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君輕笑,義嫂對她真的是相當忌憚啊,她實在不知,爲何義嫂會從一開始便不喜歡她,認定她是來搶大哥的?若是初始義嫂以爲她是來搶大哥的,那麼後來她嫁給白逸揚了,按說義嫂怎麼都不該對她還是如情敵般懷有敵意……她側目瞧着義嫂,她是處處提防她與大哥相見,唯恐她挖了牆角——她委實不解,究竟她哪裡惹得義嫂如此不安?
“義嫂可否跟清君說說,你有什麼把柄落在紀芙手裡的?”
宋玉潔頓時面色大變,緊張地往外瞧瞧,霍地站起,色茬內厲地道:“何清君,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怎麼會有把柄落在紀芙手裡!”
何清君以手支頤,淡淡地笑道:“義嫂何必激動,我只是覺得奇怪,若是沒有把柄握在紀芙手裡,爲何會心甘情願地受紀芙脅迫,幫她搶我先前的夫君白逸揚?或者,只是義嫂對清君心懷不滿,見不得清君過得幸福?”
宋玉潔又急又氣,臉色青白,手指微顫:“何清君,你自己不守婦道,招惹大將軍,竟敢倒打一耙!”
何清君驚訝道:“我不守婦道,招惹柳大哥?真是荒謬至極!那你幫紀芙搶自己小姑的夫君卻是爲何,義嫂可否給我個解釋?”
正在此時,房門被推開,一條高大人影堵在門口。
“大將軍?!”宋玉潔臉色大變,聲音也顫抖起來,轉向何清君,忽然有種感覺,她是受了何清君的算計!
柳清飛臉色極黑,目光冷冰冰地盯着宋玉潔,陰沉的聲音問她:“玉潔,你竟幫着紀芙那賤人搶白逸揚,害得清君傷心和離?你安的什麼心!”
宋玉潔驚慌失措,慌亂地解釋道:“大將軍,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被紀芙脅迫的……”
柳清飛冷冷睨着她,怒道:“脅迫?!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麼,紀芙刺殺天晉四公主前,一直表現爲弱質閨秀,如何能脅迫你?”
宋玉潔語窒,痛哭流涕,悽然一笑:“大將軍,我們這麼多年的夫妻,竟比不上何清君一個外人一句話麼?”
柳清飛喝道:“住口,清君是我的妹妹,怎麼是外人?我一直以爲你賢良淑德,卻未想到,你不但幫着外面的賤人搶我妹妹的夫君,竟還將我的義妹說作外人!宋玉潔,這就是你的賢良淑德?”
宋玉潔不敢再說話,只是十分委屈的樣子抹着眼淚。
何清君冷眼看她,本來她還一直猶豫着要不要在大哥面前撕開她的真面目,適才卻突然想通,倘若老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縱容她,她以後還不知要給自己帶來多少麻煩呢,何況紀芙未死,說不定還會再找上她,萬一窮途末路的紀芙再脅迫她做出連累大將軍的事來,恐怕就算令狐薄想保都保不住他了。
再說一個如此不懷好意的女子在柳大哥身邊作福作威,她實在難以嚥下這口氣,總得讓柳大哥看清她的真面目,對她提防幾分!
以她的內力自是老遠便聽到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往這邊走來,柳大哥習武,步伐沉穩,卻因他主練外家功夫,內力不夠深厚,沉穩的步伐中又少了些輕盈,便判斷此人必是柳大哥,想來是她剛進府時的那名下人已去向柳大哥通傳過了。所以她纔會故意提起義嫂幫紀芙搶白逸揚之事!爲的就是讓柳大哥“無意中”聽見。
當初她懶得理紀芙,不過是因爲她與白家完全沒了關係,紀芙是好是惡,都是白逸揚自己選的,就該自己承擔後果!可是既然紀芙未死,柳大哥又身居要職,她大半還是會來找義嫂的。沒理由讓義嫂這種心中沒有良善的女子連累大哥!
“大哥,我一早便趕來給你拜年的,並非要給你添堵,這事,也怪不得義嫂,你應該也聽說了,紀芙乃大魏奸細,極爲狡滑,既然義嫂說是受她脅迫,我想,可能是她受了紀芙的脅迫,大哥不妨問問義嫂,她受了紀芙怎樣的脅迫?”
何清君裝作寬宏大量地替義嫂開脫着,卻趁機提起柳清飛忽視的重點。
柳清飛立時反應過來,不錯,她既說是受紀芙脅迫,總得告訴他,是受了何樣的脅迫。“說,你受了何樣的脅迫?”
