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屬下慌恐
何清君跟着李鳳山兄妹一起進屋,在正廳坐下,一臉感激之情地笑着:“清君聽五姨娘說道,這些年虧得舅舅照顧五姨娘母女,清君特地央五姨娘帶我來向舅舅致謝的。”
李鳳山眸裡閃過精光,面上謙道:“這些年生活有些窘迫,倒是虧待了她們母女。”
何清君感嘆:“何家早已家破人亡,能有個棲身之處,已經是莫大福分了,若是沒有舅舅給的福澤恩惠,我們想要團聚尚不知是何年何月呢。”
李鳳香也點頭道:“是啊,也虧得咱們找到了清君,也算是蒼天有眼。”
李鳳山輕笑着,只與何清君話家常,說些客套話,絲毫未提何家之變的話題,說話滴水不漏。何清君暗贊這個李鳳山果然不簡單,比李鳳香沉得住氣。
看看時辰,已近正午,何清君起身告辭,李鳳山留她們一起用午飯。
何清君笑着推拒:“舅舅,五姨娘,清君還得回宮伺候,不便久留,五姨娘與六妹用過午飯再回去罷。”
李鳳香朝何清茹使個眼色,何清茹立即起身道:“咱們跟姐姐一起走。”
李鳳山起身,將李鳳香送的那隻錦盒從桌上取了,道:“既是如此,我也不便強留,清茹,舅舅瞧你眼睛一直盯在這對玉鐲上,不如便拿了去戴。”
李鳳香忙瞪何清茹一眼,回頭道:“大哥說哪裡話,這是清君送給大嫂的謝禮,豈能給了她去?”
何清君盯着何清茹,看來她們並非母女齊心,何清茹畢竟年幼,再如何配合母親,總是難掩小女子的愛慕虛榮。以李鳳山那般謹慎的人,卻配合得拿出玉鐲相贈,也不顧及她這送禮的會做何想法,許是怕何清茹壞事吧。
何清茹美面跟着一紅,連連搖手:“清茹只是看那玉鐲好看而已,並非想要,若是清茹喜歡,姐姐會給我買的。”
何清君心肝一顫,她給買?還是省省吧,她的錢是留着養樂山上下老小的,她們……她頭痛地摸摸額頭……
“五姨娘,送禮不過是表達對舅舅的謝意,禮已送出,舅舅如何處置便隨舅舅之意了。”說着看一眼那錦盒,輕嘆一聲道:“這德玉莊的玉飾好是極好,卻都是孤品,絕不會重樣。”
何清茹聞言,美眸又巴巴地盯在那對玉鐲上,李鳳山笑着將錦盒塞進她手裡:“拿去,這麼多年,舅舅也沒給你填置過像樣的首飾,就當是舅舅補償你的。”
何清茹望望李鳳香,終於還是接過錦盒,興奮打開,將玉鐲取出戴上手腕,揚起來給李鳳香和何清君瞧。
皓腕纖細嫩白,玉鐲剔透精美,何清君真心真意地讚了一句:“這玉鐲配六妹好看極了,仿似就是爲六妹量身打製的一般。”
李鳳香寵溺地看着何清茹搖頭。何清君瞧了,頓時一陣心酸,不論李鳳香目的何在,但她對女兒這份寵愛倒是令她羨慕不已,她有多少年未嘗過母親寵愛的滋味了?
她低頭掩飾眼圈內的溼潤,勉強笑道:“舅舅,五姨娘,我先走一步。”說着轉身離開李家宅子。
待她走後,李鳳山臉上的笑意倏地斂起,甩手給了何清茹一個耳光:“賤人,你差點壞了大事!”
