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魔,按理說皮肉傷對他不構成什麼實質性的影響,但是那是她的鞭打,我不想將傷口的痕跡抹去。如果道歉沒有一點誠意,那道歉又有什麼意義。至少,這比她對我不理不睬要好得很多。
“你還記得前世嗎?劉頡?”她輕輕的吐出這句話。卻讓我震撼不已,輕啓薄脣,又合了上去,又輕啓薄脣,欲言又止,我猜得果然不錯,的確是出在劉頡的這段記憶。看來那個時候,還有我不知道事情,讓她陷入痛苦。
我當然是劉頡,我當然恢復了記憶,隨後我點點頭,卻沒想到她一下將東西扔給我,對我說,“拿去吧。”她就翡霜吞天像是丟垃圾一樣丟給我,帶着她的嬌憨和怒氣。我只聽到“叮鈴——”一聲,那東西隨着一個拋物線,就落在了我的面前。
我沒有接那東西,隨着它自己落在地上。
此時我心中是懊惱的,我該用什麼辦法讓詩詩知道,我的決心?一心一意只想維護她的決心呢?
幽幽根本不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所以她更不瞭解我這麼做的決心是什麼。她只知道我這樣將唾手可得的翡霜吞天扔在地上,覺得我瘋了。
她一直以家族的使命爲己任,甚至覺得家族比她的性命還重要。曾經我也是和她一樣這樣認爲的。但是現在,我覺得最重要的,一直都應該是詩詩。
所以她將地上的翡霜吞天撿起來。因爲一時間我無法想到讓她理解我的辦法,不管怎麼說。我的確受到了矇蔽,沒有認出來她,才導致她被關在冰冷的狹小的冰箱裡這麼久。
我應該明白,她該有多怨我恨我,這都是應該的。而想要我們恢復從前那般友好的關係,向來自以爲腦子夠用的我也陷入了猶疑不決。
我只能呆愣的離開,但我是不想再次從她眼前消失的,這個時候,我心中有很多的不安。她問我是不是想起來了我是劉頡,那她一定是想起了她曾經和我在龍國和霸國之間發生的故事。
那麼,她知道我是小明嗎?我是她的小明?
從她孤傲的眼神中,我只看到她對我的恨意和抱怨。我不得不認爲,她是因爲我的錯誤將我整個人否定掉了,就算是曾經與她惺惺相惜的小明。也一起抹黑了。
我對這個想法感覺到很無奈,甚至渾身無力。我只有離開這裡,暫時的離開這曾經只屬於我們的地方。
如果能那麼容易放下,我就不會這麼神傷,我讓魔靈使者在不遠的地方跟在她的身後,遠遠的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
才發現曾經的尹紫櫻已經在那場災難中死去了,她死後直接被特招進冥界的公務員隊伍中,編排進了冥界最難辦最不好做的行列。她和詩詩真的很有緣分,在大馬路上逛個街都可以和她遇到。
我以爲詩詩已經變了,不會去管這些凡塵俗世,畢竟曾經她還是蓮仙女的時候,和其他的仙人一樣,是看不起人類和鬼這等對他們來說弱小的存在的。
她被尹紫櫻拜託加入處理陽明煥的隊伍中,但是她不知道,陽明煥已經被我處理掉了。只是當時陽明煥對於我這個魔來說,太不值得一提。解決得也很輕鬆。陽明煥身前因爲在青城滋事被我一刀砍下腦袋,死後也是被我一刀封喉,再從喉嚨處將他靈魂破開燒盡,所以他絕無再生的能力。
以爲時刻觀察着詩詩的動態,所以在她的姐姐出現在她面前時,我就急急地趕去了。這樣做的原因,只是爲了不想讓詩詩再次誤會我下去。
我知道,她的皇姐恨我,因爲當年我用魔氣加上封印,將整個龍國皇城包括皇宮中的所有人都封印起來,其實就是用所有人的命爲代價,與魔神交換了一個條件而已。
而詩詩的皇姐,就是當時封印中唯一的倖存者吧。所以,她一定會在詩詩面前說很多對我不利的話,我匆匆的趕往冥界,果然不出我所料,她果然在詩詩面前說我和北海家的壞話。
當時我很氣惱的衝着她的皇姐呵斥道,“那是你,不是她。”
詩詩的皇姐是個很厲害的巫女,名叫姬香玥。雖然生前沒有詩詩那樣霸道的天縱神力,但也可以說笑傲一方。她能在那麼危機緊要的關頭帶着龍國的皇帝離去,說明她的確有不一般的實力。對於她更多的瞭解,就是她將陌祭的記憶換了一下,這一點我不得不感謝她,不然我想詩詩很早也許就被陌祭帶走了,我們也不會發生那麼多事情。
姬香玥對我的怨恨我都看在眼裡。我以爲她作爲南疆的聖女,會用她最擅長的蠱毒來對付我,沒想到她卻是用的陰兵。看到這些陰兵,我就知道,她一直都在謀劃着想要復國。只是,她想從我手裡拿走青城,成爲她新的龍國。
這就是她打錯的主意,我和她的一戰在所難免。但我想讓詩詩知道,她希望我怎麼做。輸贏對於我來說也不重要,如果詩詩願意,我願意將青城拱手相讓。但是她一直不曾開口,也不曾言明。
從她的猶豫和怔愣中,我才知道,她其實是在乎我的,就像是在乎她的皇姐一樣。不然,她不會陷入這樣的猶豫中。
爲了將我的想法表達出來,我也開口問過她,“詩詩,你想讓我贏嗎?”