宋玉潔轉目狠狠剜一眼何清君,擡手以絹拭淚道:“自從跟大將軍成親後,我一直安分守己的相夫教子,伺候公婆,哪懂什麼朝政之事,紀芙以大將軍的前途相脅,我便害怕了,大將軍,我一心只想保住你的一切啊。”
她說得情真意切,莫說柳清飛信了幾分,就連何清君若非深知此事絕非她此時所說,也會相信她確實是爲了保住柳大哥才迫不得已,何清君不得不相信住在深宅大院的女子,個個不簡單,顛倒黑白的本事,果然不是她這江湖女子能比的。
“紀芙一介女流就算是奸細,他又能拿什麼威脅我的前途?”
宋玉潔淚眼婆娑,低聲道:“她說她從大將軍書房拿到一份關於前方佈局的情報,若是我不答應她,便將此情報賣於大魏,那麼大將軍便涉嫌通敵賣國……大將軍,我都是爲了保全你啊。”
何清君此時更對宋玉潔刮目相看了,她哪像是隻會相夫教子,只懂宅門裡的相鬥那般簡單?能在頃刻之間便想到翻身的藉口,將私人恩怨扯到軍國大事上,而且頭頭是道……何清君突然看她,若非是她早知紀芙身份,便是她單純的利用了紀芙奸細的身份誤陷她——義嫂果然不簡單,知道得不少哇!
柳清飛突然大笑,笑得有些猙獰嚇人:“前方佈局的軍國情報?旁人不知,你豈能不知?我幾時會帶重要情報回書房的,若我如此不謹慎之人,早被攝政王給罷黜,還當什麼大將軍!”
宋玉潔作一副無知小女子的姿態,不停拭淚,“我哪裡知道這些道理,只知當時便慌了,怕極大將軍真被判定成通敵叛國,只好配合紀芙。”
何清君冷笑一聲,道:“既然紀芙說她偷了情報,義嫂爲何不告訴大哥,將紀芙以通敵叛國的名義抓起來?”
柳清飛聞言,看了何清君一眼,突然有些明白何清君的意思,她是在提醒他,自己夫人的身份有問題。他冷眼睨着宋玉潔,重複了何清君的問題。
宋玉潔愣了片刻,淚珠又簌簌落下,道:“我全心爲了大將軍,緊張之下難免考慮不周,卻不想竟中了紀芙的奸計……大將軍就算怪我做事不周全,也不該因爲旁人一兩句話,就懷疑於我,大將軍,我們是夫妻啊!”說着看了何清君一眼。
何清君目光從宋玉潔身上離開,反而冷冷盯着柳清飛,淡淡地道:“柳大哥,你雖是名武將,卻身居大將軍之職,並非有勇無謀之人,我點到爲止,至於大哥怎麼做便是你的事情了,大哥只要記得,你現在是南宛的大將軍,你的榮損關係到南宛的安全,若是被人利用了去,便是攝政王也保不住你。”
說着起身,朝宋玉潔道:“義嫂莫道我會一直容忍你私下的小動作,要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終有一天,會引火自焚,要燒便燒你自己,別連累了大哥!”語畢,她向柳清飛和宋玉潔分別拱手告辭。
身後傳來柳清飛的厲喝:“給我滾去祠堂跪着反省去!”然後又叫:“王媽,從今日起,兩個孩子送去給老夫人帶着,這種失德之人,莫讓她教壞了孩子!”
“是。”
“大將軍,我們這麼年多的夫妻,你不能因爲清君那賤……”宋玉潔大聲哭叫,賤人二字,只說了一半,便被柳清飛橫了一眼,不敢再說,聲音也軟了:“大將軍,你不能因爲清君一兩句話,便將我打入地獄之中,不讓我帶兩個孩子,他們都是我的親生骨肉啊!”
柳清飛冷冷看着她,道:“你明知我對清君視若親妹,看得比命還重,卻聯合外人奪了她丈夫,害她傷心欲絕,和離下堂,受盡世人白眼,若非她天性樂觀豁達,換個人早活不成了,只這一條,我便不饒你!”
轉頭吩咐王媽:“看着夫人,在二月初八以前,除了吃飯睡覺不許她離開祠堂一步!”
“是。”王媽低眉順目地答着。
“大將軍!”宋玉潔美麪灰白,身子踉蹌着連退數步,“大將軍如此無情地對我,只是因爲清君嗎?在大將軍心裡,只有何清君,可有我一絲一毫的位置?”
“你住口!”柳清飛暴怒:“王媽,還不將她拉出去!”
