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要救我?我是你們眼中的怪物,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你很有趣。而且我們是同類。”少年笑着說道。淨了淨手,因爲手上濺滿了異類的鮮血。
同類……
從那一刻,若雨便找到了生命的意義。
幾日前這些人喊殺白髮妖怪的場景歷歷在目,在妖怪被大火燒死時眼睛中兩團興奮晶亮的火焰還記憶猶新。接觸到倖存者仇恨的目光,若雨不禁覺得好笑。
凡人雖然軟弱無能,但是心底卻有着最殘忍的本性,欺軟怕硬,一旦有東西威脅到自己便會拋去弱小的僞裝,變得殘忍嗜殺,甚至比先前的幽冥更加恐怖。
對於若雨冥頑不靈的態度,仙風道骨並未有特別的反應,而是步若疾風,快速移到了幽冥面前,一隻有着處子般細膩皮膚的手掌拍在了幽冥的背上,頓時幾根形狀怪異的針從幽冥的要穴中飛出,眨眼間就落在了老者的手中。
先前還對殺戮慾求不滿的幽冥彷彿泄了氣的氣球,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就如一塊堅硬的大石頭一般,砸起了一地的灰塵。就是這樣,一個殺得帝都膽寒的魔鬼,在一名老者輕輕一拍之下結束了他的神話。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只見前方出現了一對裝備精良的禁軍侍衛,禁軍在離老者與幽冥還有五米遠的地方停下,隨後禁軍讓出了一條通道,不久後一身明黃的離夜染走了出來。雖然龍袍略顯狼狽,但是那尊貴之氣與君王之怒不減。
“丹族的朋友,你們違約了!”鳳斬從離夜染身後走了出來,黑白分明的眼珠看向了正在處理幽冥的老者,語氣中帶着質問。
伺候風淵的老僕在鳳斬出現的那刻,邁步走了過去,低聲在離夜染耳邊耳語了幾句,然後站在鳳斬的身後。
“我族族人流落凡俗界,私自制造殺魁這種禁物來擾亂凡俗界的安寧,確實有違諸神之約。以往殺魁出世至少都是上千萬的死傷,這次能夠及時制止將傷亡控制到最小也是萬幸。老夫這就將殺魁與族人帶回族內發落。至於殺魁造成的損失,之後我族自會奉上補償。”
老者匆匆瞟了一眼,眼下死亡之人不到千人,還比不上世俗界一場戰爭,與書冊上記錄的殺魁出世的哀鴻遍野比起來完全是小打小鬧。凡人的死亡他並未過多的放在心上,不過礙於凡俗界的守護者與神靈界的執法者,他纔不得不日夜兼程趕來阻止。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是螻蟻死多了也是觸目驚心,更何況殺魁不長眼,要是錯殺幾個凡俗界至關重要的大人物那就難以善了了。他雖不怕守護者,卻相當忌憚執法者。若是被執法者抓住了把柄,就算是他們族也會有不小的麻煩。
至於主動提出補償不過是爲了給人皇一個面子,是對人皇先派人通知他們族的回饋,更是封口費。以無關痛癢的人命來換取他們族的補償,就算神靈界的人也會眼饞,更何況是貧瘠弱小的凡俗界,對方想他們示好不就是圖的這個。
只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跟他想得一樣。離皇非但沒有感恩戴德,而是怒目而視。
“朕的上千禁軍,朕的數百子民,難道你們神靈界的人還真當自己是決定生死的神明不成?哼。若雨與幽冥必須留下,朕要給無辜枉死的子民一個交代。”離夜染依舊強勢地逼問這個輕而易舉就制服了幽冥的老者。
作爲人皇,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這些所謂的隱世家族。自詡爲高人一等,從不把世俗界的人當人看,即便造成如此大的殺戮也不以爲然,還高高在上的施捨恩澤。
“人皇,你這是要做什麼,莫非是要這些螻蟻出頭?”
“殺魁你可以帶走,但是若雨必須留下。造成如此大的殺戮,朕必須給自己的子民一個交代!”
誠然爲了大局很多時候不得不犧牲少數,特別是生在帝王家,從小就要學會權衡取捨,老者說的很對,這點傷亡對他而言確實不算什麼。不過兔死狐悲,面對無辜枉死的生命保持一顆肅穆之心是起碼的尊重。這般熟視無睹他自問還做不到,至少作爲這些往死之人的皇他做不到。
人死如燈滅,再多的補償也沒有意義,唯有手刃兇手才能給遇難者最大的安慰。
“吾皇萬歲!殺了兇手替我們做主,殺了他們!”
