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娘子癡相公 093 尋根源
睦清院也是被驚動了,安親王與安親王妃過來時,正見段雲蘇正鬆開着趙賀辰的衣裳,兩人看着牀上趙賀辰的樣子,也是心中一沉。
“雲蘇,辰兒這是?”安親王妃探着手,發現那人的額頭居然是滾燙滾燙的。心中的擔憂不禁更深了,若是再這般燒下去,那可是不妙了:“辰兒之前的燒不是已經退了麼,怎麼又成了這模樣?”
事到如今,段雲蘇也不想再隱瞞了,只聽她說道:“孃親,那日辰辰根本就不是發燒,我怕您太憂心便沒有說出來,第二日辰辰是自己好了的。”
她看着兩人凝起的眉,繼續說道:“可還記得之前辰辰昏倒,之後也曾燒了起來,又是莫名其妙地退了下去,雲蘇一時之間也還沒想明白其中的關鍵。”
安親王的聲音帶着幾分沉重:“那娑婆果可是豫國難得一求的珍果,當年爲表兩國友好的誠意,豫國才送了一株娑婆樹來。辰兒小時候豫國便進貢過幾枚,但他吃了卻未曾出過什麼事。”
小時候?段雲蘇握住趙賀辰的手,那手一碰到便緊緊地抓住她不放了,段雲蘇被勒着有些生疼:“若不是婆娑果又是什麼?辰辰不會無緣無緣的這般難受。”她看着趙賀辰鬆開了衣裳露出的身子,依舊是沒發現什麼異樣。
“可是中毒了?”安親王大膽猜測,想起了自己身上的狀況:“或許是蠱?當初父親的身子可不也是這般糊里糊塗的,後來還是雲蘇發現了其中的異樣。”
蠱?說起來這娑婆果也是豫國的東西,兩者之間可是有着什麼關聯?若是毒,她號脈時該多少有些發現纔是。
段雲蘇想至此,心底一片沉重。連老婆婆之前都不曾瞧見辰辰有什麼不妥,再有當初取血引之時,老婆婆可是說過這血中有異樣,難不成就是這裡邊有着什麼問題,今日正巧被這娑婆果引發了出來?
段雲蘇突地站了起來,轉身擡腳便欲去將婆婆的書翻查一下,也許能找到什麼苗頭。只是這身子一轉,差點就碰上了一個人。
只見那人拍拍胸口,一手將段雲蘇給扶住,聲音似是被嚇到了:“雲蘇姐姐可是有了身孕,這差點便撞上了,可嚇死傾兒了。傾兒叫了雲蘇姐姐好幾聲呢,可你好像沒聽見。”
傾兒公主留在王府之中也有些時日了,安親王妃將其待爲上賓,消息也送了出去了。只是那邊似乎卻沒有將人直接抓了回去的想法,傾兒公主便直接住在了王府之中。
“蘇蘇……”牀上之人低聲地喚了一下,段雲蘇聽聞急忙轉回身去,只見趙賀辰半睜着眼睛似是要醒了過來。
段雲蘇心中一喜,直接上前去輕聲喚道:“辰辰醒了?辰辰哪裡不舒服?”
只是趙賀辰卻依舊迷糊着,嘴裡低聲喃喃着似是在說夢話般:“蘇蘇不許走……”
“好,蘇蘇不走。”段雲蘇坐在牀邊,伸手輕輕地替他擦了一下額上的汗。只是這一擦便又發現了怪事,趙賀辰的體溫,居然就這般降了兩分。
果然,這不是病!
王妃見段雲蘇斂起的表情,以爲是趙賀辰的情況又是不好了,連忙伸手碰了一下,也是發現了這狀況。
“雲蘇,這……”
“孃親,我看還是再等等看罷?辰辰似乎比一開始是要好上了些。”段雲蘇想起之前的狀況,心中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只是怕累着雲蘇了。”安親王妃將視線落在段雲蘇的肚子上,這一鬧,也不知是否會嚇到了肚裡的孩子。
所謂關心則亂,那傾兒公主反倒是看得最開,只見她上前說道:“姐姐你瞧,趙賀辰的臉色似乎都好點了呢,沒準呆會便能直接醒了過來了。”
段雲蘇仔細看着,猶豫了半晌問道:“父親,皇上不是要在明日召見雲蘇和辰辰麼,明日雲蘇便進了宮去,您說這娑婆果一事皇上他可清楚?”