王媽趕緊上前拉着她道:“夫人,大將軍正在氣頭上,莫要再說了。”邊說邊連拖帶拽地將她拉出房間。
何清君剛走到柳府門口,聽到身後柳大哥大叫:“清君,請留步!”
何清君頓足,轉身,“柳大哥,還有何事?”
柳清飛表情顯得很嚴肅,問道:“清君,你跟大哥說,你可是發現了什麼?你義嫂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何清君“哦”了一聲道:“大哥,我相信你已知道,紀芙之事,是攝政王全力迴護,你纔沒事,但是攝政王不可能總護着你,你自己也該留心些,我記得大哥曾說過是在邊關戰亂之地救回義嫂,是吧?”
柳清飛一怔,緩緩點頭,道:“不錯,我是在邊關救的她。”她想說什麼?難道玉潔……
何清君注視他片刻,淡淡地道:“柳大哥,邊境戰亂之地,出現一個弱質女流,從前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可疑,可是現在,我覺得很有問題……大哥,義嫂說得不錯,你們纔是夫妻,我其實就是個外人……也只能言盡於此,大哥自己小心。”
“……好,我知道了。清君,你也須小心,此刻各國都在關注吳山銀礦,只怕,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多謝大哥提醒,我會小心的。”她轉身離去,心下苦笑,大哥,不要怪她殘忍,事到如今,她若再縱容義嫂,恐怕大哥的一生便毀了。其實她一直以爲混跡江湖、殺人毫不皺眉的女子絕非良善之輩,她從來就非良善之輩,只會考慮,是否關己。
身後又傳來柳清飛的聲音:“清君,你是否怪我將你拉進這些紛爭中?”
何清君聞言身形一頓,隨即笑道:“柳大哥何必這麼說,是你極力要我進京不假,但最終卻是我自己做的決定,大哥,我從不怪你,況且我在京城收穫了令狐薄。”
柳清飛一臉的落寞,喃喃道:“我卻後悔了。”
何清君付之一笑,上了馬車。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麼?她冷笑,她就是怕會因吳山銀礦帶來殺身之禍,所以才未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包括曾經親密無間的白逸揚。跟令狐薄坦誠此事,很大原因是因爲他攝政王的身份,又知他傾心愛她,絕不會在事後殺她滅口,纔敢坦露此事。既然是躲不掉的禍事,又有何可懼?
她吩咐車伕一聲:“去西郊。”
馬車輾着積雪“吱吱”往西郊李鳳香的宅子跑着,只跑出數裡地,忽聽一聲冷笑一晃而過,何清君心下一驚,倏地打開車門,身形一晃,縱出馬車,朝着那冷笑聲的方向追去。
“王妃!”車伕大叫着停下馬車,下車跺腳。
何清君追出數裡,停在小樹林旁,她是江湖人,奉行的是,追敵絕不進不明的樹林,冷笑一聲叫道:“紀芙,你既然活着,怎地不去找你那愛逾性命的夫君?”
一條纖細人影從樹中轉出,雖然消瘦了不少,但絕美的容顏依舊如昔,白色錦衣與四周的皚皚白雪連成一片,如剪水眸迸着仇恨的目光,原本宛若黃鶯的聲音此刻冷如這寒冬臘月。
“何清君,咱們彼此彼此,同是白家下堂媳婦,同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同樣遺憾彼此竟然命大活着。”
何清君道:“不錯,我很遺憾你還活着,所以作爲朝廷從三品侍衛,面對你這通緝犯,只能拔劍送你一程了。”說罷,短劍刷地拔出,便欲動手。
卻聽紀芙哈哈大笑:“何清君,你死到臨頭了還敢嘴硬!來人,將她拿下,捉活的!”
語畢,十餘人影從樹林中飄出,簌簌而下,便如這幾日落下的大雪。皆身着白衣,白巾遮面,與這白茫茫的一片交相映輝……何清君撇嘴笑道:“原來殺手的裝扮也是與時俱進的啊,嘿嘿,紀芙,我們便瞧瞧,今日鹿死誰手!”
紀芙毫無形象地獰笑:“何清君,不要以爲你武功高,便不將旁人放在眼裡,你要記得好虎難抵羣狼!”
何清君無視在她身旁圍成一圈的十餘名白衣殺手,持劍叉腰,囂張大笑:“那就羣虎戰羣狼!”
語罷,她撮脣清嘯一聲,兩名暗衛迎聲出現,單膝跪地,“王妃!”
