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落在地上的鎖香玲,臉色微微沉了下去。我擡眼看着北海清明,輕笑了一聲。轉身從這片昏暗和血腥交雜的地方離去。
有幾朵雪花落在我的面頰上,我輕輕的用手指將其抹去。剛出了黑石大門,就看到狐狸坐在高高的樹枝上,臉色不滿的盯着我從裡面出來。
我也只是用餘光掃了他一眼。佯裝着沒看見,徑直從這魔域離去。我向着高空飛去,從那被破開的洞口對着紛紛涌入的雪花,迎面而去。直到出了魔域,我才驚覺時過境遷,外面世界的一切都讓我既熟悉又陌生。
“師傅,你的劫難已經圓滿的渡完,爲什麼不就此離去?扔下這些煩心事繼續過你的逍遙日子。”我的身後傳來狐狸慵懶的聲音,走在大雪飄飛的城市街道上,緊緊地跟在我的身後,就像他小時候一樣。
我笑了一下,“真正的劫難纔剛開始,辭淵,你要知道,人最難戰勝的就是自己。而仙最難度的劫。亦莫過於心劫。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聞到大雪天裡依然能飄散開來的檀香混着煙味,心緒複雜,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真正懼怕的是什麼。
“師傅你說的總有理,可是徒兒還是想和你迴天宇,我們的香榭什麼模樣你估計也忘記了吧。”
“香榭?那是什麼地方?”我迷糊的想要知道這個地方,聽名字怎麼會這麼熟悉呢?
這下奇怪驚呼的是夙辭淵了,“師傅你能記起徒兒那真是萬幸,竟然連自己的老窩都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了。”我聽出了他聲音裡的抱怨和委屈。但我是真心記憶糊塗,也不是我的記憶被自己封印了,所有的封印都在這次靈魂重新歸位以後被犀利了,所以按理說我應該都記起來了。
但是要想真正想起那些過了這麼多年的事情。別說記憶曾被封存過,就算是記憶完好,經過這麼多年,也會忘記很多東西的。
我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我想告訴夙辭淵,對於這種事情,我也無能爲力啊。不過夙辭淵說他萬幸被記住,我還真是認同。
“唐香詩?”
就在這時,我聽到一聲清脆的女聲從街道的對面傳過來,我站定腳步望過去,只見在街道的對面,正站着一個穿着紅色毛呢格子長款外套的女孩,她在我腦海的記憶很是清晰,我定定的看着她。
腦子裡自動浮現出一個名字。尹紫櫻。
她向我招手,站在雪花偏飛的購物廣場上,神情喜悅,手上提着很多袋子。她向我走過來,因爲有點激動,步子有點凌亂有點快。就在這時,一聲車子的鳴笛聲刺入我的耳膜。
那車子的速度飛快,我這纔看到她身後不遠處的紅燈,真是見鬼了,她怎麼敢闖紅燈。正當我準備飛身過去拉她一把時,只見她直接被壓在了車下。
我看得心驚,就在那車一個急剎車停下來的時候,我看到尹紫櫻蹦蹦噠噠的提着東西安然無恙的跑到我面前。
那輛車的車主好像撞鬼了一樣從車窗裡趴着腦袋看那個女孩,眼前漫天的雪花背後,我看到他臉都白了,急忙踩着車加速離開。
而我的驚訝不比他少。
“好久沒看到你了。不知道你都在幹什麼?”她笑容可掬,高高的丸子頭讓她看起來很精神,我怪異的打量着她,微眯着眼睛。
腦子裡忽然想起了什麼,她應該是已死的人類了,所以才這麼有恃無恐的在馬路上穿越吧。難道是上次青城那座大廈的坍塌,也將她埋葬在裡面?
“你,怎麼沒有去投胎?”我問道,自知這話問得有點唐突,但我更喜歡耿直一點,有什麼問什麼就好。
她訕笑了一下,眨着眼站在雪花裡,提着東西在我面前打了一個轉兒。
“我是靈魂擺渡人,死了連公務員都不用考,直接當鬼差了。看,我感覺現在比以前自由自在多了。只是……”她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然後偷偷看着我身後。
“只是什麼?”我問道。
“只是那裡環境太陌生了,冥王對屬下要求又多,工資又給得低,還不如我賣棺材來錢呢。還有啊,換了一個環境我一個朋友也沒有,孤零零的,找不到歸屬感。”她向我抱怨道,但我不怎麼相信,不過記憶裡我們的交情應該是很不錯的。
而且我覺得自己很欣賞她,我問道,“你在冥界的職務是什麼?”