安親王略微沉吟,說道:“父親也不知,只是宮中藏書衆多,若是可以去求了一兩本,倒是可以看看。”
時辰這般過去了,趙賀辰的狀況漸漸穩定了下來,幾人算是鬆了一口氣。待第二日一早,趙賀辰醒來時,只見安親王和安親王妃都在身邊,他打了個呵欠睜溜着眼睛很是好奇道:“你們怎麼都在這裡?”
“辰辰可還痛?”段雲蘇正好梳洗乾淨,看着勞累了一晚上的王爺王妃,憂心道:“父親孃親還是趕緊去歇着罷,這裡有雲蘇便行。”
“辰兒爲什麼會痛?辰兒一直在睡覺呢,好像睡了好久好久的樣子。”趙賀辰下了牀趿着鞋,混亂拉了兩下里衣便下了牀,跑到了段雲蘇身邊“吧唧”地親了下:“娘子早,親親。”
段雲蘇臉一紅,這個早安吻還是自己教的,只是這廝怎麼也不看一下,王爺王妃兩人還在身邊呢。
安親王卻是沒注意到,此刻他心中憂愁着的是趙賀辰方纔的話。昨日難受成那副模樣,爲何今日一早醒來卻是什麼都不知曉?安親王疲倦地揉揉額頭,說道:“辰兒雲蘇今日還是莫要進宮了罷,辰兒纔好,父親去告罪一聲,想來皇上會是諒解的。”
“爹爹,辰兒好久沒見到太子哥哥了。”趙賀辰聽到這話有些急了,歪頭又想來好一會,便伸手撫摸了一下段雲蘇的肚子,說道:“蘇蘇可以不去,蘇蘇不能累着呢。”
“雲蘇沒關係的。”她如今三個月胎,只要小心些,多走走也是無礙。再者皇上召見,可不是能輕易地推開的。
安親王見此也不再多說,看着段雲蘇的精神似乎也還好,便讓下人仔細準備了一番,又派了幾個侍衛換成小廝的模樣,一直跟在兩人身邊。皇宮之中可是不能隨意帶了刀劍,安親王看着段雲蘇身邊的念秋,說道:“念秋可要仔細着些,若是大少夫人出來什麼意外,你可不是難辭其咎。”
念秋急忙應是。
兩人坐在馬車之上,因爲要小心這莫要顛到了雲蘇,這馬車收拾的可不是一般的柔軟舒適。待馬車停至宮門之外,裡邊便走來一人將他們給領着進了去。那領路的太監段雲蘇隱約有些印象,該是皇上身邊劉公公收的徒弟,叫做小岑子。他年紀雖是不大,但身份不低,宮中的人都喚他一聲岑公公。
既是這人出來領路,那該是會直接被帶到了皇帝的面前了。
景帝此刻正在御書房中批閱奏章,面色比平日多了兩分疲憊,偶爾還會有幾聲清咳。劉公公一直在身邊仔細伺候着,一瞧見景帝咳了起來,急忙送上了茶水潤喉。
“稟皇上,趙公子和趙夫人過來了,正在門外等候通傳。”
“趕緊請了進來。”景帝眼前一亮,直接擱下了手中的奏摺。
趙賀辰與段雲蘇兩人走了進來,瞧着趙賀辰居然也有木有樣地行了一禮,景帝心中一樂,直接從上邊走了下來:“沒想到辰兒也學會了這規矩,可是雲蘇教的?”
“是蘇蘇哦,蘇蘇說對皇帝叔叔要有禮,這樣皇帝叔叔纔會賞更多的東西給辰兒,辰兒有很用心的學呢。”趙賀辰倒豆子般地將事兒全說了出來,段雲蘇在一旁直接囧了起來,這傢伙說話可真是沒個顧慮。
沒想到景帝朗聲一笑,之後卻又是一陣咳嗽,劉公公急忙上前替他順着氣。
段雲蘇見着皇帝那比往日要消瘦了的身子,還有這略帶憔悴的臉色。按理皇帝受傷也有一段時日了,宮中御醫這般多,怎麼反倒像還沒調理好的樣子?