但是她仍然沒有開口,那就這樣吧。一切都留給天意,對於眼前的這些陰兵,也許其他的鬼神妖魔會懼怕膽怯,但是我不會。我有足夠的自信將他們一舉消滅。而我所做的,就是拖延時間,我相信她不會就這樣離去,她會做出一個選擇,只是她需要時間,而我要做的,就是給她爭取這個時間。
不然,她會後悔,一定在以後的某個時候會後悔的。
我的黑雨可以將整個世界每一分每一毫都滲入,然後帶給我這裡發生的一切,這也是我爲什麼這麼確定我可以贏的條件。
黑雨飄灑在她的身上,不會像是打在其他東西上那樣產生腐化和侵蝕的作用,反而是將她保護起來。她遇到了冥王,就在忘川河水上的拱橋邊。
原來,她沒有關於我是小明的那段記憶。對啊,是我親手將這段記憶從她的腦袋中抹去的,當時爲了永遠和她在一起,我也是選擇了不得不先離開她。歷史如此的相似,我好像看到了劉頡的身後站着她垂淚大哭的身影。
她回來了,她做出了最後的決定,但是我也知道這結局其實早已註定,按照我想要的方向發展着。姬香玥以一具鬼體撐了上千年,又不斷消耗自身的力量去煉化陰兵和千魅奪魂蠱,她早已將自己透支了不知道多少。
今天的這一戰,不管輸贏,她都像是緊繃的琴絃那樣徹底的斷裂開。所以,我知道,姬香玥一定不能死在我的手上,她一定會死在自取滅亡中。
果然如此,但是我可以利用姬香玥,再一次奪回詩詩的心,比如,我早已調動了黑雨,緊緊圍繞在姬香玥的周身,每一片紛飛離去的魂魄,到時候都會被原模原樣的吸附着,然後回到我的手中。
姬香玥如同我意料中那樣,不堪重負魂飛魄散,好像終於得到了解脫。但是詩詩狂躁了起來,傷心不已。她的眼淚也的確像是毒藥,只是稍稍流了幾滴出來讓我看到,就讓我心痛不已。所以,我來不及請求她的原諒,就馬上告訴她,“只要你不哭,我就將她找回來。”
看到這個脆弱的她,我根本不忍心再利用這個機會得到她的原諒和重新開始的機會。土大向血。
但是也正是因爲這樣的想法,她徹底的原諒了我。我按照早已佈下的局,將姬香玥找了回來。姬香玥卻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她要遠離這裡,一切都是因爲她早已受夠了這一切。她不適合當一個復仇者,也許她之所以這樣做,秉着復國的執念堅持了這麼久,一切都是爲了她的父皇和心裡的那種執念。
這一次,她說她會親口告訴父皇,讓他放棄,也許是她一直以來都想要說的話。但是作爲龍國的公主,南疆的聖女,她從小就像是北海幽幽一樣揹負着家族的興衰重任,這也許是每個貴族或是大家族子女從小被灌輸的想法。他們秉着一種守護家族興衰,敢於犧牲一切的想法活下去,甚至可以堵上自己的一切,有時候會迷失在對整個家族的責任裡,而忘記了自己的存在。
曾經的我就是這樣的。
如我所願,我和詩詩回到了北海家。對於害過她的滕星璇,就算是北海家的忠臣我也不會放過。所以,我將他徹底封印了起來。
幽幽不知所蹤,過了很久以後我才收到遠在大洋彼岸的母親來信。是通過紙質的信用魔靈使者交給我的。她告訴我幽幽不想回青城了,她想待在母親的身邊,還有姍姨,她們都在大洋的彼端,與青城隔海相望。
幽幽一定是對詩詩還存在着很多誤會,所以纔會這樣不肯回青城。對於這件事情,我一直都沒有告訴詩詩,她重新接手了永安當鋪,成了當之無愧的老闆娘。而尹紫櫻也以冥界使者的身份,回到了祝壽棺材鋪,尹紫櫻經常會去永安當鋪找詩詩出去玩,一來二去,兩個人成了至交。
天上的狐狸仙人不時會跑到地面上來,不是抱着酒坐在我家庭院的桂花樹上喝着酒,就是在永安當鋪坐上一天。每當這個時候,尹紫櫻都會跑得特別快,就圍在那隻狐狸身邊打轉,這都是詩詩笑着告訴我的。
