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辰衍靜靜地打量着她笑容清淺的側臉，似乎這個答案對她來說也不是難以預料的事，甚至不如上次葉瀚淵那個巴掌帶給她的心理衝擊來得大。
半夏微微嘟着嘴想了一會兒，“不，讓我先想想。我要聽他親口說，然後再決定。”
“你好像不是很難過。”
男人低沉的嗓音含着一絲揶揄的笑意，半夏覺得實在不太符合此時的氛圍，明明她很悲傷，這男人非但不安慰她竟然還敢笑話她，一點都不體貼。
睇了他一眼，目光從他優雅交疊的雙膝掃到他淡漠矜貴的側臉，漂亮的眼睛緩緩眯了起來，慢慢朝他湊近過去，“莫先生，我覺得你好像很想讓我難過的樣子？”
“你難過了我才能安慰你，否則我這個丈夫豈不沒有用武之地？”
“你確定丈夫的用武之地是這個？”
半夏一直認爲自己是個很純潔的人，沒錯，她就是個很純潔的人！所以問這句話的時候她也絕對沒有那種歪門邪道的意思，偏偏那個腦袋構造和她不一樣的男人想入非非了。
薄脣徐徐勾起一抹旖旎的笑意，男人淡漠矜貴的俊臉上難得暈染着幾絲不同尋常的情緒，眉梢眼角淨是邪肆優雅的柔情。
側首的瞬間，溫熱的薄脣擦過她柔軟的耳垂，“放心，就算你不提醒，我也會時刻謹記爲人夫的用武之地。”
他刻意咬重最後那個字，滾燙的呼吸從她敏感的耳蝸和頸間刷過，半夏倏地顫慄了一下。
司機在後視鏡裡面不經意看到兩人此刻的距離，不由老臉一紅，趕緊收回視線。要是再看下去，他怕自己會在大馬路上亂踩油門和剎車，造成連環車禍！
半夏能明顯感覺到突然變快的車速，瞥見司機正襟危坐的樣子，臉頰莫名更紅更燙，推了莫辰衍一把，壓低聲音咕噥道：“誰要提醒你了，反正你就是成天盼着我難過！”
她氣得往後退了一些，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
車裡很寬敞，這樣一來，兩人的距離確實就遠了不少。
莫辰衍好笑地看着她孩子氣的動作，女人側對着他的耳根分明還有未曾退散的紅暈，卻強裝淡定地坐在那裡。黑眸中不由漾出幾分寵溺，薄脣輕啓，“今天有空，去看看你爺爺吧。”
這件事自從她說了以後，他就一直放在心裡，似乎是莫名其妙地惦記着去見見她的家人。
半夏怔了怔，好半響才點頭，“好。”
“張伯，去東郊墓園。”
莫辰衍淡淡地對司機吩咐了一句，便坐在那裡閉目養神，沒有再開口說話。
半夏看着窗外後退的街景，清涼的水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執拗與凌厲，選在哪天去看爺爺其實都一樣，只是今天上午拿到的那些資料，卻讓她有些不知道怎麼面對爺爺。
如果爺爺當初知道給葉氏的最後一擊是來源於自家人……
方淑媛，這麼想自立門戶麼？
她偏偏就不給這個機會。
……
黑色的賓利在慕遠的門口緩緩停下，張伯在車裡等候，半夏和莫辰衍下車去往墓園深處。
四周寂靜無聲，被一股淡淡的肅穆悲傷的氛圍籠罩，偶爾經過的三三兩兩的人羣也是來祭拜家人，半夏的記憶不由自主回到了爺爺彌留之際的那幾天。
爺爺最疼她和寒煙，或許最遺憾的事就是沒能在臨終前看到寒煙醒來，再叫一聲爺爺。
垂在身側緊握成拳的手被一雙溫暖的大掌包裹住，男人牽引着她慢慢朝裡面走進去。
半夏跟在他身後，心底漾開層層細細的漣漪，好一會兒纔想起一件事，眨着眼問道，“你又不知道爺爺的墓在哪裡，幹嘛帶着我亂走？”
“你不是知道？”見她愣了一下沒明白他的意思，莫辰衍颳了刮她的鼻樑，似乎是嫌棄她笨似的，蹙眉輕斥，“如果我走錯了，你不會說麼？”
半夏撇了撇嘴，“噢……”
後來就由她帶着莫辰衍繼續朝裡面走進去。
最後停在一座高大肅穆的墓碑前，半夏走過去鞠了一禮，紅脣輕喃，喊了聲：“爺爺……”
墓碑上的照片裡面，老人家精神矍爍，雖是不苟言笑，卻仍舊顯得很和藹的模樣。
“爺爺，以前您總說想看我和寒煙嫁人的樣子，現在我把我的丈夫帶來了。他叫莫辰衍，長得很好看，可能只比爺爺年輕的時候差一點點……他是容城很厲害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對我很好，就連寒煙的手術費也是他幫了我。您看到了嗎？”
莫辰衍看着她脣角帶着一絲淡淡的笑容，彷彿愉悅輕快的樣子，可即便對着她的側臉看不清她眸中神色，仍是能聽到她較之方纔顯得有些沙啞低迷的嗓音。
她在難過。
莫辰衍跟着走到她身邊，和她同樣的形式鞠了躬，“爺爺，我是莫辰衍，半夏的丈夫。”
不輕不重地握着她的手，卻帶着幾分不容置喙的溫柔霸道，他淡淡地繼續道：“很遺憾沒能在您生前見到您，但是在這裡，還是要謝謝您替我照顧半夏二十四年。以後的幾十年，就由我來照顧她，請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源源不斷的暖意從他們掌心相貼的地方傳入心扉。
半夏咬着脣，琉璃般的眼底閃過很深很深的意味，在葉老的墓碑前站了半響的工夫，時而想什麼，便會開口傾說，像是從前爺爺還在世的時候一樣。
莫辰衍便站在她身邊靜靜地等待，除了最開始的那些話，便沒有多說什麼，也不催促她。
直到天空中飄下細細密密的雨絲。
半夏擡頭望了一眼變黑的天空，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爺爺，我們改天再來看您。”
她收回視線，拽了拽莫辰衍的手，“走吧。”
……
剛剛走出墓園，便接到了葉瀚淵的電話。看着屏幕上閃動的名字，半夏冷冷勾脣。
待莫辰衍打開車門把她塞進車裡，她纔不徐不疾地接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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