何清茹被這一耳光扇得滿眼金星,一個趔趄趴到地上,伸手捂住腫得老高的右臉,委屈地看着母親。
李鳳香慌忙展臂護在何清茹身前,“大哥,你這是做什麼?她還是個小孩子,喜歡那些玉器首飾也沒什麼奇怪,爲什麼要打她?畢竟她是你……”被李鳳山掃了一眼,未敢說出。
“大哥,她還小,有什麼事慢慢教就是了,何必動怒?”說着反手推了何清茹一下。
何清茹趕緊爬起來跪好,“舅舅饒命,清茹不敢了。”
李鳳山忽地輕嘆一聲,溫柔且小心地將她們母女扶起,聲音寵溺無比地道:“你們莫怪我狠心急躁,實在是清茹太過不懂事,我是恨鐵不成鋼啊。這十幾年來,她什麼寶器未見過,卻這般小家子氣,這德玉莊的玉飾是好極,卻也不必這般急巴巴地想要,她這性子若不改改,會誤了大事的。”
李鳳香忙道:“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導她。”
李鳳山眼底瞬即冷下,鬆開手,轉身道:“你們回去吧,那個丫頭未必像你們想得那般容易對付,你們用心點,還有,既是寄人籬下,自然就要像個過慣了苦日子的人,最近別太鋪張,那丫頭似乎對錢很在意,你們花得狠了,反而會令她跟你們生疏起來。”
“是。”李鳳香唯唯諾諾地答應。
李鳳山轉身進去,李鳳香挽着女兒的胳膊往外走。
伏在屋頂的何清君看得目瞪口呆,這世上竟真有人可以前一刻還寵溺地恨不能爲你摘星捧月,後一刻就能翻臉不認人,比如這位李鳳山,比如四王爺。摸摸額頭,心中五味雜陳,何清茹倒底是不是她六妹?那個李鳳山究竟是誰?
本以爲不論李鳳香有何目的,至少何清茹是她六妹無疑,哪知竟連何清茹都身份不明,當年的真相倒底是怎樣的?真正的何清茹已死還是她一直就是那個何清茹?
帶着無解的疑惑,她從房上悄悄跳下,往皇宮的方向掠去。
剛登記完畢,進了華天門,便聽到一個驚喜且熟悉的聲音道:“清君……是何清君麼?”那聲音最後又帶着幾分不確定了。
何清君大喜:“白參將,你回來了?”她循聲轉頭,只見白逸揚的父親白峰身着戎裝,驚訝地望着她,眼底還帶着幾分疑惑。
“白參將?清君,一年多不見,你竟跟老夫生分至此?”
何清君訕笑摸摸鼻子,不答他,反而岔開話題,問道:“白參將這是剛回來?”
白峰凝望她片刻,取下頭上盔帽抱在懷裡,“老夫回京述職,剛進京便直接進宮了,尚未回家。”
何清君笑了笑,白參將爲人耿直,對她一直頗爲善待,只可惜長年征戰邊關不在府中,他是白府唯一反對紀芙進府,一心想她再回白家的人。
一年多前,她和離回樂山,白峰曾親自帶着白逸揚求柳清飛帶他們上樂山挽回她,對白峰而言,她不僅是白家的媳婦,更是白家的恩人,爲白家保住了白逸揚這唯一的子嗣,所以對她格外厚待。只是那次,她傷心欲絕,並未見他們,據鍾琳說,他們是被師父拿着掃把打出樂山去的,白峰也捱了師父兩掃把。
“白參將在邊關一切還好嗎?”何清君覺得與他相見頗爲尷尬,白參將一雙探究的眸子又一直盯着他,不像打個招呼便要走的樣子,她不知該說什麼,便撿了個安全的話題問道。
白峰點頭,“邊關停戰數月,現在相對清閒了不少。”
何清君又不知該說什麼了,傻站了片刻,道:“白參將長途奔波,想是十分勞累了,清君就不打擾白參將回府休息了。”
白峰卻道:“清君,既然遇上了,去陪老夫喝兩杯如何?”
何清君一怔,她可以說這個主意不如何嗎?卻見白峰不由分說地拉着她出了華天門。
何清君回頭望一眼華天門的守衛,只見他們個個似笑非笑地遠望着,卻無人說一句話,那些門將們是第二次看見她被不由分說地拉出宮門了,她暗歎一聲,白參將,你是特意等在華天吧?
