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屍氣很強烈,將整個結界都包裹了起來,呼嘯着在我身旁旋轉不停。但一時半會兒,北海清明的玄黃色符文結界可以保我安然無恙。我面色平和,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我將她的憤怒與痛苦盡收眼底。卻怎麼也生不出對她一絲半點的同情。
不得不說,她長得是極美的。一頭鬈曲的金髮,像一匹金緞子,眼睛是如同太陽光輝的金色,高挺的子,立體的五官,婀娜多姿的嬌軀。她長得很完美,無可挑剔,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也是一個純血統的西域貴族。
而這裡,就是她的墓地吧。葬在崑崙雪山之下,神仙眷顧的地方,看來她的家人和族人對她真的是很好。看到她,我就好像看到了我自己,我們是多麼的相似。卻那麼不同。
我的眼睛鎖定她身後的銘文,用金粉漆成的銘文上,我看到了她的名字,那字我是認識的,和我一個年代的文字,我怎麼會不認識呢?赫拉爾·迦德菲塞斯。
“北海清明,你就這麼保護她。哈哈哈,好啊,那我就讓你親眼目睹。我怎麼一點一點將她生吞活剝……”她身着輕羅晚裳的她,身段兒妖嬈,晶瑩剔透的肌膚在昏暗的金色亮光下又蒙上一層誘人的金光,一種的性感。從她的眉、她的眼、她那蘭花般優美宛若的指尖上盈盈流動出來。
她咬着貝齒,好像給我們下了最後的通牒。
“哼,既然你自己找死,別怪我不留情面。”北海清明站在我身旁,從懷中拿出了他的那把黑色的手槍。對着那個赫拉爾·伽德菲塞斯就是一槍。這一槍卻是沒入了空氣一般,隨着赫拉爾的瞬間消失而不見。
我好像記得,這槍有讓人魂飛魄散的作用,不知道對一個殭屍管用嗎?我知道北海清明向來無情,特別是對他不在意的人。我疑惑的看着他的側臉,這個殭屍和他朝夕相處這麼久,他費了那麼多精力與她達成共識,難道也會說殺就殺?只是這赫拉爾如今心中肯定是失望至極。
我看向北海清明,他的側面泛着冰冷,向外透露出一股肅殺之氣。他如同一個守護神。不,是煞神,要守護自己的東西。雖然雙目注視着前方,但我知道他如今已經將感官全開,非常認真的在應對將要發生的一切。
“詩詩……”他好像感覺到我在看他,將手伸過來,想要握住我的手。我將手一擡,放進了自己的衣服兜裡。冷眼看着這忽然安靜而詭異的主墓室。
“咔嚓——咔嚓——咔嚓——”
圍着水晶棺墓的十六面水晶門就在此時被破開,發出一連串咔嚓的聲音。從十六面都鑽出來一種怪物。這怪物頭頂烏黑,全身冒着黑氣,第一節呈黃褐色,其餘各節背面深藍色,背脊上從頭到尾有條明顯的紅痕,腹面暗黃,每節有足五對,生口邊者變爲鰓腳。鉤爪銳利靈動,百餘隻步足分列兩側,須爪皆動。
“奇怪的蜈蚣?”我暗想還以爲會用多厲害的東西來對付我,沒想到是這些破玩意兒,只是人面蟲身,比一般的蜈蚣要大很多,至少一隻有百斤重,一米多長。
“這不是蜈蚣,是蚰蜒。”北海清明糾正道。我點點頭,就在此時,沈碧蓮在我身邊緩緩醒來。發出一聲悽慘的尖叫聲,“啊——這是什麼怪物?”