來年開春的時候,我聽到了詩詩懷孕的消息,正是四月,當新的北海大廈還在重建最後一層樓的時候,我就聽到了他到來的消息。所以詩詩將孩子的小名取成了四月。
我將北海大廈也改名成了四月樓。
小四月擁有仙魔的混合體質,在她還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她就可以隔着肚皮和我們說話了。她真是一個音樂天才,對於一切有節奏的東西都很有興趣,甚至有一種特殊的愛好,會喜歡上別人的心跳聲。
“清明,小四月到底什麼時候纔會出來啊?”詩詩抱着肚子,愁眉苦臉的對我說。我們坐在正從膿冬中慢慢甦醒過來的庭院,她靠着我的肩膀嘟着嘴,顯然她不是真的不高興,而是帶着一點擔憂的憂愁。
眼前正是有一年的三月,我們的小四月自從進了孃胎已經過去了十一個月,按理說到了十個月的時候就會出來的,也許是因爲父母親對她的影響,現在都沒有動靜。
我笑着摸着她的肚子,安慰道,“別這樣說,小四月可是有脾氣的,還不小。說不定她聽了就和你執拗起來不肯出來。”
她敲了我一下腦門,教訓到:“我脾氣這麼溫順,如果以後她脾氣不好,肯定都是遺傳到你的了。”
“好好好,不要動氣,你看你,你的溫順脾氣呢?”我在旁邊一邊用魔氣去掉她心中的火氣,一邊安撫着她肚子裡的孩子。我甚至捨不得讓她的心情壞一點點,雖然自從懷孕以後,她明顯不好伺候了。
我打算等小四月出生,過一段人間的生活,就帶着她周遊四海八荒。別的小孩最多能坐着輪船或是飛機環遊世界,而我們的小四月,可以上天入地,甚至穿梭時空。
四月,小四月還正是倔強的在媽媽的肚子裡待到了四月。她出聲的時候原本已經回暖的天氣忽然下了一場雪,飄飄灑灑的雪花就像是精靈在人世間起舞。
“下雪了,我的小四月會不會冷?”
“我是魔的孩子,怎麼會冷呢?媽媽大人。”她躺在嬰兒牀上,不穩的從小牀上掙扎起來,然後跳到窗臺上,詩詩一個勁的捂着肚子對我罵道,“北海清明,你動動手啊,愣着幹什麼?沒看到四月翻天了嗎?”
就在此時,我看到小四月已經打開窗戶,光溜溜的趴在窗臺上,對着雪花振振有詞的說,“以後,我,就叫北海飄雪。”
多麼霸氣側臉的小四月,就在此時,有誰打開了病房的房間。我一邊將小四月光溜溜冰冷冷的身體從窗戶上捧下來,一邊回頭看。
只聽一聲驚呼,是姍姨。
“這就是小四月啊,簡直太霸氣了。”
“大哥,這就是我的小侄女嗎?”是北海幽幽跟在姍姨後面的聲音。
“哎呀,我的孫砸!”當然,這是母親的聲音。
我不知道她們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忽然出現,但是我很開心。她們能回來,見證小四出生的這一天。我聽我的手下說,孩子是一個家庭的紐帶,我本以爲是夫妻之間,沒想到是整個大家庭。我的母親和幽幽還有姍姨因爲太喜歡小四月,所以一直留在了家裡。
北海家變得更加歡樂,更加熱鬧。
詩詩一天到晚就向她的朋友炫耀她有一個天才女兒,從小會自己給自己取名不說,打從孃胎裡就可以說話。她將這一切的功勞都歸咎於自己胎教做得好,朋友圈幾乎每天都被她刷屏,曬小四月。
沒想到有一天陌祭會趁着我們不在的時候帶走小四月。詩詩看着門前陌祭留着的紙條,一臉悲傷的抱頭悔恨,“早知道我就低調點。”
因爲紙條上寫着:“你每天曬娃真的很讓我嫉妒,借用你娃一天,就當補上你給我當助理還沒完的那幾天。”
結果比我想象中的更不好,小四月自此以後就心心念念上這個男鬼,甚至說出非此男鬼不嫁的混帳話。北海家也因爲這句話,陷入了緊張和慌張中。
得意的卻是那個仍然在各地囂張猖狂的男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