“皇上最近身子可還好,可要雲蘇幫您看看?”段雲蘇說道。
卻見景帝不在意地一笑:“不必麻煩雲蘇了,朕這些日染了風寒,御醫都是看過了,無礙。”
段雲蘇聞言鬆了一口氣,待她再悄悄擡眼打量着皇帝時,卻見他的目光落在了趙賀辰腰間的玉佩之上。
“辰兒何時得了這玉佩,朕可是沒瞧見你帶過呢。”景帝仔細地看了一下,說道:“可能拿了下來給皇帝叔叔看看?”
趙賀辰有些遲疑,這可是他和蘇蘇的玉佩呢,爲什麼要給別人看?但是不拿出來,皇帝叔叔會不會不開心?趙賀辰猶豫了一回,還是將東西給摘下。
景帝看着那半邊的鴛鴦玉佩,眼光似乎有些微微失神,好一會卻似乎寬慰地一笑,伸手將東西還了回去:“辰兒這個是何處找來的?”
“先生送的哦。”趙賀辰將玉佩給系回腰間:“蘇蘇也有呢,先生說這是一對,和和美美。”
景帝將視線也移至段雲蘇的腰間,眼光微閃,感嘆道:“是啊,這東西若不是一對,也沒個什麼用處。辰兒既是拿到了,可千萬要小心保管了,丟了另一半,可就遺憾了。”
趙賀辰猛地點點頭。
段雲蘇看着景帝那似是回憶的眼光,再聽着這話,總覺得他語氣中帶着些許惋惜與惆悵。難不成皇上還認識這東西?
“二十多年前,朕可是一直在找着這玉佩的另一半,只是可惜了。”景帝眼中有着些懊悔,他輕嘆一聲道:“這鴛鴦玉佩最後到了辰兒身上,倒也是緣分了。”
段雲蘇見此,也不知該怎麼接了這話,這東西景帝怕不僅是認識這般簡單罷,也許裡邊還有着一段不爲人知的故事呢。
皇家的故事還是莫要太過好奇的纔好,段雲蘇將視線落在了趙賀辰身上,問道:“皇上昨日送來的娑婆果,長得甚是精緻,不知雲蘇可否有幸去瞧瞧那娑婆樹?”
景帝聞言,不經意地打量着段雲蘇幾眼,看她目光清淺,臉色平和,問道:“爲何會想起了要見這個?”
“雲蘇見父親食了那娑婆果之後,精神似乎好了不少,於是便好奇着這東西該是個怎麼的模樣。”段雲蘇輕笑道。
想起這段雲蘇可是學醫的,對着娑婆果的功效好奇也是可以理解。景帝見此笑道:“既是雲蘇想看,那朕也不妨讓你見見。”
段雲蘇心中一喜,沒想到景帝會這般輕易地答應了自己的要求。
“朕也是許久沒過去了,今日便同一門一起走走罷。”景帝說完便直接往外走了去,劉公公見着也過了來,向着他倆屈身做了個“請”的動作。
段雲蘇一愣,難道景帝還親自帶路不成?趙賀辰倒是沒有想這麼多,他直接牽着段雲蘇的手跟上:“蘇蘇不是想看麼,一起走。”
幾人往西邊的方向走着,段雲蘇見着路過的一宮殿的名字,毓秀宮?這不是後宮的妃子住的地方麼?這娑婆樹種在後宮之中?
只見繞過那毓秀宮,眼前又現一宮殿。略顯斑駁的殿門出現在眼前,段雲蘇擡眼一看,牌匾上正寫着“柔福宮”三字。外邊看着與其他地方無異。只是裡邊收拾得乾淨透徹,走了進去,屋中裝扮大氣兒簡約。只是這一路進來,卻沒瞧見有宮女太監出來請安,難道這宮殿之中並無人居住?
趙賀辰被景帝喚至身邊,指着殿中景色同他細細說着,段雲蘇落於兩者身後,瞧着兩人背影,也沒聽清兩人的話語。
一直沉默着念秋見那兩人在前邊,又見段雲蘇疑惑的表情,便湊了過來同她說着:“大少夫人,這宮中原本住着的是柔妃娘娘,後來這人去世了,這宮殿便一直空了出來。”
段雲蘇放慢了腳步,與前邊兩人落了一段距離,想起了念秋可是宮中出來的人,便問道:“那柔妃娘娘該是極得聖寵罷?”