兩人進了最近的一間酒樓,白峰要了一間雅間,要了一盤囟牛肉,幾碟清淡小菜,要了兩壺酒。
等酒菜上齊,白峰容不得她推拒,起身親自爲她斟了一懷酒,舉起酒杯,長嘆一聲道:“清君,這第一杯酒,是老夫敬你的,老夫謝謝你爲白家救下逸揚。我乾杯,你隨意。”說完仰脖飲盡。
何清君見狀,只得舉杯跟着喝掉,“白參將,過去之事,不必再提,當時情形,不過是巧合,若是換作別人,定也會救了他。”
白峰一手擋開她的手,另一隻手再提酒壺爲她斟滿,“那也得旁人有那本事,清君,老夫一生從未將任何女子瞧在眼裡,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一個女娃子,巾幗不讓鬚眉,練成這樣一身武功得吃多少苦?你卻不驕不躁,不恃武力壓人,甚至被拙荊……都不還手……老夫再敬你一杯,替拙荊爲你道謙,我乾杯,你隨意!”說着,又舉杯飲盡。
何清君眨巴眨巴眼,只好再次端杯相陪。
白峰又爲她倒了第三杯酒,“這第三杯酒,老夫代逸揚向你賠罪,他作爲一個男人,受你之恩,承你深情,卻不能信守承諾,背叛你再娶,老夫爲有此子汗顏,卻也只能無奈,我乾杯,你隨意!”
何清君無語,再次端杯陪酒,心下狂淚,白參將,你再敬下去,就不是向她賠罪了,分明是要罰她酒了!
“這第四杯酒,老夫向你賠罪,老夫治家不嚴,對你不起,我們整個白家都欠了你的,我乾杯,你隨意!”
再一杯酒下肚,何清君只覺得頭重腳輕起來,雙頰熱氣直竄,暈暈乎乎的,這算敬酒還是罰酒?
那邊白峰一臉的謙意,滿眼的愧疚,十二分的苦惱,砰地一聲將酒壺重重放在桌上,“清君,我白家對不起你啊,老白峰愧對你啊!”許是藉着酒勁,白峰竟然趴在桌上捶桌大叫,像是似哭非哭,欲哭無淚。
何清君不禁爲之動容,努力擡起暈乎無力的頭,目光落在白峰身上,撐着桌子站起,“白參將……你不用愧對我,愧對我的是白逸揚……是他背信棄約,是他禁不住美色!是他怨我生不出孩子……都是他,我從不怨別人,甚至都不恨紀芙,我只怨他……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啊……”
提起紀芙,白峰擡起頭,苦笑:“紀芙?”
何清君重重點頭,“紀芙……白參將還不知道吧?你們那溫柔賢惠的好兒媳婦……是大魏的奸細!你不知道吧……白參將,你回去問問你白家唯一的兒子……這算不算報應?哈哈,老天有眼啊,白逸揚眼中的溫婉芙妹……嗝——白逸揚啊……”
酒意之下,眼睛有些發花,門口站的那位絕世美男子,是她的前夫君吧……是吧?
“白逸揚,你怎地這般消瘦了?”她晃晃悠悠地扶着椅背,嘿嘿地笑着:“白逸揚,腐心蝕骨的滋味銷魂嗎?夜裡睡覺的時候,會不會夢到紀芙啊?美人的身體多銷魂啊,柔弱無骨啊……”
白逸揚臉色蒼白,那上等的麪皮顯得十分憔悴,活像突然間老了好幾歲。父親進宮述職,他的隨身侍從則回府裡稟報,白府上下早已忙成一片,可是眼見已至正午還不見父親回府,他便到皇宮門口打聽,卻聽守宮門的門將說,父親拉着何清君喝酒去了。
因父親仍是一身戎裝,他們的行蹤倒是極易打聽,只一會兒功夫,他便找到此處。自那日被令狐薄一頓挖苦後,他已有十來日未見到何清君了。來找他們的路上,原本他心裡還有種難以抑制的激動和期盼,卻沒想到,此刻竟是這般難堪!
先前見到何清君,只覺她也只是因爲怨他背叛盟誓,纔對他冷漠無情的,卻未想到,她竟然早就瞧不起他,把他當成是隻喜肉慾的好色之徒了。
他踉蹌着退了兩步,他是日日忍受腐心蝕骨的煎熬,卻不是爲紀芙,而是爲她!對紀芙,他只有後悔和厭惡,卻連恨她都不屑於恨。他與紀芙成親以來,極少碰她,每次都是被母親連催帶迫,纔跟她同房,也不過寥寥幾次而已。每次事後,只會讓他更空虛,更覺得對不起何清君,那種滋味纔是真正的腐心蝕骨!明明與她近在咫尺,她身邊卻站了個攝政王,夜夜輾轉難眠,卻不能擁她入懷,那才叫腐心蝕骨!
