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她落塵紗,是想重蹈覆轍麼?”彌羅天問道。
“我能看到她的影子。”紫衣女子說道。
“沒有用的,她只是個普通摩羅女,你改變不了什麼。”彌羅天說道。
“改變不了什麼?”紫衣女子突然轉頭看着彌羅天高聲叫道:“你當年不把那花交給他,哪用得着今天重新打上昊天?
我想重蹈覆轍?
你聚集了二十萬摩羅,也才勉強趕跑了浩天而已,可他並沒有煙消雲散,他跑了,你知道麼?
只要他的力量還在,隨時都會打回來。”紫衣女子顯得十分憤怒。
“………”彌羅天低下頭,看着畫面,畫面裡的男人正站在山頂上,看着山下這條暗紅的山谷,山谷的另一側筆直向上,與山頂相對的,是一片黑色的平原。
平原上有些燈光星星點點的,那裡似乎有一條街市,一行長長的隊伍密密麻麻的,正排着隊往幾家亮着燈的地方走去。
這男人看了,從山頂上一躍,跳下了懸崖,這男人的腳踩着山崖,一路從山頂朝對面的平原飛奔了過去。
下到山谷中的時候,被一道從地下串出火焰擋住了,男人仔細一看,原來所謂山谷中的暗紅色,就是這些從地下串出的火焰。
男人雙腳一彎,輕輕一點,從火焰上方躍過,一路朝平原邊垂直的山崖跑去。
到了山崖下面,男人停了下來,打量着面前的這道山崖,這是一道與下方的山谷呈九十度垂直的山壁,峭壁上沒有任何附着物可供攀爬。
男人後提了幾步,擡頭看了眼山崖,把頭一低,衝了上去,以極快的速度順着垂直的峭壁跑了上去,來到峭壁邊,翻了個筋斗,落到了平原上。
這個平原光禿禿的,除了靠近山谷的這邊的峭壁,另外三個方向一望無際。
男人朝平原上的那條街市看去,遠遠看見一些男女老少正排着一條歪歪扭扭的長隊,正沿着懸崖邊緩緩前行。
男人朝着隊伍跟了上去,一個老人排在隊伍的最後,身邊還帶着兩個小男孩,小男孩大概五六歲的樣子,夜色太暗,看不清他的長相。
這男孩牽着老人的手,一邊跟着隊伍走着,一邊問着老人:“姥爺,你帶我去哪兒啊?”天輪眼的畫面中,開始出現了聲音。
“乖,姥爺帶你去玩。”老人摸了摸男孩的頭說道。
“哦,姥爺,我餓了。”小男孩撓了撓小腦瓜子說道。
“嗯嗯嗯,姥爺帶你去玩的地方,就有吃的。”
前面一箇中年人回頭看了老人一眼,又把頭轉了回去。
男人聽了不明所以,這麼晚,這個平原上又沒有其他的東西,別說樹,連根草都沒有長,這地方能有啥玩的,又有啥吃的,莫不是前方的街市上又東西賣。
男人爲了看個明白,向着前方的燈光跑去,前面的人聽到男人的腳步聲,都自發的讓開一條路來。
男人跑到了隊伍的前段,順着燈光走了過去,亮燈的地方原來是一家店鋪。
店鋪靠路邊的門臉處橫放着一排木板,木板上放着一個個大簸箕,簸箕裡裝着各色各樣的果子和糖點,中間一塊木板上還放着些衣服和被褥。
男人一笑,原來這是家賣雜貨和小吃的鋪子,鬆了口氣。
鋪子裡點着兩盞大燈籠,燈籠是黃色的紙糊的,每個燈籠上面一上一下寫着“點賣“二字。
鋪子的木板後站着一個微微有着發胖的中年老闆,套着一件深青色帶兜的褂子,褂子上有些褐色的亂七八糟的斑點狀的污漬。
男人仔細看了看這老闆,這老闆擡起一隻爆着青筋的右手,正拿着一根竹籤剃着牙縫,那口牙齒裡黑黑的,有幾顆牙齒還帶着三角般的尖頭。
一張油亮的臉上掛着兩隻三角眼,眼睛下方各有兩道橫肉向兩邊斜上去,一隻左手提着一吊滿是紅鏽的銅錢,正靠在一根柱子上來回打量着人羣。
男人見了此人不禁眉頭一皺,心想此人可不是什麼善類。
正所謂:
“橫肉雙臉頰,劊手屠夫家。
眼睛形三角,心狠手又辣。
青筋爆手背,其性好殺伐。
牙黑露尖齒,吃人不吐渣。”
這人的長相,可算把個《兇相篇》都佔了個大半。男人又看了看着店鋪裡賣的東西,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就是些果子甜點和被褥衣服,這些貨物無論怎麼看,都跟這人的長相不搭噶。
男人正在納悶,身旁一個年輕小夥子向老闆問道:“老闆,這被褥怎麼賣啊。”
“被褥?”老闆翻着眼皮,一邊剃着牙一邊說道:“兩根手指”。
“兩根?上回不是一根麼?”年輕小夥子問道。
“這冬天,可長得很。得漲價,被子少,棉花產得又不多,我也沒辦法啊。”老闆看了眼小夥子說道。
