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張了張嘴,愣是說不出話來,怎麼會是蕭亦然的論文呢?還被他抓了現行?原來他一直都知道,原來他早就認識自己了,可是爲什麼見面的時候不說呢?
一連串的問題,在心裡投下了許許多多的石子,激起了漣漪,原來他們早已經相遇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說了這麼多,其實還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現在再提,對你會不會不好。”王主任的神情斂了下來,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
白瑜洗耳恭聽,“您說。”
“關於你論文的事情,校方之前對你進行了批評教育,我很遺憾沒有幫到你,後來我找各方談話,誰也不願意爲你作證,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是清白的。那時正巧,蕭亦然留學回國,他找到我的辦公室問了你的情況,我就和他說了那件事,沒想到他親自去向校長擔保,爲你作證,那件事才告一段落……”
白瑜的心隨着這段話越來越沉,塵封的往事提起,心裡又是另一番味道,真相的味道。她以爲,校方真的想通了,她以爲自己大學四年的殊榮可以爲自己正身,她以爲最後幫助她的是周圍的朋友,卻沒想到是未曾正式見面的蕭亦然。
他到底爲自己做了多少事情?
白瑜的手指交纏在一起,與王主任告別,她恍恍惚惚的走出了教學樓。陽光下,籃球場上還奔跑着活力的身影,火熱非常,白瑜卻攏緊了自己的大衣,一面走,一面撥通了那個不知何事瞭然於心的電話號碼。
對方很快就接了她的電話,傳來一陣濃厚慵懶的鼻音,白瑜忘記了,對方和自己有着大半天的時差。
白瑜的來電是特殊的鈴聲,用的也是私人的電話,所以二十四小時開機,看見白瑜的名字顯現在顯示屏上,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白瑜?”
“蕭亦然……”白瑜的眼眶泛紅,聲音微微顫抖。
蕭亦然敏感的聽出不對勁來,他坐起身來,把房間燈調的明亮,讓自己清醒的更快一些。“怎麼了?有事情慢慢說。”
此時此刻,蕭亦然的聲音格外溫柔,有如冰雪消融的瞬間,柔化成水。
白瑜的情緒愈發激動,她靠着石階就地而坐,把頭埋在膝窩裡,“對不起……我今天才知道,當初狠狠批駁得論文是你的,我……我當時狀態不好,也不知道你就在門外……”
白瑜的聲音斷斷續續,蕭亦然卻是聽得認真,他寵溺的笑了一聲,如果白瑜在他的眼前,他一定要好好看看這個傻丫頭,腦袋瓜裡整天想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嗎?
“你回去Z大了是嗎?當年你的所有話我都記在心裡,但我認爲你說的很有道理,後來登刊的論文是第二版,根據你的要求改的版本,不過好像你沒有在意。”
“我……”白瑜一時語噎,她的確沒有在意過,事後就忘了這茬,論文內容寫的什麼,她也都不記得了。“王主任還告訴我,我的論文被指抄襲,是你求的情……”
蕭亦然雲淡風輕的應了一聲,他記得,當時回國就想看看白瑜怎麼樣了,沒想到碰上這樣的事,白瑜的水準怎樣,他早就見識過,即使一百個人指認她抄襲,他也只相信她一個。“我相信事實如此。”
一句我相信,足以抵得過千千萬萬句話,白瑜潸然淚下,衣袖上被淚水浸溼了一片。
“還有一件事,我和你相遇總共有三次,除去你知道的兩次,還有一次,你現在好好的回去休息,不許亂跑,等我回來,知道嗎?”
白瑜抽了抽鼻子,用手大大咧咧的把眼淚水抹去,哪裡還是那個生活追求細緻的她,“爲什麼不能在電話裡告訴我?”
“因爲我想見你。”
……
第二天大清早,白瑜被一陣門鈴聲吵醒,穿着半露肩的睡裙,裙子很短,花瓣邊剛剛能夠遮住小碎花三角褲,這條裙子是蠶絲質地的,柔軟光滑,穿起來比較舒適,白瑜喜好清涼,這條裙子陪伴了她兩年之久。
白瑜的眼睛還未完全睜開,黑色的暗花窗簾將外頭的陽光遮掩,讓她分辨不出是什麼時間,她以爲蘇沁提前回來了,挪着步子走到門口,手機械般的拉開了門把,之後轉身便走,“蘇沁,你怎麼也提前回來了?”
迴應她的是一片寂靜,半晌之後,一道富有磁性的男性聲音從身後傳來,把白瑜驚得睡意全無。
“就這麼沒有安全防範意識嗎?”蕭亦然依靠在門口,目光乍一觸碰到白瑜的一身睡裙,絲質柔和的貼服在她的身體上,勾勒出令人浮想聯翩的曲線,不經意間,白瑜一伸手可以隱約看見裡邊的碎花三角褲,蕭亦然不自覺的挪開了眼睛,心裡卻還是燥熱的。
白瑜不知道爲什麼,心中就是不慌,彷彿在聽見他聲音的那一刻,就已經鬆懈了心裡的防線,她回過身來,有些懵懂的望着蕭亦然。
“你……不是在加拿大嗎?”