他咬牙,突然衝過去,將她扳向自己:“何清君,我白逸揚是對不起你,背叛了你!可是造成我們今天這種局面,你就沒有責任嗎?你明明懷疑紀芙,卻不做任何反抗,任她對我們爲所欲爲。你知道我對你不能再生之事,心裡有些不悅,所以便冷了心,一味退縮……我都不知道,我和紀芙酒醉,是不是正好給了你藉口離開?!”
白峰起身,朝白逸揚瞪了一眼,悄悄退出房間,只餘他和她。
何清君聞言,心中格登一聲,爲什麼聽他這樣說,她竟覺得極爲心虛?回想當日被馮老闆診爲不育之症時,她下意識去瞧白逸揚,只見他臉色一沉,拂甩離去,紀芙叫着“逸揚哥哥”追出,而她當時渾身冰冷地蜷縮在地上,整整坐了一天。既使後來白逸揚將她抱到牀上,擁着她,在她耳邊呢喃着,便是他們永遠沒有孩子,他仍會一生愛她,她仍舊覺得渾身冰冷!難道真的是因爲冷了心嗎?
“我是當局者迷,只道是自己惹出了大麻煩,便一心想擔起責任……可是,清君,你若愛我至深,若是肯對我用心,便一定會聽我說一說事情的經過,一定會想方設法查清楚此事。可是你沒有,你只是覺得我碰了別的女人,覺得我髒……所以纔會不由分說,斬斷我們兩年的夫妻感情,是不是?”
何清君撥開他的手,冷笑:“就算是如此,那又如何?難道你的身體沒碰過別人嗎?難道你到現在還以爲,我會與別的女人姐妹相稱,共用一具身體嗎?!你太高擡你自己了,我何清君雖然出身低微,卻是話出必踐,既說不與人共侍一夫,便寧死不失言!我不像你,白逸揚!”
背叛盟誓成了白逸揚心中永遠的痛,何清君藉機嘲諷,果見白逸揚頹廢地跌坐椅上。
他喃喃地道:“清君,我知我對不起你,可是,我們不能回到從前嗎?我只想加倍彌補你!”
“晚了!要知道,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破了的鏡子要想重圓,只能回爐重鑄,除非我們再世爲人,否則,如何挽回?”何清君厲聲問道,“當初是白家老母親手將和離書交到我手上的,因爲這張和離書,我成了南宛茶餘飯後的笑柄,因爲這張和離書,在世人眼裡,我成了一文不值的女子,白逸揚,你毀了我!”
白逸揚臉色更白,他毀了她?!也毀了他自己!嘴脣囁嚅幾下,終是沒說出那張和離書有問題。
何清君穩了穩身子,輕按自己的額頭,朝他冷笑一聲:“白逸揚,紀芙或許未死,她會不會再回來找你我的麻煩,誰都不知,你好自爲知吧!”
語畢推門出去,走到酒樓外,瞧見白峰正負手立在門口對空沉思,“白參將,晚輩告辭了!”
也不理會白峰說了什麼,提氣急縱,直奔回皇宮。
進了養義宮,她抱着頭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心裡懊惱,白參將好歹讓她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再敬酒啊,害她空腹灌了一肚子烈酒,頭疼死了。
“清君。”令狐薄那低沉的聲音帶着些許惱意,“你喝酒了?”
何清君按着額頭,轉身:“呃,是千歲大老爺啊,嘿嘿,你用過午膳了沒,我腹裡空空,想先回房吃點東西。”
令狐薄深邃銳利的眸子盯着她:“我在等你,未用膳,進來陪本王一起用膳。”
等她?何清君揉着額角,想了想,只要不是一起用早膳,倒也沒什麼,當即晃晃悠悠地率先進了養義殿正廳,不客氣地坐在桌旁,擡起可憐兮兮地清亮眸子:“千歲大老爺,屬下空腹吃了點酒,胃有些不舒服,可否先讓屬下吃點東西?”