小夥子搖了搖頭說道:“那算了,我到前面看看。”
“喂,後生,兩根手指,我多給你個小棉褂,怎麼樣?”老闆給他搭了點貨道。
“老闆,再加兩個桔子吧。”小夥子指了指簸箕裡的桔子說道。
“兩個桔子?你當你那手指是水晶?今年剁了,等你過了冬,明年一開春就可以長出來了,一過了秋天你就可以繼續賣了,”老闆抽出牙籤,瞪着小夥子說道,“這桔子一年才這麼兩萬個,你算算這多少人,多少根手指,想吃桔子也行,你再加個耳朵下來,我桔子就賣給你。”
“嘿嘿,老闆,我就隨便說說。”年輕人不好意思的笑道。
“隨便說說?你買不買,不買就過去,別人有的是手指賣。”胖老闆臉一沉,臉上的橫肉跳了一下,不耐煩的說道。
“老闆,我買。”一箇中年婦女擠了過來說道。
“喲,大姐,買什麼?”胖老闆換了了個臉笑道。
“那個被褥,給我來三件。”中年婦女說道。
“大姐,這得六根指頭。”胖老闆說道。
“六根是吧,我買了。”中年婦女伸出手給來,對老闆說道,“你看看,這手指怎麼樣。”
胖老闆看了看這手,白白肉肉的,伸手捏了捏中年婦女的手指,口裡讚道:“不錯,這手好。他們有的就喜歡這嚼勁。”
“怎麼樣,能買你那三件被褥麼?”中年婦女把手抽了回去說道。
胖老闆連忙笑道:“能……,能能,”胖老闆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位婦女,見她四十歲不到,臉上白白的,一張臉左顧右盼的,透着些焦慮。
胖老闆笑了笑說道:“大姐,六根都賣了,得到明年秋天纔會長齊來,這大冬天的,你要是得幹活怎麼辦?”
“沒事兒,馬上入冬了,大荒風一來,孩子們沒蓋的,不想讓他們遭罪。我沒事,四根手指照樣幹活。”中年婦女麻溜的說道,眼神裡沒有一絲含糊。
胖老闆看了眼一邊的男人,男人正全神貫注的聽着中年婦女和這位胖老闆一問一答的。
胖老闆看着婦女說道:“得嘞,大姐,我也不要您六根手指了,你就付五根吧,我給您三張被褥,再送您的一塊墊背,怎麼樣?”
“喲,老闆,您可積了大德了,老姐姐我給您行禮了。”說着話,這中年婦女把手往腰身上一貼,對這胖老闆蹲了一下身子:“謝謝您了,老闆。”
“哪裡哪裡,大冬天的都不容易,你留着一隻完整的手,還能多幹點活,給孩子們多備點冬糧。
您這手,白嫩新鮮的,有錢的人家說不定就給了高價買了去,五根夠了,要是多給了錢,下回來我這,我多給您勻點哈。”胖老闆看着中年婦女笑道。
“哎喲,這可不是覺情聖人顯靈了麼,昨晚在烈焰崖拜了三拜,還真靈了。”中年婦女樂的不行,高興的說道。
方纔還價的年輕小夥子卻拿胳膊輕輕撞了她一下,她卻沒在意。
“那,大姐,您看行的話,跟我進鋪子裡來吧?”胖老闆笑道。
“進鋪子裡去?不都是現場切了現場走人麼,幹嘛要進去?”中年婦女不解的問道。
“不是,你這手得用鹽水泡一下再切,人家來收貨的時候好看些。”胖老闆解釋道。
“哦,那行,我進去。”說着話,這中年婦女就要往裡走。
“大姐,別進去。”那年輕小夥子突然叫道。
“幹嘛?你瞧我搶了你買賣眼紅?”中年婦女白了小夥子一眼說道。
“喂,這後生,你幹嘛,你自己買不起還不讓別人買?”胖老闆指着小夥子說道。
一邊還有人說道:“這小夥子自己買不起就算了,還妨着人家做買賣。”
“一看就是個窮酸,這大冬天的,連個棉衣都沒有。”又一人在一邊說道。
那小夥子臉上一紅,看了眼中年婦女,把頭靠向中年婦女想說點什麼。
一旁的男人見了,立即跟了上去,想聽個究竟。
誰知這中年婦女卻把小夥子一推,指着他罵道:“這年輕人什麼不學,學起人佔便宜來了,閃開,少在這套近乎賣乖,不知道打什麼主意。”
年輕人被這一推,面上更掛不住,高聲說道:“大姐,你可小心點了,別被褥沒拿到,人都沒了。”
“放屁,你說什麼東西。”胖老闆在鋪子裡聽了一怒,順手抄了把尖刀衝了出來,一把揪住小夥子的衣領說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東西,想攪我生意是吧,自己買不起滾到前面去,再在這胡說八道,小心我抓你去巡街處,到時少不了讓你賠我半片嘴脣。”
說完用力一推小夥子,小夥子向後退了幾步,往後一仰,差點摔倒,身旁的男人一把扶住了他。
小夥子回頭一看,見是個陌生男人,對他說了聲:“這位大哥,謝謝了。”