“我也說了我想見你不是嗎?”
當面聽這話和電話中聽這話似乎是兩碼事,白瑜兩頰頓時如火燒,她沒有想到蕭亦然說回來就馬上回來了,他風塵僕僕,漂洋過海而來,就是爲了她的一個電話。
白瑜從鞋櫃中拿了雙一次性拖鞋,還是蘇沁每回住酒店帶回來存着的,以備不時之需,對付蕭亦然這樣潔癖重症患者,一次性拖鞋再好不過。
“請進吧,你先坐會兒,我去整理一下。”白瑜施施然走進衛生間,如往常一般擠牙膏,刷牙,牙刷到一半,她乍得停了下來,望着鏡子中的自己,瞳孔放大。
“我的天!”剛纔自己就是穿這一身出現在蕭亦然面前的嗎?
白瑜用力把裙襬往下扯了扯,環顧四周,沒找着一件可以穿的衣服,探了個頭出去,發現蕭亦然正打開了財經頻道看電視,好像沒有注意到自己。
於是乎,客廳中就出現了一個灰溜溜的身影,從浴室竄進了臥室。
蕭亦然眼睛看着電視屏幕,對白瑜的動靜卻放在了心上,人前的白瑜銳志冷靜,人後的白瑜卻只是個鄰家小姑娘。
白瑜換了一套從頭遮到腳的編織毛衣,與之前的清涼大相徑庭。走出來,蕭亦然已經將西服外套脫下來放在了一邊,只穿着一件輕薄的白色襯衫。
蕭亦然的身材高挑挺拔,身材勻稱,正屬於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型。
白瑜給蕭亦然泡了一杯美式咖啡,自己則喝果茶,兩人並肩坐在沙發上,之前屋子裡的暖氣開的很高,現在才坐了一會兒,白瑜就感覺周身漸漸發熱,臉頰微燙。
“咖啡會不會太苦了?”白瑜頂着兩團紅雲,明明沒有喝酒,卻像是喝醉了。
蕭亦然沒有回答,而是驀然伸出一隻手臂,從白瑜的肩上繞過。
白瑜嚇得認慫,僵直了身體,她以爲……蕭亦然會主動到這個地步。
下一秒,蕭亦然的手臂從白瑜的發頂繞過,把立式空調溫度降低一些。
蕭亦然似笑非笑的望着白瑜,明知故問的開口,“你很熱?”
“還好……”白瑜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一面用紙巾抹去了額頭的細汗。
蕭亦然應了一聲,沒再逗她,回到了之前的話題,“煮咖啡的手藝不錯,在家經常自己煮?”蕭亦然順着時機就和白瑜坐近了些,身上古龍水的清香四溢開來。
“之前蘇沁工作量大,需要用咖啡提神,我不想讓她喝速溶,便學了自己煮。”白瑜手上的馬克杯歷史悠久,算是這間房子裡的古董了,當初和蘇沁一塊兒買的情侶杯,用到現在。
“對了,你之前和我說,相遇有過三次,我不知道的那一次又是在什麼時候?”白瑜已經好奇一夜了,她想了許多過往,確確實實不記得生命中有蕭亦然的痕跡。
蕭亦然沉吟,“那年回來交論文,其實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做,蕭氏集團在美國的市場已經根深蒂固,無法撼動,因爲各方面的原因,我打算回國自立門戶。在Z大我有幾個朋友正巧要畢業,我的想法是找到熟悉的人方便合作,其中一個朋友你也認識,江臨楊。”
白瑜的杯子猛然一晃,燙手的咖啡灑出來的同時,被蕭亦然眼疾手快的接了過去,咖啡灑了蕭亦然一手。
白瑜驚覺的拽了紙巾給蕭亦然擦乾淨,之前聽見“江臨楊”那三個字的波瀾起伏,全然變成了對蕭亦然的擔憂。“你先別動,我給你處理一下。”
白瑜每一個細緻的動作都落在蕭亦然的眼裡。蕭亦然的雙眸從深淵古井漸漸透着暖意,一隻手任憑白瑜怎麼擺弄,咖啡漬留下的粘稠感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他知道白瑜和江臨楊的過往,也知道江臨楊的事情翻出來,對白瑜的影響不會小,但是既然提了,他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蕭亦然說,江臨楊是他大學時的好友,那天去找江臨楊,卻遇見了江臨楊與白瑜分手的那一幕,白瑜的堅韌,夕陽下瀟灑轉身,已經印刻在蕭亦然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