“正是,不過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聽聞宮裡的后妃多少與柔妃有幾分相似之處……”念秋止住了嘴邊的話,又說道:“有不少的翹想着能搬了進來,恨不得代替了那人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只是之後若皇上知曉,不是被打進了冷宮的,便是被奪了位降成下等,沒一個能心想事成。”
沒想到原來景帝還有這麼的一段感情,她側頭看着念秋冷漠的臉,一時間有些疑惑,念秋爲何講了這麼多與她聽?
想起了同被打進冷宮的晴美人,段雲蘇淡聲說道:“念秋同我說起這個,可是想起了那晴美人?”
念秋不言語。
晴美人,段雲蘇倒也是好奇的,是怎樣的一女子,讓她的二舅舅就這般心甘情願地一直孤單着下去。只是這人爲何被打進了冷宮?是被後宮之人陷害,還是心裡也翹想着取代了那柔妃在皇上心上的位置?這晴美人對她二舅舅可還有情?
繞過一偏殿,眼前突然出現一片荷塘,如今時節那荷葉已經枯黃,凋殘零落之景圖添了幾分蕭瑟之感。
只見景帝再走了幾步便站定了身子,段雲蘇邁着步子緩緩過去,只見那荷花池中,半丈高的小矮樹正種於水中,這嬰兒手臂粗的主幹沒於水中,雖是秋季但鋸形的葉子依舊是蔥蘢的綠,上邊還掛着一果,青黃的顏色該是還未成熟。
這便是娑婆樹?除了種在荷花池中,也不見有其他特別的地方。
景帝見她看得專注,笑道:“可是與雲蘇想得不一樣?這娑婆果長得極是好看,但這娑婆樹卻是在普通不過。”
“雲蘇還不知道原來這娑婆樹是要種在水中的。”段雲蘇說道。
荷塘的水並不深,隱約瞧見那樹根扎進淤泥之中,雖是一直泡在水裡,但那枝幹卻沒半分腐敗的跡象。
“辰兒過來看看,可還喜歡?”景帝看向一邊的趙賀辰,笑得一臉慈愛。
趙賀辰湊過腦袋,看了那娑婆樹一眼,又看向段雲蘇:“蘇蘇喜歡嗎?”
段雲蘇淺笑着搖搖頭。
若是趙賀辰說喜歡了,這皇上該不會也將這東西直接給了他罷?
見段雲蘇搖頭,趙賀辰便也跟着搖搖頭,蘇蘇不喜歡呢,拿來也沒用。
“既然辰兒不喜歡,那便算了。”只見景帝負手於身後,又看着段雲蘇,說道:“雲蘇極少進宮來,可還是有什麼想要的?你懷着身孕朕也未曾賞賜,不如今日你且說說,朕直接滿足你便是。”
她可不是趙賀辰,想要什麼可以毫無顧忌地直接說了,趙賀辰與她不同,若是這東西沒要好了,怕會引起皇上的不滿罷?再者,這身邊的念秋不正是皇上送來的,可算不上沒賞賜。段雲蘇思索一會,說道:“雲蘇想要去文淵閣瞧瞧,不知可否?”