胖老闆對中年婦女說了聲:“這位大姐,您還買不買。”
“買買買,小年輕的說話沒場面,老闆你也別計較。”中年婦女笑嘻嘻的說道,“走,進去,咱們裡面交易。”
“行,您裡邊兒請。”胖老闆伸手一讓,做了個請的動作,又對鋪子裡扯着嗓子叫道:“裡面的有了,招呼白手指五根,給上……………禮。”
裡面一個尖細的聲音答道:“好嘞,知道嘍……。”
中年婦女衝胖老闆點頭一笑,說道:“呵呵呵,真客氣了您。”說完邁步跨上了店鋪的門檻,往鋪子裡面去了。
小夥子見了,轉身向隊伍前面的店鋪走去,邊走邊搖頭,走了兩步,他“哎”的嘆了一口氣。
“這位小哥,你嘆氣幹什麼?”男人跟了過來問道。
“哦,大哥,沒什麼。”男人剛扶了他一把,小夥子對他也沒什麼顧忌,低聲說道:“大哥,這女人一進去,怕是出不來了。”
“啊?什麼?”男人驚道。
“這老闆誆她進去的,五根手指還送鋪墊,哪有那麼好的事。”小夥子嘆道。
“你是說……?”男人看了眼店鋪問道。
“那胖子瞧這女人身子白嫩,估摸着能賣個好價,她這一進去立馬就是一碗忘魂湯,喝了一躺,什麼都不知道,拿個罈子一養,那可是賣不完的白肉。
剁了肉先賣了,餓了再喂點吃的,沒事拿出來曬曬太陽,等來年身子長齊了,又可以剁了來賣,這家裡人又不知道,一分錢都拿不到,哎,這世道,什麼狗屁。”小夥子搖了搖頭。
“小哥,我剛來的,我能問問,這是啥地方麼?”男人問道。
“你說笑吧,剛來的,能長這麼大?”小夥子像看一個怪物一樣看着男人說道。
“對,我是天生的。”男人一笑。
小夥子見男人不像是個壞人,剛纔又扶了自己,看了看男人說道:“以前倒是有一個不記得事的,不過那也是很久以前了,你嘛,看着倒面生。”
小夥子左右張望了一下,湊過頭來對男人低聲說道:“這個地方,叫做無生谷。”
“無生谷?”男人重複了一遍。
“噓,小聲點,巡街處的聽了,你我有得是罪受。”小夥子一把拉過男人說道。
“剛纔那女人怎麼辦?”男人說道。
“那還不就是她的命,咱爺倆也沒辦法,我勸了她了,她還笑我,有啥辦法?好人不是人做的,瞧見那些人沒?怎麼擠兌我的。”小夥子無奈的說道。
“混蛋,怎麼會是這樣?我上當了。”男人看着擁擠的人羣,又擡頭看了看天,上面黑黑的,男人忍不住自言自語了一聲。
“什麼?上當?大哥,你也被人騙了麼?你這不手腳齊全的麼?”小夥子有點好奇。
“走,去救那女的。”男人眼睛一紅,兩團火從裡面竄了出來,掉了兩朵火花在地上,一邊說一邊向肉鋪走去。
“大哥,你的眼睛?”小夥子長大了嘴,驚道。
“我走了。”男人說道。
“大哥,這不是你管的事,就是告到巡街處也沒轍。”小夥子回了個神勸道。
“巡街處?”男人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眼小夥子,冷冷的說道:“哼,我救了那女的,一會連那什麼鳥巡街處也給他砸了。”
“得,你這人瘋了,算了算了算了,當我沒說,啊……,我走了。”說完小夥子轉身就走。
這小夥子走了兩步,忍不住還是回了下頭,看向那男人,只見那男人撥開人羣,跳上門檻,進了鋪子,小夥子搖了搖頭說道:“一個瘋子。”
小夥子說完轉身走進了人羣,沒走幾步,就聽見後面的“砰”的一聲,胖老闆的聲音在身後叫道:“有人砸鋪子了,快去報巡街處,快去,啊……,啊呀……,你是什麼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啊呀……,哎喲喲……我滴個媽呀……。”
“我?呵呵,我叫彌羅。”男人冷笑了兩聲說道。
小夥子猛的回頭,只見那胖老闆被男人一手舉着,後背被肉鋪橫樑上的鉤子給勾了,正掛在那橫樑上四肢亂晃着,一道鮮血正從身上流了下來,滴在木板上,口裡正大聲慘叫着。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我……,我下次不敢了,我下次不敢了……好漢,好漢饒命,嗚嗚嗚喲喲…痛死我了……,啊呀呀呀………”
這胖老闆居然痛得哭了出來,鋪子前圍滿了一堆人,驚的驚,笑的笑,有些人則只是互相小聲說着話,一邊指指點點的看着熱鬧,也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