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法西國街道,靜謐如謎,只有孤零零的路燈,照着偶爾路過的行人。這裡不像青城,這裡的人也不像青城的人,直到半夜都還有好多人在街上行走出沒。簡直是霸佔了非人的世界。
軼狐仙人從懷裡拿出一面鏡子,我想湊過去看,發現那只是一面普通的鏡子而已。軼狐仙人彎嘴一笑,他是在笑我的動作。一陣夜風吹過,把我吹出幾米遠的距離,軼狐仙人忙使了一個法術將我穩住。唉,我還真不習慣這輕飄飄的模樣,脆弱得連一陣風就可以把我吹走。
我抓住了軼狐仙人長長的輕飄飄的衣襬,他看着手中毫無特點的鏡子,在前方拐了一個彎,我望過去,就看到一團黑影在那牆角末端。那是什麼?是鬼嗎?黑乎乎的一片,陰森可怖。
但軼狐仙人只是放下手中的鏡子。擡腳向那團黑影走去,然後蹲了下來。我牽着仙人的衣角,也跟着走近,只是走近了才豁然發現,這竟然是千魅驚魂蠱。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微微張口問道。
而軼狐仙人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伸出指尖,他的指尖上匯聚着一團微微亮光,然後那亮光照明瞭周圍的景象,也慢慢將那些密密麻麻包成一團的蠱蟲驅散開去,這是一種專門針對於鬼魂的蠱蟲,就如同軼狐仙人所說,對普通人類而言,別說傷害,就算看不看得見還是個問題。
蠱蟲們有的擡頭,有的轉頭看着我們兩個。一雙一雙吊着血絲的骷髏眼睛轉動了一下,然後噠噠噠向旁邊退去,過了一會兒,我纔看清裡面一莫紫羅蘭髮絲,還有素白的聖女衣袍,竟然是皇姐。
她斜躺在牆面上,被所有的千魅驚魂蠱圍着,此時緊閉着眼,毫無意識。我忙蹲下身,慌忙的查看她的情況,冰冷冷的鬼魂軀體,卻是牢固得如同人身,但她的身體表層。竟然有坑坑窪窪的印,特別詭異而難堪,密密麻麻的遍佈全身,連蒼白的臉上。都有這種鋸嗑過一樣的印子。
“我皇姐怎麼了?”我只覺得一陣難受,轉過頭問軼狐仙人。
“我不是早就說過嗎?她此次在劫難逃。”他一臉高深莫測的看着我,好像這早已料定的事,仙人難道還有預知的能力,但現下這不是我關心的事情。我知道他想要什麼,他不就是想要我讓他實現我的願望嗎?
我蹲在地上,抱着我的皇姐,睜大了眼睛對他說,“好,你不是就等着我開口嗎?第二個條件,幫我救救皇姐。這樣總可以了吧?”我看着他,帶着點怒意,對軼狐仙人這幅看好戲勢在必得勢的表情,我是有說不清想扁他的衝動。和剛認識的北海清明何其相似,都想讓我有想狠狠打一頓的想法。
他這才懶散的砸吧了一下菸斗嘴,向外吐出一圈嫋嫋升起的煙霧,嘆了一口氣,“沒想到這麼容易。”然後似有若無的用那狹長的狐狸眼看了我一眼,“散開。”然後一腳踢了我屁股一下,把我踹進了那堆蠱蟲中,我嚇得慌忙從那蠱蟲堆裡面爬起來,憤恨的看着這個狐狸。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得罪過他,牛吧,該你牛,我站在皇姐身旁,守着她,還是問了句,“我皇姐這樣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難道剛剛一會兒的功夫就被其他仇人攻擊了?”我擔憂的開口。
軼狐仙人用纖長的手指點了一下皇姐的額頭,那裡發出一道亮光,是白色的暖暖的光芒,並不刺眼,而那裡,竟然慢慢浮現出一朵形同荷花一樣的花朵。初放之時,花瓣逐片展開,竟然從皇姐的額頭上散發出襲人芳香,我驚奇的聞到這熟悉的味道,和我身上若有似無的荷花香味怎麼那麼相似,這讓我分外詫異。花的顏色爲乳白色。一會兒,開放的花瓣重又成花苞,然後再次展開,色澤從乳白變成深紅色,花莖彎曲垂首,花瓣慢慢凋零。我知道這是什麼花,這是我們龍國的國花,王蓮。
“她被自己反噬了,這是她亂用契約,提早動用千魅驚魂蠱的下場。”軼狐仙人好像很不情願的開口。
我嘟着嘴,對他的態度很不滿意,“既然是爲我服務,你至少要有一個服務態度吧,差評。”我不滿的開口。
他轉頭無語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又轉過頭去,好像在想什麼,隨後他左手上的菸斗陡然不見,結果態度果然大變。
“剛剛你用了什麼?爲什麼她的額頭上有我們的國花?”我追問道,趁着他態度好多打探些東西。
“這的確是你們龍國的國花,也是護國花。你和你姐姐身上各有一朵,她的被嵌入靈魂,你的卻被做成了鎖香玲。”他一句話,讓我錯愕不已。兩朵護國花,竟然都被我和我皇姐用了,那龍國的國運衰竭,是不是也和這有關係呢?
