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笙看着她滿臉淚水的樣子，聽着她顫抖的語不成調的嗓音，心臟幾不可察地擰痛了好幾下。
不知道爲什麼，他看到這個女人哭的時候，心裡會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還有，剛纔看到她摔倒的時候，那種很奇怪的感覺同樣充斥了他的心肺。如果不是眼前的男人突然出現扶住了她，他可能也會伸手，可能也會忍不住去扶她，甚至還會忍不住後悔剛纔推了她的那一下……
其實他也沒有推她，只是突然被這麼一個陌生人抓着，這個陌生人還一直對他哭，所以本能的覺得不應該如此而已。
可是他想，她大概是他以前很重要的一個人，一個很重要的卻被忘記的人……
“小姐，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嗎？”
頓了頓，不等葉寒煙開口，他又道：“我母親說我出了點意外，醒來後就不記得他們了。”
連父母都不記得，所以不記得她也是應該的。
葉寒煙覺得自己應該感到欣慰，可是爲什麼好像更難過了。
出了點意外，醒來就不記得了嗎？
“對不起……”
“如果不是因爲我，你也不會出意外。”
她忍不住伸手想去碰他，可是想起他剛纔推她的那一下，便只是用力攥緊手心剋制了自己的動作，沒有真的伸出去，“秦笙，看到你沒事就好了……”
“我叫葉寒煙，我們以前……是很好的朋友。”
腦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生生剝離出來，葉寒煙……寒煙？
秦笙按了按太陽穴，頭疼，而且不論他怎麼想也想不起當初那些事情。剛醒來的時候他會覺得很不舒服，可後來就無所謂了，卻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強烈的希望自己能想起來。
她在哭，她好像很難過的樣子……
“很好的朋友，是嗎？”
他緩緩放下手，露出笑容，“那以後有空的時候出來聚聚吧。”
“……可以嗎？”
葉寒煙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輕聲問，彷彿生怕他會在下一秒改變主意或者拒絕自己。
秦笙點頭微笑，“恩。”
他很快離開了這個地方，葉寒煙先是看着他的背影，又在一段時間以後跑到窗口，看着他朝着一輛車走過去，然後驅車離開的樣子……
很久很久，她都沒有收回視線，哪怕那輛車早已絕塵而去。
葉寒煙靠着牆壁，心跳遲遲無法平復，她覺得剛纔發生的那一切就像是一場無法用言語描繪的夢境，恍然不真實。她一直以爲秦笙沒有找她是因爲還沒有醒來，畢竟，就算他怪她恨她，也不會這麼長時間沒在容城出現過——這裡纔是他的家。
可沒想到，他是失憶。不過還好，失憶也比醒不過來強。他還記得他的父母，或者說已經接受了他的父母，他大概還會有別的朋友，親人……
所有的一切都會有的，那些本就屬於他的，都不會失去。
不記得她也沒關係，是她把他害成這樣，忘了更好。
至於他剛纔答應的以後一起出去……秦伯伯和親伯母大約是不會答應的吧？
葉寒煙深深地吸了口氣，沒關係，怎麼樣都沒關係，她只是想看到他安然無恙而已……
靳湛北看着她很久很久都無法平復的情緒，心底彷彿又有密密麻麻的疼痛涌上，伴隨的還是一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惶恐不安。
他可以無所畏懼的說她只能屬於他，他可以把她身邊所有出現的男人全部趕走，可是對於秦笙，那個原本就比他更早出現在她生命裡的人，然後又用最有力的生死的代價在她生命裡刻下重重一筆的男人，他要用什麼樣的方式才能抹去？
或者原本也不該抹去，她說過，如果那個男人有事，永遠不會原諒他。所以只有秦笙好好的安然無恙的出現在她面前，才能讓她對他的怨恨少一些。
極致的矛盾，所以他應該怎麼選才是對的？
似乎怎麼選都不對。
秦笙，原本就是個禁忌，如今又這樣猝不及防的出現……
“寒煙。”
靳湛北緩緩擡步朝她走過去，站在她身後，順着她的視線一同看向那空無一物的窗外。
葉寒煙眼波動了動，良久，才微弱的恩了一聲。
“他現在好好的出現在你面前，你不用再自責了。”
臉上的淚痕已經乾涸了，風一吹，還顯得有些涼涼的、麻麻的感覺，葉寒煙擡手摸了一下，“他不醒我自責，他醒了我還是會自責。那件事……原本他就是最無辜的。”
她抿了抿脣，低聲一笑，轉過去看着男人俊美的臉，那股笑意愈發顯得冷豔，甚至是冷銳，“你現在是讓我不用自責，還是希望你自己可以不用自責？”
“靳湛北，其實你不過是救了一個人而已，你不過是在我和康年華之間選了她而已……你沒有錯，你纔不需要自責。”
她是被救的，秦笙爲了她中了兩槍險些沒了命，如果秦笙真的出事，那就是以命換命。
所以她才應該自責。
“可人就是這麼奇怪，我的理智可以說服我不怪你，因爲你根本沒有錯，可是我到底沒這麼聖人，我做不到真的把你和這件事分離開來，每次想到秦笙，我就會忍不住遷怒你……”
“葉寒煙，你別這麼說話。”
靳湛北的喉嚨像是什麼東西哽住了，目光深邃遍佈着傷痛，不管他有沒有錯，丟下她一個人，就是他最大的不是。
“我不能在你最危險的時候陪在你身邊，所以就是我的錯，我願意認錯。”
他緩緩的沉重的又朝她走了兩步，也不管這裡還是門口，還會有許多人進進出出，就這麼傾身抱住了她。
將她冰涼的身體用力按在懷裡，彷彿只有這樣，胸口處缺了一大塊的空漏才能稍稍填滿。
“可是你絕對不能，判我死刑……”
秦笙沒事，這樣的沒事，是不是足以消磨掉她心裡那麼一丁點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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