她尖叫的同時,身體情不自禁的撲向我的腿,想要一把抱住我。
我一腳將她踢開,她的肉身承受不住我的力量,一骨碌從結界裡滾了出去。滾進了十六面圍成的墓室裡,只是她滾到了這墓室裡面,必死無疑。我看沈碧蓮一時間,消失在我的眼前。十六面剛剛出來的怪物也忽然向沈碧蓮消失的地方一撲,也忽然憑空消失在其中。
一時間,墓室顯得特別空曠寂寥,只聽到隱隱有屍蹩從牆角爬過的響聲“詩詩,你怎麼……”北海清明對人冷酷,但他沒想到我比他還冷血,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我的所作所爲。
但我懶得告訴他,沈碧蓮早已不是人,她和這個墓主人做過交易,那她的靈魂應該就賣給了這個墓主人,剛剛她想撲過來,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她想咬我的腿,將毒液沒入我身體。如今的沈碧蓮,已經是被這個墓主人赫拉爾·伽德菲塞斯控制住的亡靈而已。
他見我沒有理會他,大概是很鬱悶。“啪嗒——”忽然消失不見一會兒的沈碧蓮忽然又被扔了出來,只是已經是一架枯骨,我看着那還流着血的一架完整的人骨。再擡頭一看,主墓室仍然是原來金碧輝煌只有一口棺材和往上堆放的金銀財寶。這裡面的確有一個很恐怖很強大的陣法。而我將沈碧蓮的身體扔進去,就是爲了探明前路。
就在此時,我聽聞到空氣中的波動,向北海清明提醒道,“前面十點鐘方向,開槍。”
“砰——”北海清明將手中的槍迅速瞄準那個方位,一聲槍響過後,地上躺着一個被打得皮開肉綻的怪物。只是過一會兒,那怪獸的龐大身軀就化作一股黑煙消散不見。
“三點鐘方向、十二點方向、一點方向……”
“砰砰砰——”他的槍連擊出去,和一般的槍支不同,他的槍帶着巨大的靈力和封印能力,
“很好。”我不吝嗇自己的表揚,然後將他的槍口用手堵上。
“你幹什麼?”北海清明忙拿開手槍,帶着不滿沉聲問我。“接下來的,讓我來。”
我以爲他會反駁我,沒想到的是他很配合的就放下了手槍,站在我身後,只是我站在他身前,能體會到他整個人散發出來的陰鬱之氣。
就在下一刻,從我的身前,身後,腳下,左右兩邊同時出沒這幾隻人面蟲身,足足有千隻腿腳的怪物。我的頭髮瞬間如同奪命的利器,飛舞而起,帶着凌厲的殺氣和無堅不摧的戾氣,細細的長髮每一根都帶着劇毒,插進這些怪獸的心臟部位,然後頭髮向上而起。
我沒有理會北海清明越來越急促的呼吸,他在震驚,他在生氣,他在憤怒……
我的眼前,那些怪獸被我的頭髮插進心臟,向上翻着身,所有的腳都在亂蹬着。發出一聲聲悽慘的咆哮,足足有十二隻。我冷笑一聲,對着前面靜靜的水晶棺材說道,“赫拉爾,我來給你收屍吧。”
隨後,我將這些噁心的東西按着十二個方位拋進裡面十二個死門的位置。一時間,十二個巨大蚰蜒瞬間被剔成十二具枯骨,我的十二根頭髮也被割斷。與此同時,我也破了這十二死門陣。
陣法被我破壞。眼前的景物仍然沒有改變,只是我看到那棺木上,已經坐着一個妖嬈身姿的墓主人,赫拉爾。
我緩步走進去,北海清明緊隨其後。
“別靠近本宮,你這個賤人。”赫拉爾看到我已經離她只有十米之遠,厲聲向我怒吼道,我看着她猙獰的面目,笑了一聲,“你忘了嗎?我說過來幫你收屍的。”
她白皙的臉色瞬間被黑色的符文佈滿,忽然從水晶棺木上飄了起來,金色的瞳孔中有着對我深深的仇恨,“哈哈,唐香詩,別做夢了。清明,只要你幫我解決了她,我告訴你破解你們北海家詛咒的辦法。”