“那龍國國運的……”我想問出自己的疑問,卻被軼狐仙人打斷,“不是,另有原因。”他知道我要問什麼,還沒等我說出口就阻止了我繼續說下去。我看着被光暈籠罩,身體的坑坑窪窪難以直視的傷口漸漸被撫平的皇姐,我心中舒了一口氣,漸漸放下了心中的擔憂。
亂用契約,提早動用千魅驚魂蠱,才被自己反噬了嗎?竟然差點被自己養的蟲子吃掉,皇姐怎麼這麼不小心,我哀嘆一聲,就在此時,我聽到噠噠噠千魅驚魂蠱的嘶叫聲,而與此同時,皇姐紫色的雙眸豁然睜開,裡面一片精明。
她咯噠一聲扭動了一下腦袋,然後一手掐上了軼狐仙人的脖子。我相信,她這絕對是條件反映,誰叫軼狐仙人自己蹲在她面前,靠得那麼近,向來謹慎的皇姐從昏睡中醒來,第一時間做出這種動作,我並沒有覺得什麼奇怪的。
倒是軼狐仙人,今日中招了,脖子被掐在皇姐手中,憋着臉準備推開皇姐,我見賜大好機會,忙跑過去一腳踢了過去,踢在軼狐仙人的屁股上,只見他的屁股上竟然一下彈出一條狐狸尾巴,掃了我一臉的護理味,我忙往後一條,捂着吃了一口狐狸毛的嘴巴,呸呸個不停。
而我的大力一腳,正中軼狐仙人的屁股,他萬萬沒想到我有這樣大膽動作,華麗麗的栽倒在皇姐的身上,臉撞在那牆壁上。
“哈哈哈,好搞笑的狐狸。”我沒打算給他留一點情面,哈哈大笑出來,看着皇姐冰冷的臉,我一下就住口了。
“你就愛胡鬧,從小就這樣。”皇姐嚴厲的批評我,然後一把將狐狸仙人推開。他這次沒有再狼狽丟人了,而是輕飄飄起身往後一退,就退到了我身旁,然後用他的菸斗毫不留情的敲了我的腦袋。
“痛啊,我很脆弱的,一敲敲碎了怎麼辦?”我不滿他的暴力行爲,拿眼睛瞪着他。
只聽他吧嗒吧嗒吸了兩口玉壺煙桿,然後望着天帶着氣憤的情緒吐了一口煙霧,好像想起了什麼,“你還是這麼愛捉弄人。”
這句話讓我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和着對狐狸仙人的熟悉,我呆愣的看着他毛茸茸的耳朵,想要抓住這抹熟悉。當我回過神來,面前只剩下一堵白牆,那裡再也沒有皇姐的身影和那成千成萬的千魅驚魂蠱,我轉頭一看,也沒發現軼狐仙人的身影。
他也走了嗎?怎麼都不給我說一下,莫名其妙就消失了。皇姐還好說,她是鬼魅,來無影去無蹤,估計給我說了但我沒反應過來她就消失了,但這個狐狸仙人就不地道了啊。這麼想着,我鬱悶的向街道外走去,昏沉的路燈掃在潔淨的地上,我看到有幾個輕飄飄的新鮮鬼魂在我前面遊蕩。因爲我此時的形態人類也根本看不到我,我只能向鬼魂們求助了。
我跑上去,和他們打招呼,雖然是法西國的人,但他們死後我仍然可以和他們交流。上史島血。
“我想問一下,那個什麼劇院,就是發生槍殺的那個音樂廳怎麼走?”我竟然一時忘記了那個地名,只知道是在一間千人音樂廳裡發生的暴徒襲擊。
他們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在等鬼差吧,然後指着前方的交叉路口,“離這裡很近的,前面右拐的街道中間,就是入口。”我看着好像剛剛被拼接起來的男鬼,大肚子好像被什麼挖過一樣,空洞洞的都能看到裡面的腸子和器官,我抖了抖腦袋,笑了一下,指着他的肚子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啊?”我以爲是什麼怪獸挖了肚子呢?想着哪個野獸這麼變態啊?
“今天除了艾德麗劇院發生恐怖襲擊,還有頃可兒足球場,我是看足球的時候被炸彈炸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女子,很年輕漂亮,但是我往她的身下一看,少了半截身軀。真是慘不忍睹。年輕的女鬼向我點點頭,“看你身上這麼多窟窿,是被槍殺的吧,這麼多槍,那些暴徒真是太無人道了。”外國的女鬼倒是先我一步捂着嘴巴驚呼出聲。
我低頭一看,這纔看到自己心口胸前,甚至整個上半身被打得全是洞洞,還向外淌着血,仍然保持着我受傷的模樣,剛剛情況太複雜,我竟然忘記了自己這麼慘不忍睹的樣子,真是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