“搜靈官。”
我疑惑不解,對於冥界我還真不是很熟悉。她看出了我的不理解,將東西騰到自己的一條胳膊上。然後將空着的胳膊挽住了我的手臂,“你真暖和,你以前冰冰冷冷的,沒想到現在變暖和了。哈哈哈。”她大笑三聲,好像在慶幸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我和她帶着狐狸漫步走在空曠的街道上,因爲下雪天,天氣很冷,出來的人很好,而像是我們這樣慢悠悠像是散步的行人就更少了。
“搜靈官主要幹什麼的?”正好聊起來了,我也向她問着她的情況。
“搜索逃出陰間的鬼犯。”她說起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聽起來很不爽,好像是談起天下最讓她難以忍受的事情一樣。
“好像你並不樂意啊,你可以給我說說,有什麼難題我也許能幫到你。”我說完,就聽到身後狐狸使勁的吧嗒了一下他的玉壺煙桿,好像對我的話很不滿意,但是這裡根本沒有他的話語權。
尹紫櫻嘆了一口氣,對說我說,“能幫忙當然好了,就怕你覺得煩。這鬼逃犯不比人逃犯,你想想看,一般能從鬼差手底下逃出去的,那得是多厲害的鬼啊。碰上個大有來頭的,我落得個榃的下場還好,魂飛湮滅的話冥王連工傷的錢都省了。”
“有這麼難嗎?”我覺得很好奇。
“當然,就拿sss級的逃犯陽明煥來說吧,聽說生前就吃人,死後連鬼都不放過,還會召喚陰兵,邪術奪得數不過來,我怎麼和他鬥啊。我剛到冥界,人生地不熟,那些老油條都把最困難的那任務交給我。我這不一不高興就喜歡購物嗎?你看,我這幾天卡都要刷爆了。”她提着東西在我面前晃了晃,我心一沉,只因爲我聽到了一個很熟悉的名字。
陽明煥,陽國師。
我勾嘴一笑,對着她說,“陽明煥就交給我幫你抓。如果能得到你們上司的同意,我不介意將他徹底消滅掉。”
冰冷的天氣裡,我吐出來的氣形成了一圈白色的煙霧,但我卻並不覺得這天有多冷。等詛咒被破解,我的力量將會全部回到我的身體裡,到那時候,我會變成一具溫暖的仙體,對任何冰雪炎熱都不會牴觸的仙體。
“啊?可是……”她似乎在擔心我,我莞爾一笑,只是讓她看着我的手,然後我的手中出現一團七彩的波光,她眼睛都直了。
接着,我將這七彩的波光送上天空,只見那一處,出現一團耀眼的光芒。就在下一刻,以那一個點爲中心,光芒迅速向周圍擴散開。
整片天空好像都在被明朗的光良籠罩,如同太陽從雲層中探出來頭,重新將腦袋望向這片土地。
尹紫櫻驚呼出聲,而我們身邊的雪也停止了,陽光出來了,打在我們的臉上,度上了一層暖意。
“哇,太神奇了,這得是多神奇的力量啊,香詩。”土聖冬血。
隨後她伸手一個擁抱絢麗的陽光模樣,“我相信你,我們一起去抓逃犯吧。”
她忽然停止了跳躍,然後小步跑到我旁邊,對着我使了一個眼色,然後將我落在一邊,小聲的問,“能不能把他也帶上?”
我不解的問道,“爲什麼?”
“有他在,我辦事效率也高。”
我又看了一眼懶洋洋,看了只想讓我打瞌睡的狐狸。覺得尹紫櫻的思想真的很難猜,所幸不猜了,點點頭表示同意。
陽明煥不管是在前世還是經歷了這麼多年,一直處處和我作對。更重要的是,他確實想害我,凡是曾經對我下毒手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猶記得當年,文武百官中,他對我最是無情。恐怕設計將我引開,帶走劉頡的人就是他了。更不用說後面向我父皇提議對霸國皇族下詛咒。我不相信我的父皇對這些事情這麼瞭解,父皇那麼信任他,可想而知,如果不是他在旁邊助力,我怎麼會淪落到那麼慘的地步。
龍國臻皇二十三年,我失去了天降神力,失去了劉頡,失去了父皇往日的寵愛。我將自己關在公主殿裡,想着如何在劉頡有生之年將那詛咒去掉。
當近乎所有人都要忘記我的時候,我終於想到了辦法。我將我的頭髮取下來,蒐集天底下最霸道的邪氣,用我龍脈之身爲契機,採用以毒攻毒,以咒治咒的辦法。
我看着自己研製出來的東西,高興的笑了。就在這時,我的宮門被打開了,只見陽國師緩步走了進來,他跪在我的宮殿前,沉聲對我說,“啓稟公主殿下,霸國新皇帝登基,陛下讓微塵前來告訴殿下,霸國新皇正是公主曾經收留過的劉頡,而登基之前,劉頡已娶了西域王族的皇女赫拉爾。殿下,陛下讓臣來告知,是爲了讓殿下打開心結,徹底看開,我龍國大好河山好男兒自然層出不窮,公主何必只執着於一棵樹呢?”
他說的什麼鬼話,我一句也不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