陽魚刀飛了過去。
李中元和李中衣也反應了過來,手中兵器都對着金光飛了過去,這雙刀加一輪,電光火石一般追上了那道金光。
眼看那光就要殺到紫金蓮前,李中衣和李中成的兩把短刀飛了過來,雙刀合一之後,變成了一道旋轉的十字圓環,圓環中閃出一道藍色的火焰擋在金光面前。
這金光與藍光糾纏在一起,裡面發出一陣丁叮鈴桄榔的聲音,李中元的時輪隨後趕到,與陰陽雙魚刀合爲一體。
那浩天的金光似乎真的有些不敵這雙刀加一輪,被這藍光一截之後,金光驟然消失。
“好,你們反得好。”浩天咬着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