令狐薄心一軟,無奈輕嘆,立即吩咐小順子傳膳。
片刻後,桌上擺滿豐盛菜餚。令狐薄拾起筷子,夾了些菜放進她碗裡,“不是餓了麼?快點吃罷。”
何清君仰眸怔怔望着他,好一會兒,令狐薄正將她愛吃的幾樣葷食調到她面前,擡頭見她怔怔看着自己,便問道:“發什麼呆?快吃,本王從前不是跟你說過麼,這酒在本王面前可以喝點,在外人面前不要喝酒,易遭人算計……你竟敢空腹吃酒!”本想再責罰她幾句,但見她一副可憐表情,終是不忍,長嘆一聲:“難怪胃會不舒服…。”
“…。你怎麼了?”令狐薄見對面的女子竟破天荒地的落下淚來,嚇了一跳,忙放下筷子,無措起身,“本王不過說你兩句……”
卻見何清君那雙清亮杏眸緊緊盯着他,淚珠簌簌而下,“令狐薄……是不是會一生都對我這樣好?”
令狐薄輕籲一口氣,撩袍坐下,理所當然地道:“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會是我唯一的妻子,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他說的是“我”而非“本王”,他說的是“唯一的妻子”,而非“唯一的嫡王妃”,何清君只覺眼角更酸,他說這話時,只是將自己當成是個普通男人,而非尊貴無比的攝政王。他總是有心的,總是在不經意間悄悄拉近兩人的距離,好似他不是高高在上的攝政王,而她也不是嫁過人的下堂婦,就是因爲這樣,纔會在不經意間撥動她那根緊繃的心絃。
心中柔軟成一塌糊塗,嘴上卻道:“當年白逸揚也是這般說的,可見男人的話並不可信。”
“……”令狐薄頓時黑臉,咬牙切齒地道:“何清君,你真會敗興!”
何清君用袖子胡亂擦擦淚水,破涕爲笑,端起碗秀氣地“狼吞虎嚥”,直到胃裡有了東西,不再火辣辣地燒痛,她纔看他,“千歲大老爺爲何不吃?”
令狐薄冷着臉不語,吃什麼吃,氣都氣飽了。
“我回來時,在華天門遇上白參將……我們就去喝了幾杯。”她見他臉色黑沉,趕緊坦白:“白參將覺得很愧對於我,所以一杯又一杯地給我敬酒賠罪。”
令狐薄注視着她,無意識地拾起一根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面前的碗沿。那一下下的輕響,就像敲在她心上一般,令她不禁瑟縮,於是輕嘆一聲道:“…。好吧,好吧,我說,後來,遇見了白逸揚。”頓了頓,一本正經地道:“千歲大老爺一定要相信我,我和白逸揚是清白的。”
令狐薄丟下那根筷子,起身站起,凝望她片刻,轉身倚進窗旁的軟塌,就算知道她和他是清白的,他心裡還是一陣酸楚。他一向自負心胸大度寬廣,卻不知爲何,總會在知道她和白逸揚見面時,便心情不爽,很不爽。
何清君看他一眼道:“千歲大老爺,我記得你說過破境既使重圓也會有裂痕。”
令狐薄脊背直起,無波深潭閃過一絲喜悅,盯着她。
“千歲大老爺也說過,好馬不吃回頭草。”她笑吟吟地道,那笑意裡帶着一絲狡黠。
令狐薄脣角跟着勾起,眸光深深望進她那雙清亮杏目,滿目期待。只聽她一本正經地道:“千歲大老爺,我覺得我不但是匹好馬,而且是匹良駒!”
令狐薄終於露出讓她期待了半天的風華絕代的笑容,那眉啊眼啊,甚至眉梢都帶上了暖暖春意。
何清君只覺被那笑容勾得心兒跳臉兒熱的,狠狠夾了一筷菜塞進嘴裡,“啊——”養義殿響起了一聲響徹雲霄的慘叫,然後某女在攝政王的無比震驚中,捂着嘴紅着臉,落荒逃出養義殿正廳。
何清君蹲在自己房間門口將口中的鮮血吐出,心中恨恨地罵着自己不爭氣,好歹嫁過人下過堂,怎地竟被男色誘惑?不過是吃個菜而已,竟鬼使神差地狠狠將自己的舌頭咬破!又不是咬舌自盡!丟死人了!她的舌頭啊……唔唔,痛死了!
