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堯旭臣這麼一提醒,衆人才注意到被忽略到角落的兩位孤月使節。一不小心成了矚目的焦點,兩人無奈再次向離皇彎身行禮。雖然有些難以啓齒,但兩人也沒有忘記他們的使命。
“回離皇,此次皇后娘娘派我二人來離國主要有兩件事,其一是向貴國借兵攻打邪教,其二是爲了澄清當年的一樁舊案。”年長的使節開口道,臉色有些不自然,“當年德宗好大喜功,趁着離國內亂之際派景穆皇帝攻打離國,爲了讓離國的朝局更亂,德宗令戾王與離國三皇子暗中勾結,陷害離國的朝廷砥柱歐陽慕羽。”
他剛纔就在大殿外,雖然聽不見殿內的話,但是從之前離國大將風風火火出發的身形可以得知,他第一個目標怕是要落空了。
至於第二個,這根本就是打臉的事情,他不明白皇后爲什麼要他如此。之所以答應此事,一方面他是林朗懿的學生,是看在恩師的面子上;另一方面他是東庭舊人,得到了東庭核心人物汪墨衍的囑囑託,並且對方一再叮囑他如實交代即可。
“當年的案子我也看過,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與歐陽慕羽來往的信件中還有一封是你們景穆皇帝所寫。我想想,好像寫的是,”沐尚書頓了一下,然後突然舒展眉目說道,“汝在城中靜待幾日,吾剋日就帶軍隊前來匯合,彼時裡應外合……湛。”
沐尚書不知道的是,其實老昭王的信其實有兩封,只是另外一封沒有任何字跡,只是用了個蒼狼標記,他看見的不過是其中署名的那張而已。
使節明顯愣了一下,孤月改朝換代,說幾句前朝皇帝的事情不爲過,但是景穆皇帝是當今聖上的生父,他可不敢妄加議論。不過有一點他知道,老昭王是一個光明磊落之人,就算是戰場上的兵不厭詐,他也不會陷害一個完全跟戰爭不相干的文臣。
捋了捋思緒,堅定了這一點之後,使節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一件舊事。
“我知道這封信是從哪裡來的了。”使節有些激動,“當年德宗還是皇子的時候,奉睿宗之命前去鶴州微服調查貪污一案,不料當地州官狗急跳牆舉兵造反,德宗被困鶴州州城,後來還是景穆皇帝帶兵與他裡應外合鎮壓了叛軍。如果我所料不差,這封信應該是景穆皇帝那個時候寫的,只是不知道後來爲何會出現在離國。”
如果不是昭王府的舊人估計也不會知道此事,他現在終於明白爲什麼汪墨衍要派他來了。
“呵呵,如果這麼說來,確實歐陽慕羽是無辜的。”沐尚書冷笑,“那如果我說孤月皇后是歐陽慕羽的長女呢?這就要另當別論了吧。”
“什麼,孤月皇后是歐陽家的大小姐?”
“這怎麼可能!三小姐以前是離國的皇后,大小姐又是孤月皇后。我可聽說了孤月皇后還有一孤月第一大儒的外公,以及一個富可敵國的妹妹。一門兩皇后,還有大儒富商,這是不可能的。”
“我以前也與歐陽慕羽打過交道,對歐陽家的事情知之甚多,並沒有聽說過歐陽夫人有一個當孤月第一大儒的父親。”
朝臣中頓時就不安靜了,孤月皇后被曝是歐陽慕羽的大女兒,這可是天大的事情。先不說孤月皇后的傳奇經歷,就拿她背後的強大背景來看也是足以驚動一方的人物。要不然已經落實了禍國妖星的孤月皇后,也不能垂簾聽政這麼久。
其實最重要的還是,如果孤月皇后是歐陽家的大小姐,那麼她嫁給孤月戰神的兒子又是怎麼回事。本來應當避嫌的她,這倒好,從夫家派了證人前來證明自己父親的清白,而另一方面又跟那個陷害自己父親之人的兒子生兒育女,想想都覺得有問題。
所以,衆人更願意相信孤月皇后不是歐陽家的後人,要不然事情就大條了。特別是兩位孤月使節,當即就拉黑了臉。不管孤月皇后的風評如何,但總歸是孤月的皇族,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誣衊的。
“事關兩國邦交,沐尚書這話可不能亂說,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證據。”殷銘彰肅色道。
“我也很想知道這位大人是如何得出這樣的結論的!”一直未開口的那位使節質問道。
成功聚焦了場上所有人的焦點,沐尚書不疾不徐地對離皇拱手:“老臣這裡分別有一幅孤月皇后與廢后的畫像,畫上之人有幾分相似之處。相似之人何其之多,老臣也知道這做不了準。不過,我這裡還有另外一幅廢后在司馬府未出閣前的畫像,大家可以比對一下。這三幅畫像都在老臣的家中,皇上立刻就可以派人去取。”