“雲蘇這請求倒是少見,既是說了出來,那朕便沒有不應的道理,你便過去瞧瞧。”景帝聞言也不多想,文淵閣藏書衆多,只有那些老學士更是稀罕裡邊的東西,沒想到段雲蘇也會對這個感興趣。
段雲蘇聞言眼前一亮,她正想告退將趙賀辰也一同帶了過去,卻見景帝說道:“辰兒留下陪着朕,你且不必擔心,早些回來便是。”
皇上這語氣雖是淡淡然,但卻帶着幾分威儀,段雲蘇心知景帝這是下定了主意的了。她對着趙賀辰說道:“辰兒可要雲蘇陪着,雲蘇可以不去那文淵閣的。”
“蘇蘇明明很想去的,辰兒在這裡等蘇蘇。”沒想到趙賀辰說出了這麼的一句話,段雲蘇怔了一下,後又笑了。自己確實是想要過去,她今日來見着娑婆樹,也是心裡邊有着想法。若是能找了書籍出來好好看看趙賀辰身上是怎麼回事,那可就更好了。
只是這文淵閣藏書衆多,裡邊都該是些正經的書罷,記載着這東西的書籍又能有多少,再加上自己又是這般毫無頭緒的,也不知能不能有進展。
段雲蘇最終還是施禮告退了,皇帝見段雲蘇身邊只有一個念秋,便又找來了一太監,正是領着他們進宮來的岑公公。
岑公公在前邊領着路,宮中宮殿林立,段雲蘇也未曾來到過這麼裡邊的地方。
“趙夫人,這路可是有些遠呢,你看咱繞着小路走走可好?”岑公公問道。
段雲蘇看了身邊的念秋一眼,便應了下來。只見這路走着越發冷清了,樹枝上的黃葉偶爾飄落,寂靜之中又隱約傳來這些叫罵聲,哭喊聲。段雲蘇傾耳聽着,不禁有幾分疑惑:“岑公公,這是何處,怎麼聽着有哭喊的聲音。”
那小岑子頓住腳步,施禮說道:“回趙夫人,這裡正是冷宮,咱還是快些離開罷,再過不久便能見着文淵閣了。”
冷宮?段雲蘇擡眼看着念秋一下,那淡若冰霜的臉上不見表情,只是微閃的眼光卻是讓段雲蘇上了心:“岑公公,若是雲蘇進了去,不知可否?”
岑公公有些爲難了,他可還真是沒見過有喜歡往冷宮走的人。這上邊似乎也沒規定着別人不許進,但若是這般進去了,似乎也是不好,怎麼說這裡邊的人可都曾尊貴過呢。
“趙夫人,這……”
“岑公公放心,雲蘇進去一下,很快便能出來。你若是不放心便一同跟着,皇上怪罪下來,雲蘇自會一力擔着。”
岑公公還未來得急阻止,段雲蘇已經推開了那扇緊閉的宮門,只聽得“吱呀--”一聲想,裡邊的景色全都露了出來。
只見裡邊屋子已是陳舊斑駁,沒有花團錦簇之景,只餘枯黃草葉,一股蕭瑟衰頹之意迎來。
段雲蘇走了進去,念秋緊緊地跟着,生怕出了個什麼意外,一雙眼睛卻是四周環顧。只見一偏殿出來一人,捧着木盆走到那簡易搭制的木杆架子上,正一件一件地攤晾着衣裳。
念秋的身子一頓。
那人似乎感覺到了這邊的視線,只見她回過頭來,身子先是一僵後有一聲輕嘆,繼續着方纔的動作。
段雲蘇瞧見了念秋的反應,說道:“那人便是晴美人?”
“大少夫人不是未見過晴美人麼,怎麼會知曉?”念秋低眉垂眼,比方纔多了幾分的失神和落寞。
“瞧着你那反應,本夫人便猜了一猜。”段雲蘇提着步子走向前去。
只見那晴美人雖是身穿着舊衣,但整理的乾淨妥當。五官精緻,臉色卻是有些暗淡,略顯乾枯毛躁的髮絲用一根木簪子簪住,身上無半分裝飾之物,身子有些瘦弱。
段雲蘇看着那雙杏眼,這晴美人,曾經定也是個俏麗佳人。
晴美人見着走來的段雲蘇,腦子裡想不起這人究竟是誰,想着自己在這裡已經這麼多年了,外邊的人是何模樣,自己早就忘記了。見眼前女子這般好姿色,一時之間還以爲是後宮新來的美人呢。不過念秋是放了出去的,那她伺候的也不會是宮中的妃嬪。
“這位夫人怎麼來了冷宮之中,這可不是個吉利的地方,還是趕緊離開罷。”
段雲蘇聽着她這淡淡的語氣,看着她那無慾無求的眼睛,對此人的品性隱約有了瞭解:“你便是晴美人?念秋心裡可是時常唸叨着你。”
“我如今不過是一庶民,哪還是什麼美人。”晴美人看着段雲蘇身後的念秋,嘆息一聲說道:“念秋你既是服侍了別的主子,怎麼還能記惦着我。該專心伺候着這位夫人才是,爲何還要回來。”
念秋的那一直繃着的臉有一瞬間的崩塌,眼光躲閃着沒有說話。
倒是段雲蘇笑道:“念秋是個有情有義的,皇上送她過來只是想在雲蘇懷孕的時候有個人護着,也沒說這人要一直留在身邊。”
晴美人的動作一頓,段雲蘇分明地看見了她眼中的擔憂。只聽她說道:“這位夫人瞧着是個和善了,可能讓念秋一直跟着?在這冷宮之中能有什麼盼頭,到時候若是夫人能給念秋再尋得一門親,那纖晴便是萬分感謝了。”
聽這話,這晴美人跟念秋主僕間的敢情倒是不淺,這人身上淡然無爭的氣質讓她有些不解。
晴美人,可是一直便是這樣,還是在這冷宮之中被磨出了這般的性子?
