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着山風,瑾瑜的心出奇的靜。琴音隨着心生,早已忘記時間。待到收琴盡興的時候,天空已經開始泛黑。
“走吧,我們也該回去了。”
同樣的房屋,歪歪扭扭的完全看不出哪裡有不同。但是離夜染卻是輕而易舉地在其中穿梭,很快就來到一個與衆不同的房子前面。說是與衆不同,其實也就是屋子比其他的大上一半。燭光從門口透出來,早已有人在那裡等候。
“舅舅。”離夜染對正座的老者彎身一禮。
離夜染的舅舅是一個滿頭白髮、皮膚乾枯的老者,空蕩蕩的袖子,額頭上烙了一個猙獰的“罪”字,如果不是一雙眼睛猶如蒼鷹般犀利,老者跟普通的老人沒有什麼不同,或者說還不如。身後站着一箇中年僕人,老者坐在一把輪椅上。
“吃飯。”
鳳淵的聲音就像從幽冥中爬出來的一般,陰冷異常,讓聽者爲之一寒。明明是從口中發出的來,但更像是從腹中發出。冷淡地吐出兩個字,僕人將鳳淵推到了飯桌前。
木質的桌椅,清淡的飯菜,飯桌就擺在屋子的角落。
鳳斬緊隨挨鳳淵坐下,離夜染拉着瑾瑜坐在了老者對面。沒有多餘的話語,鳳家兩父子便開始動筷。菜雖清淡,但是味道還不錯。只是席間沒有人說話,安靜地就只聽見咀嚼飯菜的聲音。
瑾瑜拐了拐離夜染,都這麼久了都不見他介紹一下自己。搞得她都有點摸不着頭腦,除了尷尬還是尷尬。
“趕緊吃飯,要不然等下會餓肚子的。”離夜染小聲的說道。只是話還沒有說完,就遭到了一記冷冽的目光。
悻悻地收回目光,離夜染將注意力轉了回去,專心的大口扒飯。
又沒人跟我搶,吃那麼快乾嘛。瑾瑜嘀咕。第一次來鳳家,自己好感沒有撈到,還因爲離夜染引起了長輩的不悅。現在還要如此不顧形象的吃飯,她纔不要。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桌上的三人齊刷刷地放下了碗筷,緊接着一名僕婦從門外走了進來,利落地收拾碗筷。還沒有等她反應過來,手中的筷子就被人抽離而去。才小會兒的功夫,眼前的桌子就乾乾淨淨,什麼也沒留下。
好吧,她總算明白了離夜染話中的深意。原來鳳家吃飯是有時間規定的,她剛纔只顧着彆扭都沒有吃上幾口,若不是那幾塊桂花糕墊着肚子,她的肚子估計都要現場抗議了。
“這個可惡的離夜染,有這麼奇葩的規定也不先打聲招呼。”瑾瑜憤憤地咬着牙。
“鳳斬、鳳……跟夜染留下。”可能是叫鳳斬鳳凌習慣了,叫到鳳凌的時候,他的聲音明顯頓了一下。
老者看向離夜染,還指名道姓,於是瑾瑜再次被光榮的排除在外。得到命令,老者身後的中年僕人恭敬地對他一禮便走了出去,離去前還不忘對瑾瑜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雖然是謝客,但也算瑾瑜來到鳳家之後第一次被正視。
“瑾瑜第一次來這裡不認識路,還是我先帶她去休息吧。”離夜染謙和一笑。
老者面色沉着不發一詞,但也沒有反對。於是離夜染便帶着瑾瑜,又是一陣三彎九拐。
“我是不是很不討人喜歡啊?”來到鳳家,從主到僕都是清一色的方塊臉,瑾瑜突然有種被衆人討厭的感覺。
“怎麼突然不自信了?”離夜染挑眉,輕笑,“這裡從來沒有來過外人,他們對你已經是相當友善了。”
這還友善,那不友善該是什麼樣子呢?
不久後兩人在一處無甚特別的房子前停了下來,離夜染推開房門,用火摺子將蠟燭點燃後,對瑾瑜說道。
“你先休息,我等下再回來陪你。對了,這裡到處都是陣法,千萬不要亂走,更不要飛檐走壁。要是一個人怕的話就讓依依來找我,我想它總不會迷路的。”
“哼!我又沒有做虧心事,有什麼好怕的!你還是快走吧,要不然你舅舅等下又不高興了。”瑾瑜嬌哼一聲,便將離夜染趕了出去。
本來就沒人多少人氣的鳳家,一到晚上更是一片死寂。
離夜染走後,瑾瑜才發現房間中靜的可怕。來到一個陌生的房間,瑾瑜隨便打量起來。屋內東西乾淨整齊,有一股陽光曬過的味道。雖然很舒服,但是瑾瑜卻一點也不喜歡,因爲這種特別的味道會提醒住在這裡的人,這裡的不同是專門爲客人準備的,現在她是客人,而不是在自己家。
窗臺是一張桌子,桌上放着一些木刻的玩意兒,有小鳥、有野獸,還有器械模型,分明就是一間少年的房間。
“看來這裡是有人住的,只是不知道屋子的主人今晚哪去了。”屋子有主人,他們今晚鳩佔鵲巢,只能委屈了屋子的主人。
桌上一把小小的輪椅模型引起了瑾瑜的注意,不由走了過去,伸手拿了起來。
“跟離夜染舅舅的一模一樣。”瑾瑜自語道。
“噗!”