“哼!你也知道天底下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光憑几幅畫像就給我朝皇后強加一個身份未免太過牽強。”使節不悅地說道,“還請離皇明鑑,還我朝皇后一個清白。”
字跡不能當做證據,那畫像又何嘗能夠當真。況且瑾瑜與沁潔也只是又幾分相似而已,又不是一模一樣,並不能僅憑兩人有幾分相似就認定她們是親姐妹。只是如果這兩張畫像不行,那另外一張就完全是重磅□□了。
“不用取了!沐尚書是穩重之人,朕相信他不是在無病呻吟。而且朕剛剛也收到了孤月皇后的書信,她已經承認了她的真實身份,她確實就是歐陽慕羽的大女兒歐陽沁潔。”
離夜染的話出乎了衆人的意料,兩位孤月使節更是驚訝的合不攏嘴。直到兩人見到小太監送來的蓋着孤月鳳印的書信之後,這才勉強接受了現實。
孤月皇后確實是離國逆犯的後人。這一刻他們想了很多,歐陽家謀逆的事實他最清楚不過,一個與孤月有仇之人居然成了萬人之上的皇后,不禁想到禍國妖星的傳言,有那麼一刻他們也開始動搖了。
然而正如他接下這燙手的山芋一般,他相信林朗懿,相信對方不會有這樣的辱沒門庭的後代。只是,他又不太敢確認。皇上至今昏迷不醒,能夠接觸的就只有皇后,想要做點什麼輕而易舉。不管情況是不是他想象中的一樣,他現在有種迫不及待回去的想法。
“既然如此,那孤月的人就更不可信。”殷銘彰道。
“放心吧!本使節之前也不知道皇后的真實身份,但是剛纔所言之事句句屬實。景穆皇帝是一個光明磊落之人,不會參與這些齷蹉的勾當。”使節挺直腰版說道。
沒想到剛纔還有些拘束的孤月使節突然變得如此義憤填膺,殷銘彰有些意外,不過這點小事絲毫不能影響他的判斷。
“謀逆平反是大事,尤其還是先皇親自定奪的案子,更不能有絲毫的馬虎。所以微臣懇請皇上將其餘涉案人等全部叫到堂前當面對質。”殷銘彰轉身對離夜染躬身請求道。
“老臣聽聞吳尚書當年與歐陽慕羽的私交不比司馬勝、劉齡二人,皇上可將吳尚書一併叫來。不過,自從吳貴妃薨逝後,吳尚書便一病不起想來也有些困難。”沐尚書道。
“看來今日若不能了結此案,你們還真不依不撓了。既然如此,來人!將吳安正連人帶牀給朕擡來金鑾殿。”
中立派僅存的大臣皆是跪在了大殿之上,一個個誠惶誠恐,良心的譴責與歐陽家冤魂的連番驚嚇,他們再也坐不住了,紛紛將當年如何被清王威逼利誘之事講了出來。所謂法不責衆,由於涉案人員太廣,其中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半個時辰之後,氣息不振的吳安正真被禁軍連人帶牀擡上了金鑾殿。在家養病的他,本來就只剩下半條命,不想突然闖入一羣禁軍,不由分說就將他連人帶牀的擡到了這裡,再見到眼下的陣仗時,看着昔日舊人黑壓壓地跪在地上,他的命不由又少了一大半,僅剩下一絲來吊氣。
“吳安正,朕問你,當年歐陽慕羽謀逆一案,你是否與司馬勝劉齡等人一般做了僞證?”離夜染徑直看向吳安正。
不待吳安正回答,沐尚書又補充道:“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你可想好了再回答。”
吳安正只覺背脊發寒,自從趙均行刺被抓之後,他就失去的主心骨,如今面對這樣的情景,他恨不得直接被嚇死得了,禍從口出,他的話直接關係到吳家的生死存亡。如是想着,吳安正一急真的昏了過去。
“傳太醫,快傳太醫令。”小太監尖着嗓子喊道。
不久後,太醫令揹着醫藥箱走了上來,在吳安正的幾處要穴上紮了幾針,又給他餵了幾枚藥丸,一盞茶後吳安正幽幽轉醒,氣色明顯比之前好了幾分。
“啓稟陛下,吳尚書暫時沒有大礙了,神智清醒可以回話。”
身體恢復了力氣,吳安正不敢託大,趕忙從牀上爬了下來,穿着睡衣就跪在了地上。見到目光灼灼又慷慨就義的司馬哲三人,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連趙均這種深藏不露的老狐狸都栽了,沒有了女兒皇孫的他又能怎樣。
“我招,我招,我什麼都招。”吳安正大聲說道,也沒有忘記自己所犯的是何事,“不過在招之前,罪臣懇請皇上能夠留我族人一命,他們是無辜的,什麼都不知道。”
“大膽吳安正,這裡有你討價還價的機會嗎?!”沐尚書呵斥道。
“罪臣自知萬死難辭其咎,可是我的族人是無辜的,還有皇上應該沒有忘記雪兒吧,要不是歐陽家的後人,雪兒與皇上的嫡子也不會死……”吳安正垂眸,傷感地說道,天上人間就一線之隔,沒有了女兒他便沒有了最大的依仗。
“準了!”離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