忽覺眼前有異,擡起頭來,卻見那位千歲大老爺仗着內功高深,輕功絕妙,竟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她對面,雙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若他眸底盛得不是嘲弄,她何清君把頭割下來給他當夜壺!
卻見那位無良攝政王往遠處走了幾步,悠哉悠哉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綻出那媚惑衆生的絕代笑容,眼底帶着一絲戲謔,道:“都說姑娘家愛俏兒,本王就在這裡坐着,給你提供些動力,你看着這麼俊俏的絕世佳公子就在眼前,要不要過來採擷了去?”
何清君無語撫額,這是調戲!赤裸裸的調戲!再在心裡暗吐一個,“這麼俊俏的絕世佳公子”?當真是大言不慚、臉皮有夠厚的!
“要不要采采看?”那位無良王爺眨着好看的鳳目,聲音帶着幾分誘惑,“來吧,本王不但不會告官,還會自帶嫁妝!本王的家底還是很厚的,都是你的。”說着他胸前門戶大開,一副等她來盡情來蹂躪的模樣。
何清君大囧之下,又開始以頭撞牆了,她又不是採花賊,怎麼采采看?他還自帶嫁妝?!這是誰家的無良男人附在那位深沉睿智的攝政王身上了?蒼天啊大地啊,王母娘娘啊,快找人來收了這妖孽吧!“滋——”她一手捂嘴一手捂頭,妖孽啊妖孽啊,害得她舌受傷,頭受傷!
“真的不要來採擷?”那無良的千歲大老爺又眨了下眼,似笑非笑地道:“當真是可惜了,本王的嫁妝真得很厚呢。”
何清君無語望天看景,就是不看他。
“清君。”
“……”何清君依然看景望天,只作未聞。
“……清君。”令狐薄輕嘆,“何護衛。”
何清君只當他又有事,喟嘆站起來,看他。
“何護衛,過來。”
何清君不解地走到他身旁,卻見他起身,一臉肅然地凝視她,“何護衛,你若不採擷,只好本王採你了,放心,本王不要嫁妝。”話音甫落,他低頭吻上她的脣,左手扣住她的纖腰,右手按在她後腦勺上,將她緊緊扣向他寬厚的胸堂。
脣舌勾纏,口水相濡。何清君也從初始的掙扎,到漸漸放棄掙扎,最後索性閉目享受。因爲她的舌頭剛受傷,他不敢用力,只是輕輕吮掃,總覺得不夠盡興。緊緊將她擁在懷裡,恨不得將她嵌進身體裡,永不分開!
低沉沙啞的聲音帶着抹未退散的情慾,在她耳旁響起:“清君,快快嫁給本王吧!本王等不及了。”
何清君推開他,羞紅着臉瞪他,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他腰下,說道:“等不及便去納個侍妾紓解!”說完沒好氣地退開。
令狐薄順着她的目光尷尬地掃一眼腰下,彆扭側身,惱道:“本王不是那個意思!”
何清君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何清君!”令狐薄咬牙切齒地叫着她的名字。“總有一天,本王要將你這小妖精綁回家!”
“那就等到那一天再說吧。”
“何護衛,過會兒到書房來,本王有事跟你說。”
何清君回頭,見令狐薄又變回那個冷酷深沉的攝政王,忙答道:“是。”見令狐薄正用右手輕輕揉按着左臂處,不禁心中一抽,她竟忘記他左臂爲護她受的燒傷了,想來是適才自己掙扎得狠了,碰痛了他灼傷之處。“令狐薄,你的傷,還好麼?”
令狐薄扯一下嘴脣,“沒事,已經結痂了,想來過不了幾天就會好。”
“令狐薄,對不起。”何清君低着頭,掩飾微溼的眼角,似乎她的眼窩子真的越來越淺了。
令狐薄微笑看着她,不語,他看得出,最近的何清君似乎總是覺得虧欠於他,雖然這不是他想要的,但若這樣能讓她加快步伐走向他,他倒是也不會排斥。
何清君回房,讓小秋重新爲她準備了點飯菜,將適才未填飽的肚子填飽,又換下出宮時穿的便服,重新洗漱了一番,把自己收拾利索後,纔去令狐薄的書房。
令狐薄早已等在書房,見她進來,示意她將書房的門關好,然後命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