不得不說,她這句話的確很有誘惑力。
我轉過頭看了一眼沉默的北海清明,不得不說,我也很想看看他會如何抉擇。這可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答案,多麼好的一次機會。他可以爲了一個破陵墓拋下我,我想給他如此一個夢寐以求的秘密,就算是殺了我他也會很樂意的。
“北海清明,你不是想知道誰讓你們北海家受到世代詛咒嗎?你不是問我要解除詛咒的辦法嗎?哦,對了,你說過的,只要我幫你找到你想要的,就算把你自己送給我也是可以的啊……”赫拉爾的聲音如同勾人心魄的鬼魅,一聲比一聲擾人心癢,她在誘惑北海清明。
我飛身上前一把扣住了她猖狂的臉,然後順勢掐住了她的脖子。指甲深入,沒入她脖子上大動脈的那出要害部位。硬生生將她從半空拖了下來,按在水晶棺材上,而她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不要動手,詩詩。”北海清明舉着槍,忽的一下對上了我。
就算我沒有轉過頭,但也能清晰的感覺到那槍洞口的魔氣,雖然他還沒有對着我開槍,但是我仍然能感覺到那子彈讓我心痛的威力。
“咔嚓——”一聲,我反手將赫拉爾的整個腦袋卸了下來,扔在他腳邊。
動作只在一瞬間,他都還沒反應過來。那腦袋就咕嚕嚕滾落在他腳邊,睜大了那金色的瞳孔,整個臉都扭曲不成模樣了,就這麼呆呆的看着北海清明。
“詩詩,你怎麼可以這麼糊塗?”北海清明的語氣中,我聽出了他的失望,但是我一點也不在乎。我看着他手中那手槍的槍眼,心中一片瞭然。
“糊塗的是你,北海清明。你知道她是誰嗎?她說什麼你就相信什麼?”我冷笑着看着眼底慢慢如同結了冰的北海清明,聲音莫名的放低了。
我很奇怪,我爲什麼還會向他多解釋幾句,“她是一隻血屍,而且是匯聚邪氣而生的血屍。你不應該相信她的話。”
“哈哈哈,我是他唯一的妻子。唐香詩,你想不到吧,我生前就是她的妻子,而你什麼也不是,什麼都不是,就憑這一點,他就應該相信我。”沒想到被我卸下來的頭顱還能說話,她在地上鋪了一地的金髮上血跡斑斑,雙眼暴突,但嬌豔的嘴脣卻是一張一合,冷笑着看着我。
“你瘋了吧,他只是一個人類而已。”我作勢就要一腳踩上去,制止她的瘋言瘋語,不愧是千年血屍,被砍了腦袋還這麼執着。
就在此時,她丟了腦袋的身體猛地伸出手拉住我的腳,而北海清明手掌一吸,將那顆腦袋抓在了手中,皺着眉頭看着我對付着那沒有腦袋的屍體。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不會再讓我動那顆腦袋了。
“他只是再世爲人,忘記了我。我費盡千辛萬苦將他引到這裡來,就是想告訴他這一切。我,赫拉爾·伽德菲塞斯,是他的妻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就在此時,我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是她的眼淚滑落在地上的聲音,她哭了,北海清明將她的腦袋捧了起來,面色驚異。她的血淚就這麼流在了他的手中。而這幅畫面對我來說,又是多麼刺眼。
我的腿向後一蹬,就將那沒有腦袋的女屍踢成了兩半,一時間,血液四濺。我也懶得避開這些骯髒的東西。
“難道你還想和這個人類再成爲夫妻不成?”