“晴美人可還記得宋成?”段雲蘇問道。
晴美人的身子一僵,半晌過神來一笑,只是笑容卻是帶着幾分牽強:“過去的人,過去的事,纖晴全都忘了。”
段雲蘇突然覺得心中有幾分的煩悶,她看着遠遠站着的岑公公,淡聲說道:“宋成一直在等着一人,若是知道那人說全忘了,不知該如何神傷?”
只見晴美人手中的衣裳滑落在地,她微顫着身子將它撿了起來,苦笑一聲道:“夫人莫要壞了宋大人的名聲,這樣的人又怎麼值得他眷戀。”
段雲蘇抿着嘴,說了這話,着實是她衝動了。只是見着二舅那般好的男子,卻是在情路上這般坎坷,她心中很是不好受。
“如今他身邊連一個人都沒有,只懂得癡等着一人,晴美人你說說,這癡情該如何治?”
晴美人擡眼看着眼前女子:“不知夫人是他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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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雲蘇淺嘆一聲:“他是我二舅,今日雲蘇只是碰巧路過,見到了你便想起這事。”
“纖晴已身爲人婦,這外男的消息還是不便多打聽。夫人你便回去罷,跟那人說一聲,莫要再等,免得到頭來空留餘恨。”
任誰都是明白,這進了宮,哪還有出去的機會?
那晴美人露出的神傷讓段雲蘇一陣惋惜,沒想到這晴美人也是有着情意,這兩人彼此相戀卻無奈是走到了這一步。
段雲蘇從冷宮出來時,心情有些低落,念秋見此將她虛扶着走着,看她那表情,欲言又止。
她一直跟在晴美人身邊,這些事情也是清楚。晴美人並不願進宮,無奈家人強迫。在宮中曾受寵愛,可是誰人知曉她內心的苦楚,終是有一日,皇上覺察出晴美人的心中另有牽掛,一怒之下便是將人給貶到了冷宮,外邊的人哪個不是在看着笑話。
“趙夫人,這便是文淵閣了。”岑公公說道。
段雲蘇心中想着事兒,沒想到這般快便到了這裡。她擡眼看了一下,只見這文淵閣外邊的景緻與其他的宮殿並未有多大的不同。只是走了進去,裡邊卻是滿滿的書架排立着。
裡邊的有一小太監正在整理着書籍,一見岑公公進來,急忙向前招呼着。
“小李子,可要仔細地伺候着這位夫人,皇上可是交代過了,趙夫人可以隨意翻看,你莫要怠慢了。”
小李子自是應下。岑公公見此自是回去伺候了,段雲蘇在裡邊走了幾下,見大多是一些珍藏的史書經綸,自己想要的東西可不知道在哪一角落。
“小李子,可有記載那四國奇珍異草之類的書?”
小李子聞言答道:“那都藏在南邊的架子上,只是這類的書卷並不多,夫人不妨移步過去。”
念秋一邊站着,雙眼緊跟着段雲蘇,生怕有個什麼意外。看着段雲蘇一下一下仔細看着書目,她就是不明白了,大少夫人這是想要找什麼呢?
時辰便是這般過去了,段雲蘇將書都放了回去,有些失望了。原本還以爲能有個什麼線索,唯一見到的說起豫國的奇珍的,卻是沒在上邊多花筆墨,倒是不如府中老婆婆送來的幾本實在。
自己還是先回去將那幾孤本仔細翻閱一遍罷。
段雲蘇走出了文淵閣,便見一太監迎了上來,說道:“趙夫人,太子讓奴才來稟告一聲,趙公子如今正與太子一起在文華殿說話,若是夫人出來,便直接去那文華殿。”
辰辰去見太子了?段雲蘇想起這幾日趙賀辰確實是有唸叨這太子,今日該會不是纏着皇上同意去了太子東宮罷?