何清君先囧了一下,原來令狐薄的暗衛也是與時俱進的,跟着衆人改口叫“王妃”。
紀芙尖銳的笑聲響起:“王妃?不過是下堂婦而已。”
何清君冷目以對,“我是下堂婦,好歹是和離的,你這下堂婦卻是被休棄的,究竟是誰的身份更加低賤!”
“你——”紀芙那絕美嬌顏因憤怒而扭曲變形,蔥白玉手一揮:“給我拿下她,我要親手撕爛她的嘴!”
何清君短劍挽個劍花護住胸前門戶,也不回頭,對兩名暗衛道:“此女是朝廷通緝要犯,可就地格殺!”
一聲令下,兩名暗衛持劍衝向白衣殺手!
何清君運劍如風,刷刷兩招下去,將攻上來的三名殺手擊退,暗道,難怪紀芙如此自信會將拿下,這些殺手的武功確實都很高。她手下短劍揮得越來越急,宛若龍吟虎嘯,腦中電轉,紀芙如此恨她,卻只是命人將她拿下,而非殺了她!
紀芙拿下她做何?是爲了慢慢折磨她,還是……吳山銀礦?她心下冷笑,這麼快就動手了!幸虧這一個多月來,令狐薄一直讓她帶兩名暗衛暗中保護,否則今日恐要吃大虧。
那些殺手招招都是拼命的殺招,何清君也毫不留情,使的都是致命的招數,二十招一過,已有三名殺手死於她劍下,那兩名暗衛武功也很高,兩人合擊,也殺了三名白衣人。
十一名白衣殺手只餘下五人,何清君凌厲使一招玄機九式,將眼前兩人逼退,然後足尖借勢在其中一名白衣人頭頂一頭,身子一個旋轉,短劍微顫,劍尖斜刺出去,直指向紀芙。
那紀芙輕功雖精妙,卻也只會幾招花拳繡腿的三腳貓的功夫,眼見何清君的短劍朝着她眉心疾刺而來,根本毫無招架之力,只能展開輕功向後疾滑。何清君的輕功雖比不是令狐薄等人,畢竟也可以勉強擠入一流水平了,又仗着內功高,駕馭輕功更自如持久,而紀芙輕功卻只是初始看着精妙,當真被她持劍追來,便顯得後勁不足。
何清君身形如風,劍尖只距她不到兩寸時,突然旁側一陣劍氣掠過,一柄長劍見縫插針,倏地從紀芙眼前閃過,“錚——”地一聲刺耳的聲音,她的劍尖抵在長劍劍身之上,她手腕一沉,然後用力上挑,“噹啷”一聲長劍斷成兩截,然後“噗”地一聲,斷劍沒入雪中。
緊跟着一個蒙面人閃過,出手如電,將紀芙挾入腋下,飛奔而去。
何清君回頭,只見那兩名暗衛又解決了一人,只不過其中一名暗衛左肩也受了重傷。何清君望着那蒙面人的背影,眯一下眼,冷笑,劍尖反轉朝餘下四人痛下殺手。
那四名白衣殺手見紀芙被人救走,早無心戀戰,紛紛撤兵器點足便逃。
何清君也不去追,轉身對那名受傷的暗衛道:“這位兄臺,你稍等一下。”說着便撩起狐毛袍子,從內袍撕了一副乾淨布條,就要爲那暗衛包紮。豈知那暗衛按着傷口連退兩步,慌忙道:“不敢污了王妃的手,屬下自己回去包紮!”說完足尖一點,便沒了人影。
另一面暗衛面無表情地朝她施了一禮,也倏地沒了蹤影。
何清君一手提劍,一手提着一副乾淨衣襟,立在雪地,嘴角忍不住連抽,暗衛難道都是鐵人?還是她這下堂婦因爲要跟令狐薄成親,非但身份高貴了起來,連這兩隻握劍的手都金貴起來,幫旁人包紮個傷口都成了旁人不敢享受的尊榮?