“沒有人可以分開我們,當然,唐香詩你也一樣。夫君,帶我走,只要你帶我走,我就告訴你想知道的一切。我可以發毒誓。”
我看着赫拉爾被捧在北海清明手中,聲音中透着她內心的無限悽苦。我冷眼看着白海清明,只見他從手中拿出一塊紅色的布,將赫拉爾的頭用這塊布包好。我知道了,他是要帶回赫拉爾,這就是他的選擇。
他相信了赫拉爾,也間接的承認了他們的關係。以溝大亡。
“詩詩,你也跟我回去吧。你弄壞了她的身體,我不怪你,等一切塵埃落定以後,我自會向你解釋。”北海清明向我伸出手那手掌中還有他沾着赫拉爾血液的痕跡,我搖搖頭,看着他深邃的眼睛說道,“既然是你的選擇,那你就不要後悔。”
說完,我將長髮向身後一甩,就向洞口踏出去。我的腳毫不留情的從被啃食的只剩下枯骨的沈碧蓮身上踏過去,“咔嚓——”一聲,枯骨碎了一地。我踩着一地的血腥,瀟灑的離去。
而北海清明,沒有再挽留我。
他只是在我身後說了一句,“詩詩,你變了。”而現在他的話,在我的心中已經驚動不起半點漣漪,我倨傲的留給他一抹背影。我不怪他,也不後悔自己的行爲,我們都有自己的選擇,他不願意爲我做出讓步,而我也不願意爲他委屈自己而已。
我走過那壁畫,冷眼側頭看着那墓主人的故事。
一路而過,我將所有的故事盡收眼底。而當我走出墓室,再一次站在外面的冰天雪地裡,我的心中一片茫然。
風雪肆意的拍打在我的身上,而我卻無心再將自己從這一片冰冷中全身而退。我想起了墓室壁畫的結局,眼前越來越模糊,好像只有一片模糊的白色。原來和這個尊貴的墓主人成親的是北海清明的前世。
少年登基爲王,一統他的國家和西域的王朝,從一個默默無聞的棄子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墓主人沒有如願寵冠後宮,母儀天下。她被打入冷宮,成了一個冷宮的妃子。孤獨悽慘的過完了她的一生,她眼睜睜的看着她的國家和子民臣服在她夫君的腳下,看着他日益將整個天下踩在腳下。
但登基以後,少年很快成長成爲一個出色的帝王。他就再也沒有多看過她的一眼,他將她鎖在後宮最淒冷的地方。而她和其他後宮的女子一樣,沒有一個得到過帝王的寵幸。直到她死,她很早就死去了,而她是在死後的三天才被宮人發現。她被暗自送回西域,由她的父皇和哥哥將她葬在崑崙雪山下。
只是一個冷宮的棄妃嗎?我茫然的擡頭看着天空,一抹白色的斑點逐漸在我的眼前放大。
“啪嗒——”一聲,那大白鶴落在我眼前的雪地上,它驕傲的看着我,理了理自己身上潔白中帶着紅色的羽毛,尖尖的嘴向着天際,一聲長鳴。
“香詩,醒來發現你不在,我可是找了一大圈。沒想到你來古墓玩了。”狐狸仙人將手遞給我,不滿的看着我披着一身的冰雪,我順勢拉着他的手,往大白鶴身上一跳。卻是沉默不語,沒有回答他的話。
“有心事?見到了?”狐狸仙人坐在我身後,連問了兩個問題。卻是一針見血。他在我身上籠罩上一層透明的結界,阻擋着外界猛烈的冰雪。但我覺得他這是多此一舉,我的長髮搖曳在風雪中,被狐狸仙人輕輕的安撫着,隨後服服帖帖的被他挽起,不知道他哪裡拿出一頂帽子,將我的頭髮隱沒在其中。
“這樣,它們就不會怕冷了。”他說的是我的頭髮?
我沒有理他,只是撲在大白鶴的身上,覺得渾身無力。我想是我太看重北海清明對我的感情了,沒想到這次潰不成軍,鎩羽而歸。想着那個赫拉爾,心中竟然有一種愁緒,如果那少年真的是北海清明的前世,那麼這個赫拉爾就真的是他的妻子了。想到這裡,我又心中憤恨。
就在此時,冰雪更猛烈了。我坐在大白鶴的身上,卻沒有感覺到那些冷冽的感覺。大白鶴一躍而起,直衝雲霄。我情不自禁的回頭,看着北海清明抱着那個用紅色布匹包裹着的腦袋,站在墓穴的洞口,用迷離的眼神看着我遠去。而我的耳中,響起了一陣直升機轟鳴的聲音……
再見了,北海清明,但願你找到你想要的真相。到時候,希望我們再次見面,還能和平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