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拿碗的手微頓，臉上因爲尷尬而飛快地閃過一道不自然的紅暈。
她有預感，這絕對不會是老太太最後一次提及這個問題。
往嘴裡送了一口飯，半夏哀怨地眨眨眼，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往莫驚瀚那邊瞟了瞟。
要是大哥能帶個大嫂回來，奶奶是不是就不會每次都盯着她了？
對上她的視線，莫驚瀚挑了挑眉，“奶奶想抱孫子，正好我也想有個小侄子了。”
莫辰衍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奶奶，這件事不急，起碼等婚禮過後。您也不想自己的孫媳挺個大肚子去當新娘吧？”
朱美英想了想，確實是這麼回事兒。
她遺憾地嘆了口氣，“還得等這麼長時間呢。”
半夏微鬆了一口氣，莫辰衍成功轉移奶奶注意力，至少婚禮之前奶奶不會再提這件事了。
莫辰衍沉吟片刻，脣角微微傾斜，“其實還有一個辦法。”老太太眼睛一亮，便聽他繼續道：“讓大嫂給您生一個吧。”
莫驚瀚差點沒一口飯噴他臉上，眉心突突地跳了兩下，“莫小二！”
莫辰衍面不改色，“大哥喜歡孩子就去生一個，比起兒子你不至於更喜歡侄子吧？”
“……”
莫驚瀚臉色鐵青，怒目而視。
偏偏老太太還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莫驚瀚你瞪什麼瞪，我早跟你說過了，你現在是三十一，不是十三歲，可別真等到小二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你還沒給我帶個孫媳婦回來！”
剛纔一直沒出聲的老首長突然點頭，面無表情地總結：“過兩天去相親吧。”
這回輪到半夏嗆着了。
莫辰衍放下筷子，在她背上拍了兩下，給她順氣，“你也很想要個大嫂是不是？”
半夏嘴角抽了兩下，明顯感覺到餐桌上幾人的視線全都朝她瞟了過來。
三對一，她不可能站錯隊。
半夏彎脣愧疚地朝莫驚瀚笑了笑，然後一本正經地點頭，“當然希望。”
於是莫驚瀚過兩天相親的事就這麼定下了。
……
錦園。
葉優然回到家，只差一點就直接把半夏的事情說出來，但是她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吃過晚餐之後，她一直待在客廳，手裡拿着方淑媛給她倒的熱水，坐在沙發上怔怔地盯着電視機發呆，很容易就讓人發現她此刻的不對勁。
方淑媛在廚房切了點水果放在果盤裡，緩緩走出來，放到他們父女二人面前的茶几上，儼然就是一個端莊賢惠的好妻子，好母親。
她看着出神的葉優然，擔憂問道：“優然，你怎麼回事？從回來到現在就一直是這麼心事重重的樣子，在外面出什麼事了嗎？還是有話要跟你爸爸說？”
葉優然眸色微微閃爍，立刻慌亂地搖搖頭，“沒……沒有。”
葉瀚淵從電視新聞上收回視線，淡淡瞥她一眼，“有話就說，吞吞吐吐也不是你的性格。”
“爸……”
葉優然咬着脣欲言又止，五指緊緊攥着手心裡的茶杯，彷彿正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
方淑媛看不下去，握着她的手嚴肅開口：“優然，你受什麼委屈了就直說，我跟你爸爸又不是外人，有什麼好藏着掖着的？”
“媽，不是我受了委屈……是二姐，二姐她……”
“半夏怎麼了？”葉瀚淵立刻朝她看過來，緊繃嚴肅的眉宇間飛快地閃過一絲擔憂。
對於這個許久不見甚至沒有半點聯繫的女兒，葉瀚淵心裡到底還是擔憂的，如果不是因爲那件事……
他沉沉地吁了口氣。
方淑媛見狀狠狠咬了一下脣，心底冷笑，她和優然不離不棄地跟了他這麼多年，哪怕現在葉家破產了她們也沒有表現出絲毫嫌棄的意思，他卻然還惦記着那個賤人的女兒？
深深地吸了口氣，她僵硬地擠出一抹牽強的笑，“優然，別讓你爸爸乾着急了，快說吧，半夏到底出什麼事了？”
“媽，二姐不是出事，而是，而是……”葉優然吞吞吐吐把葉瀚淵的心完全吊起來了，可她卻沒有接着說下去，話鋒一轉，“爸，您知道大姐已經成功動了手術嗎？”
葉瀚淵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心裡卻是咯噔一下。
類似的事情這幾天總是在他腦子裡一遍遍回放，可是每每想到一半，又不敢再深想下去。
半夏沒有錢救寒煙，可半夏又一定會想辦法救寒煙……
葉優然半響沒聽到他的回答，擡眸悄悄打量着他沉戾緊鎖的眉目，美眸微微流轉，隨後便試探着繼續道：“爸，您說二姐哪來這麼多錢？寒川說給她錢，可她也沒要啊……而且我今天還在商場遇到了二姐，看到她在男裝區包下了gx所有新款，您說她會不會是……”
“優然！”方淑媛驟然出聲打斷了她未出口的話，臉色陰沉的厲害，“你別胡說八道，半夏是個好孩子，不可能做出那種讓你爸爸失望的事！”
“媽……”葉優然委屈地低喚一聲。
客廳裡的氛圍有那麼片刻的凝固，誰都沒有再開口。
兩人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瞟向葉瀚淵，卻只見他沉着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眸色深沉地落在面前那張茶几的雜誌上，掠過冷厲寒涼，周身散發着一股顯而易見的怒氣。
葉優然幾不可見地彎了彎脣，卻斂着眸很快掩去了那抹類似笑意的神色。
“媽，我不是胡說。我也相信二姐的人品，所以才忍了這麼久都沒有告訴您和爸爸。可我還是覺得這件事有必要讓爸爸知道，至於是不是誤會……讓爸爸去問問二姐不就清楚了？畢竟您也知道，我去問二姐，她……她也不願意搭理我呀……”
方淑媛愣了愣，目光哀傷地問：“半夏她還是不肯原諒你嗎？”
葉優然嘆了口氣，可憐巴巴地道：“恩……不過這都是我該受的，本來就是我對不起姐姐……”
面前光線一暗，突然一道濃重的陰影壓下來。
兩人微微詫異，擡頭就看到葉瀚淵站起身，沒有再說一句話，徑直朝着臥室的方向走去。
“砰”的一聲，巨響的關門聲傳來，彷彿連耳膜也劇烈震盪了一下。
母女倆收回目光，相視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