……
離皇一呼百應,周圍圍觀的百姓紛紛下跪請願。當恐懼轉變爲仇恨,他們恨不得將兇手撥皮抽骨,其實不光要若雨留下,相對而言他們對幽冥的恨更深刻幾分。
“哼!”老者冷哼一聲,“殺魁與若雨老夫都要帶走。”
說着,老者提起地上的幽冥,足下生風落到了秦無憂身前,伸手就要搶走對方手中的若雨。秦無憂當然不允,反應極快可是身體跟不上大腦的節奏,軟綿綿地就好像被定在了地上,任憑老者搶走了若雨。
“你……”毒針從秦無憂的手中落下。
想秦無憂可是一代毒仙,在毒術上的造詣幾乎到了登峰造極,可是才一個照面就着了老者的道,更別說旁人。事實也如此,不僅是他,在場之人皆是靜立不動失去了身體的支配權。剛剛纔面臨幽冥碾壓式的屠殺,現在又被這樣一位比幽冥還要恐怖人束縛住手腳。恐懼前所未有,憤怒無可附加。
“自不量力。才這點本事,真是丟盡了青彥的臉了。”老者輕蔑地看了秦無憂一眼,拉着沉默不語的若雨就這般堂而皇之的離開。
青彥是秦無憂的師父,一位讓老者都望塵莫及的人。
“還有朕!”
離夜染拿着一把長劍擋在了老者身前,桃花眼冷厲,君臨天下的氣勢一展無遺。而他手中的劍不知何時換成了霸道的天子劍,劍柄上閃爍着金黃的光澤,在黑夜中依然晃得人睜不開眼。
對於離皇的發難,老者並未放在心上,除了對離皇免疫他的迷藥有些意外之外,對於離皇的實力並未放在心上。這不是他看不起離皇,準確的說是他看不起整個凡俗界,一直以來他都從未將任何人放在心上。
起初老者還不是很在意,因爲諸神之約的原因,他對離皇還算客氣,但不代表忌憚。不過,就在他準備強行離開的時候,目光被天子劍的光芒晃了一下眼睛,然後錯愕地看向了離夜染的身後,隨後變成了駭然。
“執法者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老先生還是再等一下吧。朕相信向來秉公執法的執法者會給出一個公平的裁決。”離夜染執劍擋在前方,沒有任何一絲退讓。
一聽到“執法者”三個字,老者的臉色明顯難看了幾分,一改先前的仙風道骨就想發作,但當瞟到離皇背後的異樣後又深深地按捺下來。
“天命所歸,原來如此……”老者呢喃道,然後收起了臉上的傲慢,向離皇拋出了橄欖枝,“今晚殺魁所殺之人,每人的親屬我們賠償一顆延年益壽的靈丹。至於此女與殺魁老夫是不能退讓的,不過我可以保證,殺魁我帶回去就銷燬,而此女此去也定是有死無生,必定會爲她所犯之事得到應有的懲罰。死者已矣,若是弄得魚死網破對彼此都沒有好處,人皇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該如何選擇。”
老者放開幽冥,隨即袖袍一揮,只覺得一陣清風流動頓時周圍的人就恢復了知覺。若不是爲了儘快脫身,老者也不會解釋。
見老者服軟,離夜染也是見好就收之人,猶豫了一下。隨即擡手讓楚天南將圍觀之人遣散,其餘禁軍皆是退到遠處,與之保持適當的距離。此番觸及的秘密太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朕怎麼聽說神靈界的人都是極其護短的,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假裝做做樣子而已。你知道的,一顆丹藥難以平復民怨,若是到時候有誰不小心在執法者面前胡言亂語幾句,朕可是愛莫能助。”離夜染擡眸,一雙桃花眼深邃無比。
“此女所犯之罪是牽連家族的大罪,神靈界向來最不能容忍族人與凡俗界有染,我族亦不能免俗。留着她便相當於給執法者留下把柄,族內定不會留下這等禍患,所以你不必擔心我族會偏袒於她。而且,如果人皇答應不追究此事的話,老夫可以做主,替我族許諾欠你一個人情。日後只要力所能及,我族定然不會推辭。”
“他們確實有這樣的規定。”鳳斬走到離夜染身邊,小聲地說道。在場除了老者與若雨,作爲守護者的他對神靈界最清楚不過了。
數千條人命換來了丹族的一個承諾,明明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可是離夜染卻高興不起來。只是他除了答應還能有其他選擇嗎?本來凡俗界的力量就弱於神靈界,更何況現在還各自爲政,他這個人皇只是統治離國一地,確實沒有能力與丹族抗衡。
只是作爲離皇他不能退縮更不能示弱,本來以爲還需要費一番口水才能讓丹族的老者妥協。沒想到對方比他想象中的要慫一些,沒有在意對方爲什麼變化得如此之快,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也該各退一步了。
“好!朕答應你!”
老者暗自鬆了一口氣,帶着他要的人就要離開。可憐的若雨,明知必死的結局可臉上卻沒有一絲膽怯,反倒是在一直安靜的閉着雙眼,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樣,任憑他人處置。
“等一下!”