“既是這般,那還得勞煩公公爲雲蘇帶路了。”段雲蘇說道。
幾人到了文華殿,門外伺候這的太監見着也不進內稟告,直接請了段雲蘇進去,想來太子之前是有過交代的。段雲蘇輕聲走了進去,正巧見着太子將一東西悄悄遞與了趙賀辰,那趙賀辰咧嘴一笑直接塞進懷中。
段雲蘇四周看了一下,見裡邊並未有伺候的宮女,對這兩人舉動有些疑惑,但卻是沒問了出來,只見她向前見禮道:“見過太子。”
趙桓禛見段雲蘇進來,笑道:“屋裡並無外人,弟妹不必這般見外。”
段雲蘇聞言淺笑一下道:“時辰已經不早了,辰辰可是要回去了?”
“也是該出宮了,若不然皇叔可是要擔心了。”趙桓禛倒是沒有異言,反倒是拍了拍趙賀辰的肩膀,朝着看笑了一下。
今日見着太子,見他身子似是比以往消瘦了幾分,只是身上那氣質卻是更加沉着冷靜。看來這朝中的爭鬥,太子並未被壓垮,反倒是這挫折更令他得到了焠煉。
段雲蘇見此走向前去,從趙賀辰懷中掏出一小小的藥瓶,瓶子極其的小巧精緻,裡邊卻是裝得滿滿。她將東西交給了趙桓禛,說道:“這東西太子隨身帶着,裡邊是些藥丸子,若有意外便服下三粒可暫保心脈,太子備着以防不時之需。”
“蘇蘇……”趙賀辰幽怨地看了一眼那藥瓶,可憐巴巴地望向段雲蘇。這明明是給辰兒的,怎麼可以給太子了呢。
段雲蘇自是明白他的脾氣,只是出門之前她也沒想到會遇上趙桓禛,如今碰見了自是先將東西給了過去。要知道太子如今呆在東宮,這機會可是不常有的:“辰辰,蘇蘇回去給你一個更好看的,辰辰還有蘇蘇,太子什麼都沒有呢,咱便給了太子可好?”
趙賀辰癟着嘴,卻也是應了下來。
“原來弟妹都喜歡將好東西放辰弟身上,我可是今日纔是知道。”趙桓禛笑道。
趙賀辰一聽,警惕地退後了兩步,護住自己懷中的東西,雙眼瞪得老大。太子哥哥怎麼知道辰兒身上還有好東西,不行,這可都是蘇蘇給的,不能再給你了!
趙桓禛一見,朗聲一笑,這辰弟真是個好玩的,這般的模樣還真是想讓人逗弄一下。
兩人出了宮,回了府後邊去了睦清院行禮問安,之後便直接回朝錦院歇息了。段雲蘇靠在軟塌之上,往日這時定是犯困了,只是今日沒找到想要的,這心裡邊不踏實,也便沒了多少倦意。
她喚來谷秋替她拿來那些書籍,隨手繼續翻看着。谷秋見此有些不滿道:“小姐莫要再看了,您這剛從宮中回來多久,小心累到孩子了。”
段雲蘇伸手撫了一下肚子,眼中帶着柔光,這孩子以後定是個乖巧的,不折騰孃親。
“我的身子自是清楚,谷秋莫要憂心了,你還是多替我留意一下下邊丫環的動靜,若是覺得有得用的便同我說一聲。”段雲蘇說道。
谷秋見小姐這般,也不再多講了,看着自家小姐看着書,時而皺眉時而沉思,再見那打開着的窗吹進了冷風,便向前去關了半扇。
段雲蘇正看得入神,只是耳邊卻隱約傳來了吵雜的聲響。她放下手中書卷,皺眉道:“外邊何事,這般喧譁?”
“小姐,今日是王府去那劉家行納采之禮呢,都準備了許久想來該是要過去了罷?”
納采?那兩邊的人怕早已說好了,媒人說親都不過是個形式,今日送的便是男方正式向女方求親的禮罷?
安靜了這般久,那邊的人可終是有動靜了。段雲蘇淺笑着站了起來:“谷秋,同本夫人去瞧瞧,這王府的納采之禮,可備得夠齊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