她擡起捏着布條的手摸着鼻子,爲何她覺得如此尷尬,她連毛袍裡嶄新的內袍都給撕壞了,人家卻不領情,這教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她看了看手中的布條,再看看右手裡握着的短劍,短劍上血跡尚未乾,一滴鮮血正順着劍身上的血槽滑向劍尖,無奈嘆氣,用原本給暗衛包紮傷口的布條擦拭着劍上的血跡。然後丟掉沾了血跡的布條,舉步往回走——最近幾天殺的人比她出道以來合計起來要多無數倍,或許她註定不得善終吧。
回到街中,見車伕正立在馬車旁,一動未動卻又茫然地盯着馬車發呆。
“車伕大哥,我回來了。”
車伕聽見她的聲音,就如同見到親孃般衝過來,“王妃啊,你終於回來了,再不回來,小的該自己去撞牆了斷了,實在沒法向攝政王交代啊。”
何清君笑道:“車伕大哥,太誇張了吧,我又不是死了,只不過是去見一位故人而已。”
車伕這才放心道:“原來是去見朋友去了啊,嚇死小的了,若將王妃弄丟了,小的當真萬死難辭其咎啊。”
何清君笑着跳上馬車道:“故人不一定是朋友,也可能是仇人,車伕大哥也不用怕將我弄丟了,我可是攝政王的護衛,哪是那麼容易就丟的。趕車罷。”
“是。”
何清君關上車門,五王爺果然是在暗示她路上有危險啊,忍不住笑,五王爺似乎本身就是個矛盾啊,種種跡象表明,他到處跟着攪和,既想置令狐薄和她於死地,又時常會轉身像朋友一樣似真似假地幫她,他究竟想做什麼?
他與紀芙父女到底有沒有見不得人的勾當,或者說,他與大魏會不會有什麼勾當或交易?想到當初他調撥四王爺去找尋礦之人去吳山——他一面韜光養晦,一面插手吳山銀礦,她想他絕不是爲了南宛朝廷。
何清君忍不住對着車頂長嘆一聲,這朝廷之事實不是她一介江湖女子該操心的,她就適合逍遙江湖,快意恩仇。
馬車一路晃晃蕩蕩地到了臨近西郊的李鳳香家,下了馬車,正要敲門,心中卻突然轉了個念頭,縱身上牆,足尖輕點,直接落到正屋門口,她扯一脣角,附耳傾聽。
“娘,你說清……大姐今日能來嗎?”是何清茹的聲音。
李鳳香似乎遲疑了一下:“……應該能來吧,雪已經停了,她若再不來拜年就說不過去了。”
“娘,她能答應嗎?”
李鳳香沉默了良久,才道:“她若不答應,我們就得死。”
何清君冷笑,突然覺得,自己何必來爲她們提供機會被她們算計,若想算計她,她們自己必會去想辦法。當即轉身,提氣縱出宅子,上了馬車,吩咐車伕回宮。
回到養義宮,已過午膳時間。令狐薄正冷着臉坐在餐桌面前,聽到進了養義殿,擡了一下眼皮,冷冷道:“本王一直在等你一起用膳。”
何清君奇怪地道:“千歲大老爺餓了用膳便是,爲何要等屬下?”
令狐薄臉色更黑:“何清君!我們昨日都那樣了……既有了夫妻之實也有了夫妻之名,用膳不是該一起嗎?”
“……”不會看火候的某女渾不在意地回了一句:“夫妻之實是有了,夫妻之名就沒有。”
“何清君!”令狐薄咬牙切齒地叫着。
“在在在。”何清君自知又說話不當,引起這尊王爺不悅了,於是忙不迭地答應着,打着哈哈訕笑。
黃公公極有眼色,立即讓小太監爲何清君端來一盆溫水,請她淨手。何清君很自然地伸手到銅盆裡淨手,然後擦拭乾淨,坐在令狐薄對面。
黃公公笑咪咪地往門外退去,臨走時,道:“王妃,以後家暴還是關起門來家暴比較好,莫讓外人看了笑話。”
何清君一窒,滿面通紅,恨恨地瞪着令狐薄,都怪他昨日故意跟那車伕那般說,分明是讓車伕到處宣揚他“懼內”的光輝事蹟,果然不到一日,就連黃公公都聽說了,皇宮裡的宮女太監嘴碎,此時皇宮裡應該是人人皆知了吧。
令狐薄反而臉色暖了起來,眸底頗有幾分得意地看着她,“清君以後要對本王好點,瞧瞧,連黃公公都知道本王經常被家暴。”
何清君嚴重無語了,她見過無恥的、無賴的男人,卻從未見過對自己的女人……呃,還不是他的女人呢,就這般沒臉沒皮的,一點都不怕失了男人的尊嚴。就算是柳大哥和白逸揚,打死也舍不下臉來這樣對自己的女人。而他是高高在上、統攝全國的攝政王,竟將自己男人的尊嚴放得如此低。
“千歲大老爺,做人不可以這麼無恥的。”
令狐薄睨她:“本王若不無恥,怎麼搶得到女人。”
“……”何清君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果斷端起碗來,“吃飯。”扒了兩口,險些吐出來,“飯菜怎地這般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