“嘭!”
就在拿起的瞬間,一根細針從輪椅中射了出來。速度之快,快到瑾瑜都沒來得及阻止,然後就是一聲巨響,角落裡的衣櫃櫃門發出一陣哀鳴,破了一個碗口大小的洞。緊接着一個紅色的東西從洞口滾了出來。
糟了。瑾瑜趕忙跑過去,好在亡羊補牢爲時不晚,雖然櫃門沒救了,但好歹接住了從洞口掉下來的東西。
“這不是封印的珠子嗎?”瑾瑜手中捏着一顆紅色的圓珠,一眼就認出了這顆讓顧長風永遠消失的珠子。
珠子在鳳家出現,那豈不是意味着消滅五魁毒人的方法是鳳家給的。可是親無憂與鳳家素不相識,鳳家怎麼可能給他這種東西,唯一的解釋就是兩者之間的中間人離夜染。瑾瑜已經知道小南是離夜染的人,花神教的事情對方肯定知情。在消滅五魁毒人的這件事情上,離夜染不知打扮演怎樣的角色,瑾瑜覺得以後有必要好好問一下對方。
正當瑾瑜看着珠子想入非非的時候,一個人影已經悄無聲息地靠在了她的門口,而當事人卻毫無所覺。
“發生了什麼事嗎?”清冷的婦人聲音穿進門來。瑾瑜聽得出來,是下午遇見的那個福嬸的聲音。
“我沒事,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東西。”爲了不讓對方擔心,瑾瑜趕忙解釋道。
只是瑾瑜誤會了福嬸的意思,別人在意的根本不是她這個人而是物。
“東西沒有壞吧?
“啥?”瑾瑜一愣,確認自己沒有聽錯。這纔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連忙擺手。至於衣櫃的洞,就讓她親愛的夫君大人去背吧。
“沒有,沒有。”瑾瑜心虛地答道。
“那就好。這裡是凌少爺的屋子,裡面的都是凌少爺生前的東西,少夫人最好不要碰,沒事就早點睡吧。”
鳳凌的房間,想到山崖上的墳墓,瑾瑜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真是搞不懂爲什麼鳳家有這麼多空房子,偏偏給他們安排這間。好吧,如果她知道這是鳳凌的屋子,打死她也不會住,這些東西她更不會碰。就像丟燙手的山芋一般,她把珠子又放了回去。
屋子的溫馨便蕩然無存,反而是說不出的詭異。門外又恢復了安靜,福嬸囑咐完她之後,就離開了。瑾瑜心中不安,東西是不敢碰了,只好躺在牀上。
“嘀嗒,嘀嗒……”
斷斷續續的滴水聲隱隱約約傳來。先前還不覺得,但當瑾瑜躺在牀上後便清晰起來。夜晚寂靜而妖異,滴水聲彷彿順着耳朵鑽進身體。讓人忍不住背脊發寒。
瑾瑜將被子罩在頭上,本着耳不聽爲清的原則,只盼着睡着就好了。可惜晚飯沒吃多少,腹中飢腸轆轆,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
“嘀嗒,嘀嗒……”
滴水聲還在繼續。一點一滴敲打在瑾瑜的心絃上,讓她的神經時刻繃緊。彷彿不停的在提醒她,她是這裡的不速之客。又好像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好像有人正在接近。
“不行!我實在是受不了了。依依,我們還是去找夜染吧。”瑾瑜實在受不了呢,從牀上爬了起來,搖醒了落在蚊帳上的依依。
被人驚擾,黃蝶不情不願地抖了抖翅膀,這才飛了起來。依依一蝶當先,在這謎一樣的鳳家山寨中飛着,爲瑾瑜帶路。
只是過了盞茶時間,前面依舊沒有出現那座特別的房子。瑾瑜不禁疑惑起來,她明明記得離夜染帶她回來的時候沒有花這麼久的時間。如今,找不到那裡,只能說明一件事——她們迷路了。
天啊,在這種難得見到人影的地方,本來就怪嚇人的,還大晚上迷路,這不是存心來嚇她嗎?
正在她猶豫着是不是該大吼一嗓子讓離夜染找到她的時候,前方的黃蝶依舊向着前方飛去。
“依依,等等我。”瑾瑜最終還是選擇相信依依,大喊的話非到萬不得已她還是不要了。
一陣寒冷的山風襲來,山風嘶吼就像鬼魅在哭訴。空氣中飄着紙錢燃燒的味道,仔細一聽還有隱隱約約的哭聲。
眼前越來越開闊,而且已經快到了邊緣。瑾瑜一陣熟悉,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怎麼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